但新的變化畢竟帶來了新的契機,在不斷的嘗試和努力中,才能發現新的技術、新的角度、新的風格去表達和展現,才能發現藝術創作更為廣闊的可能性。
4月30日,“羅馬與巴洛克藝術”主題展在國家博物館開幕。該展覽意在展現17世紀羅馬的整體藝術風貌特別是羅馬巴洛克藝術的獨特魅力。不同于古典主義的安詳、寧靜與沉思,進入展廳,觀眾便能感受到巴洛克藝術色彩張揚且富有變化,充滿了激情、夸張和浪漫。
在藝術史中,輝煌的“文藝復興”時代在16世紀走到了它的盡頭。從文藝復興到巴洛克過渡的時代,數代藝術家試圖在文藝復興傳統的基礎上開拓一個嶄新的世界。最后,由卡拉奇兄弟(Carracci brothers )創立的波倫亞美術學院逐漸受到了重視。而卡拉奇兄弟,尤其是阿尼巴·卡拉奇(Annibale Carracci)高超的藝術造詣和出色的組織能力,為17世紀西方藝術的全新進展做了很好的鋪墊。
在這次展覽中,我們就能看到阿尼巴·卡拉奇的作品——《青年男子肖像》。藝術家采用了一個普通男青年的頭微微側向右下方的鏡頭作為構圖,以純熟的繪畫技巧和強烈的光影對比對人物面部進行了細致而生動的刻畫,并且捕捉到人物輕松而愉悅的心情。這幅作品具有16世紀末肖像畫的典型特點,線條簡潔明快、配色適度。
看到這張作品,觀者或許會覺得這只不過是一張比較寫實的肖像畫,沒有“很特別”。其實,卡拉奇所追求的東西自有其“獨到之處”。事實上,卡拉奇最標新立異之處恰恰是他毫不標新立異。前幾代樣式主義畫家急切地盼望與先輩大師“不同”,但卡拉奇似乎一點也不著急。他一意追溯文藝復興盛期的傳統,力圖兼具“佛羅倫薩的素描,威尼斯的色彩”,希望融匯米開朗琪羅的雄壯和拉斐爾的柔婉。他作品里堅實的結構、和諧的美感以及逼真可信的形象無不習自文藝復興的“傳統”。與樣式主義者一味求新求怪、炫人眼目的畫面比較,卡拉奇堅持把他的作品畫得十分“普通”,但同時也是因為這種“普通”讓他可以脫穎而出。
正當卡拉奇及其弟子們鄭重其事地重鑄“文藝復興傳統”之時,米開朗基羅·梅里西·達·卡拉瓦喬(Michelangelo Merisidettoil da Caravaggio)則大膽地以一種更具魄力的手段為這一傳統注入獨特的活力。與同樣掌握了文藝復興繪畫那一整套卓越的寫實主義技巧的卡拉奇追求的人物形象優美嫻靜,畫面富有詩意不同,卡拉瓦喬的作品一次又一次地嘲弄虔誠的完美主義理想。
卡拉瓦喬的參展作品《施洗約翰》,描繪了青年施洗約翰的近景。這幅作品構圖復雜,采用了大面積聚光和強烈的明暗對比畫法。除了精湛的繪畫技巧外,作品在形式上顯得更為自然,更注重對自然真實的關注,作品中的人物也明顯呈現出宗教題材世俗化的特點。
除了《施洗約翰》,卡拉瓦喬還常常在其他作品中將基督教及其門徒都塑造成貧苦農民和匠人的形象,表現出徹底的“寫實主義”。在蔓延整個世紀的宗教運動余波未絕,廣大民眾的思想仍蒙昧之時,卡拉瓦喬的做法是非常勇敢的。在某種意義上,正是卡拉瓦喬藝術的出現,促使了繪畫中一種新的“寫實主義”標準的確立。這種寫實主義的卓越之處絕非僅僅是因為它采用了一些來自現實生活下層的、與理想主義格格不入的形象。事實上,以往許多風俗畫家曾經比卡拉瓦喬更加熱衷于表現農民的樸實和粗俗,但他們的作品從未取得過卡拉瓦喬那種雄健有力的效果。
到了17世紀,巴洛克藝術成為了歐洲廣為流行的藝術風格。羅馬作為巴洛克藝術的發源地,再次成為17世紀意大利和歐洲的藝術中心。
巴洛克時期,也是舞臺藝術開始盛行的年代,所以,不少人物的創作都帶有明顯的戲劇人物的特性。皮?!じダ饰魉箍啤つ≒ierre Francisco Mora)的《奏樂的荷馬:聽覺寓意圖》,表現了主人公在拉琴的過程中,他微微閉起雙眼,面目的明暗對比強烈,突出了表情的投入,仿若入定的沉醉;而旁邊聽琴男孩兒的認真與仰慕也一眼可得,這種帶有舞臺式夸張的人物表現手法,也將巴洛克的浮夸風蘊含其中。
展覽中,相似題材的還有《彈魯特琴的圣切奇莉亞》,這幅作品出自著名的阿爾米斯蒂婭·簡蒂萊斯基(Artemisia Gentileschi)之手,她也是此次參展的唯一一位女畫家。巴洛克藝術激情部分重要的來源就是文學、戲劇、音樂等不同領域的元素,這件以彈奏樂器為主題的作品就展示了人物通過音樂與神進行的一場對話,用暗色的背景將人物形象置于視覺中央,顯得自然寧靜。畫面中豐腴的美人、奢華的服飾和明凈的光線都帶有自然主義風格的表現力度。
簡蒂萊斯基是17世紀意大利極有天賦的女藝術家,在西方女性文藝史上,具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她的青年時代頗為坎坷,但她以驚人的毅力克服了那個時代的性別偏見,成為瓦薩里繪畫學院的第一位女性成員,成為那個時代最出色的女性藝術家。簡蒂萊斯基的作品幾乎都是宗教題材,卻隱晦地表現了自己的自由意識。在描繪女性的作品中,確實可見她對女性自然美的準確拿捏,即便有的人物表情略顯“呆滯”也無傷大雅,這是巴洛克時期宗教意味屬性造就的,具有時代特征。
巴洛克藝術常常為教會服務,被宗教利用。在展覽中,我們可以看到一些著名教堂壁畫的樣稿。其中就有一件由巴貝利尼宮國立古代藝術館珍藏的《烏爾班八世的頌贊》(樣稿),作品出自巴洛克鼎盛時期的奠基人之一彼埃特羅·達·科爾托納(Pietro da Cortona)之手。
位于巴貝里尼宮的天頂壁畫《烏爾班八世的頌贊》,畫面整體宏偉壯麗,線條繁復,具有極強的動感,色彩豐富絢爛,運動中的人物顯得奢華炫目。該壁畫的主題是頌贊烏爾班八世和巴貝利尼家族的榮光畫家以一種幾近描繪神話的方式寫就世俗貴族的故事,色彩的表現和對于人物的想象都達到了無界的狀態。樣稿不僅尺幅較大,而且幾乎與原作一樣精致。這幅天頂壁畫在創作之后成為巴洛克藝術的象征。隨著以羅馬為中心的宗教傳播,整個歐洲的皇宮和大廳幾乎無一例外地模仿這種天頂畫,將想象的宏大和繁復的奢華集于一身。
巴洛克這種風格在當時不僅被廣泛地運用到繪畫和建筑上,同時也被運用到雕塑上。濟安·勞倫佐·貝尼尼(Giovanni Lorenzo Bernini)這位藝術巨匠,就是將巴洛克雕塑詮釋到極致的最佳代表。
貝尼尼曾為教皇、羅馬貴族家庭以及法國宮廷效力,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藝術作品都留存在了羅馬。貝尼尼對大理石有著非凡的駕馭能力,他能夠在堅硬冰冷的大理石及其它材料上雕鑿出皮膚、布匹、乃至發絲,給人一種以假亂真的視覺體驗,他的雕塑作品成為巴洛克藝術的代表之作。
展覽中的大理石雕塑《救世主半身像》代表了貝尼尼的雕塑風格。作品中的救世主神情泰然、滿懷慈悲,扭向一邊的頭部和做出祈禱姿勢的手擴大了視覺空間,流暢自然的卷發垂落在肩上為人物增加了莊重感,多重雕琢的衣袍讓臉部顯得更加明亮,其皮膚也給人以細膩透亮的感覺。
“羅馬與巴洛克藝術”主題覽不禁讓人回想起巴洛克曾因它的奢華、炫麗而被認為是對文藝復興風格的貶低?;蛟S,很多時候新的變化包括追尋新的藝術風格都不能很快獲得認同。但新的變化畢竟帶來了新的契機,在不斷的嘗試和努力中,才能發現新的技術、新的角度、新的風格,才能用新的方式去表達和展現,為藝術創作提供更廣闊的領域,創造更多的可能性。于是,站在歷史的維度重新審視巴洛克,它最終還是獲得了肯定。因為它給藝術提供了另一種表達方式,讓我們看到了另一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