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夏季,正是這座城市鳳凰樹開花的季節,姹紫嫣紅,開遍枝頭。
這是一個感傷的季節,也是一個激情的季節。不久前,楊春和梅一起,從遙遠的北方家鄉來到這座南方沿海小城。和許多初出校門的大學畢業生一樣,在火車開動的那一刻,想到即將遠離的家鄉父母,各自紛飛的同學,未知的前程,失落和憧憬,一起涌上心頭。
其實,要不要南下這座南方濱海小城,楊春是有過猶豫的。半年前,楊春在老家的一家供電局實習,憑借著他的聰明肯干,楊春被供電局領導看中了,幸運的是,當年供電局剛好有招工的指標。按規定,見習一年,一年后轉正。和全國其他城市一樣,由于是壟斷行業,沒有競爭,收入穩定,供電局一直是年輕人憧憬的理想單位。分管人事的領導對楊春說了,想留下來,隨時可以來簽合同,八月份之前給個明確的答復。
楊春抑制不住興奮,激動得一夜沒睡。每年四五百萬的大學畢業生涌向社會,還有大量積壓的未就業的往屆大學畢業生,嚴峻的就業形勢,應該說,能在供電局任職,是大部分畢業生夢寐以求的事。更何況,楊春急需要這份工作。在家務農的父母,為了供他讀完大學,已經欠下了三萬元的債務,大哥也因為他的學業,付不起聘金,婚期也一拖再拖,成了村里為數不多的大齡青年。
但是,高興沒多久,楊春就陷入矛盾之中。因為梅已經和沿海的那座小城簽訂了合同,只是她還來不及告訴楊春。梅所在的學校是全國重點的師范大學,全國各地每年都有許多的中學到這所大學直接招收畢業生,這很讓人羨慕。因為隨著國家對教育的重視,很多地方,尤其是南方沿海城市的教育部門招收師范畢業生,都要經過嚴格的筆試和面試,因此還有許多的師范生找不到工作。
梅與楊春是同一個鎮的,從小學到高中,12年的同窗。男女之間的事有時候說不清楚,楊春直到現在也記不得,是他先喜歡上梅,還是梅先喜歡上他。那一年學校組織秋游,到野外燒烤,然后是爬山。大家順著山間小路往上爬,路不好,大家一路上有說有笑。楊春走在梅的前面,快到山頂的時候,一塊很大的巖石擋在前面,楊春身手矯健,兩手向上一攀,兩腳一蹬,一躍而上。回頭看梅,手腳亂抓,找不到著力點。楊春見狀,把手從上面伸了下來,梅猶豫了一下,把手伸了過去。在楊春的手握住梅的時候,梅的臉不由得紅了,楊春的心也跳得厲害。夕陽的光輝撒滿山頭,滿山的白楊樹,一種異樣的感覺涌上兩人的心頭。
高中畢業了,楊春考上了工學院,梅則考上了師范大學。在東北地區,都算是有名氣的學校。楊春的理想是成為一名工程師,發射衛星,把人送上月球。梅則沒有楊春那樣的雄心壯志,梅的家境貧寒,父母為了她的學業,也是四處舉債,她只想早日畢業,找個穩定的工作,還清家里的債務,過一種安定的小康生活。
工學院和師范大學只隔了幾條街,和學校里其他談戀愛的人一樣,楊春總是在下午放學以后,騎著自行車,來到師大,先買幾包零食,到了梅的宿舍以后,分給與梅同宿舍的那群女孩子,然后與梅一起去食堂吃飯,晚飯后和梅一起到學校后面的那片白楊樹林里走一走,這是一天當中最快樂的時光。有時候,楊春把書也帶過來,晚上就在梅的學校里自習。梯形教室里,也有許多像楊春和梅這樣的情侶。青春校園里,每年總是上演一出又一出似曾相似的愛情故事。這樣的日子簡單又快樂,快樂得讓他們一度忘記了家鄉的父母,此時還在麥田里流著汗。
二
然而快樂的日子是易逝的。
四年的大學時光在不經意間,就在風花雪月中過去了。最后的一個學期,是個令人躁動不安的季節。有的忙于找工作,有的忙于考研。當然,大部分人選擇找工作。許多人開始穿梭于各種人才市場,找到工作的興奮不已,沒找到工作的落寞不堪,還有許多人準備到南方沿海開放城市,尋找更好的發展。那些選擇考研的,開始沒日沒夜地讀書,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高三歲月。
楊春和梅都不敢奢望讀研。夢想是美好的,但它需要現實的經濟支撐。尤其是楊春,當村里和他一樣的年輕人都到城里打工,成為家里的主要經濟收入的時候,楊春還要依靠父母務農和大哥打工來完成學業。從這個意義上說,楊春既是家里的驕傲,也是家里的負擔。家里已經為他的學業背負了三萬元的債務,還有大哥的婚姻。在經濟快速發展的今天,對許多城里人來說,三萬元并不算什么錢,但對于偏僻農村的大多數人來說,仍然是一個沉重的負擔。父親很多次對楊春說,親戚們的日子也不寬裕,希望他早點找到工作,把他們的錢還上,而且大哥的婚事也迫在眉睫,需要花上一大筆錢。在農村,大家都把結婚和蓋房子當成人生當中最大的事。這四年來,能夠不需要申請國家助學貸款,順利完成學業,楊春已經很知足了,當務之急,是找個工作。梅也一樣,村里和她一般年紀的姑娘,大都結婚生子了。
梅相信,命運這東西是存在的。
在畢業前的一個月,許多南方沿海城市的教育局到梅的學校招聘中學教師,不用筆試,只需面試通過即可,這大概和梅的學校名氣大有關系。可能他們已經看過了梅在學校里的學習成績,梅學習很認真,各科的成績都在90分以上,可以算是優秀畢業生。面試也很簡單,教育局的工作人員只問了她幾個問題,就算通過了,當天就簽了聘用合同。與梅同宿舍的幾個女孩子也很幸運,在這次的招聘會上,也都找到了接收單位,順利地簽下了合同。有的去了北京,有的去了廣東,有的去了上海。梅要去的是一個福建沿海城市。梅早就聽說,那地方不錯,到處盛開三角梅,還有美麗的鳳凰樹,冬天不會冷,只是夏天有些熱,教師的待遇也還可以。梅打聽清楚了,工資待遇是老家的四倍,而且不像老家那樣會拖欠教師的工資。
為了表示慶賀,當晚,她們在學校對面的小餐館里痛快地吃了一頓,然后又去唱歌,狂歡到午夜過后,然后翻越圍墻回到宿舍。她們應該慶幸,她們是幸運的,當無數的畢業生,踩著匆匆的腳步游走于各地的人才市場,漫無邊際地投遞簡歷的時候,工作卻自己找上門來了。梅感到自己太幸福了。
初夏的校園,是一個感傷的季節。同窗之間的分別是傷感的,但還不至于痛苦。痛苦的是那些情侶,校園愛情的風花雪月,就像七彩的肥皂泡,在勞雁分飛的現實面前,也只能輕輕破碎,只剩一段美麗而感傷的回憶留在青春的記憶中。
許多年以后,楊春才發覺,多情往往是需要付出分期代價的。
楊春打聽得很清楚,老家的那個供電局待遇很好,見習期每月1500元,轉正后每月3000元,獎金另算,納入正常的職務晉升。能夠進入像供電系統這樣的壟斷行業,是很多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事。當楊春在電話里把這個喜訊告訴遠在鄉下的父親時,這個淳樸的莊稼漢,對著祖先牌位連磕了幾個頭,父親覺得是祖先的庇蔭,楊春才能有這種造化。因為在北方內陸城市,能找到這樣待遇的工作并不容易。不論在哪里,對大部分大學畢業生來說,公務員和壟斷行業,是就業的首選。
楊春不知道,他是該留下來,在供電局穩定地工作,還是和梅一起去南方。梅也舍不得楊春,但她也不知道,楊春在南方,能不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如果楊春在那里找不到好的工作,她會覺得對不起楊春。要知道,魚和熊掌,往往不能兼得。
楊春也把這個矛盾告訴了鄉下的父親,電話那頭,父親沉默了良久,才對楊春說:春啊,男人有了事業,才會有愛情,還是不去了吧。
聽完,父親沉默,楊春亦沉默。
三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也。畢業照拍完,一夜聚餐,梅宿舍里的其他姑娘都陸續登上返鄉的列車。火車汽笛拉響的那一刻,梅和同宿舍的姐妹們,忍不住落淚。從火車站回來,只剩下梅,呆在空蕩蕩的宿舍里,難以抑制的淚水再次洶涌而出。梅還不想走,因為她要等楊春一起返鄉。此時,人走樓空的冷清,彌漫在四周的夜色中。
黃昏過后,夜幕降臨,楊春來到梅的宿舍。這個夜晚,多情的楊春最終做出了決定。
初夏的東北,也已經很熱了。這次,楊春在梅的宿舍里,再也聽不見其他姑娘嘰嘰喳喳的聲音了。宿舍靠近田園,附近已有蛙聲傳來,一陣一陣。
梅走進衛生間洗澡,嘩啦啦的水聲從衛生間傳來。楊春坐在梅的床頭,有一頁沒一頁地翻著書。過了一會兒,梅從衛生間里走出來,楊春驚呆了,他看見梅穿著一件半透明的睡衣,若隱若現的肌體,讓楊春的心狂跳不已。梅用干毛巾擦著頭發,在燈泡的映襯下,艷若桃花。楊春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腦門,這樣的誘惑,除了那個傳說中的柳下惠,千年以下,再沒第二個男人能夠坐懷不亂。楊春一下子從床頭跳起來,用力抱住梅,梅驚叫一聲,但隨之而來的,不是有力的掙扎,而是軟綿綿的倒下……
窗外彌漫著蛙聲與稻香,這個夜晚,長久地留在楊春的記憶中。
楊春從床上坐起來,雙手抱膝,默默地望著窗外。窗外,蛙聲陣陣,月光如水。此時,他很想抽一根煙。
“春,不要離開我。”梅也從床上坐起,雙手從背后抱住了楊春。
楊春的心一陣顫動,在被梅抱住的一剎那,原本猶豫的心,迅速變得堅定。男人,是需要為沖動負起責任的。他決定辭去那份令人羨慕的工作,隨梅去那個南方沿海城市,尋找未知的未來。
在下南方之前,梅與楊春回了一趟老家。
在老家的大部分時間,梅住在楊春的家里。在鄉親們看來,楊春和梅早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如果在城市里面,未婚男女住在一起,也沒什么,大家見怪不怪,早就把它當成是一種正常的現象。但楊春的老家畢竟是偏僻的鄉村,未婚小伙子帶著一個大姑娘回家,還住在了一起,仍然會成為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為此,一天晚飯以后,父親叫住了楊春:春啊,你既然把人家都帶回家了,至少該去她家提個親、訂個婚吧。再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明天,我找個媒人給你提親去吧。
楊春畢竟在大城市里呆過幾年,又受過高等教育,多少見過一些世面。鄉村的這些規矩對他來說,無疑是陳舊的皇歷。鄉鄰的流言蜚語,他更不會放在心上。他只是敷衍了一句:先解決大哥的事,我的過幾年再說吧。
在那段時間,同樣的問題,梅的父親也向梅提了幾次。梅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非常傳統的農民,他們的心里,更加著急:梅,你和楊春也該把事辦了,村里人多嘴雜,話說得不好聽啊。
梅撇撇嘴:誰愛說就讓他說去,我才不管別人說什么。
四
不久,楊春和梅一起踏上南下的列車。因為梅要參加新教師的崗前培訓,楊春也要到人才交流中心趕快找個工作。楊春心想,找到工作后,賺的錢要攢下來,幫大哥趕緊把婚事辦了,他總覺得虧欠大哥太多了。兩個年輕人懷著對未來美好的向往,直奔遠離家鄉數千里的那個福建海濱小城。
列車飛速行駛,車窗外,兩旁的白楊樹不斷地在視線里遠去,像是在送別遠離故鄉的孩子。
很多時候,夢想總是美好的。然而當夢想走出象牙塔,直接面對現實,卻非常的艱難,尤其對那些從農村到城市尋夢的年輕人來說,更是一個艱難的過程。
很快,楊春就感到了異鄉人在城市生存的艱難。
報到以后,梅直接住進了學校的單身宿舍。楊春就在梅的宿舍附近租了一間房子。初來乍到一個新單位,梅不敢公開與楊春住到一起,她怕引起同事的側目。當梅坐在市教育學院的大教室里,吹著空調,接受為期半個月的新教師崗前培訓的時候,楊春也沒有閑著,他每天都在人才交流中心不停穿梭。投簡歷、面試,成了楊春主要的生活內容。每次面試完,楊春總會聽到這樣一句:簡歷留下,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面試完,往往也就沒有了下文。從小在東北長大,楊春從沒經歷過南方的高溫,動不動就35度,持續不斷。這個城市的夏季實在炎熱,這其間唯一能帶來大幅降溫和降雨的,只有臺風。人們在害怕臺風帶來破壞的同時,也盼望臺風到來能帶來幾天的降溫。沒幾天,楊春的臉就被曬成暗紅色,有一種要脫皮的感覺。
梅很勤快,她經常自己做飯。晚上的時候,楊春經常到梅的宿舍吃飯。和大學校園相比,這里的人已經有一定的社會閱歷,看起來也都有那么一些世故,楊春有些不太自然。每次見到楊春,梅總會問問找工作的情況,楊春總是無奈地嘆氣。一開始,梅不斷地安慰他。后來,可能是問的次數多了,也可能是太累或太郁悶了,楊春會莫名的暴躁起來。梅見他這樣,也不再問了,兩人只是默默地吃飯。
不久,梅領到了見習期的第一個月工資,有三千多元。梅異常的興奮,雖然三千多元對這個城市的很多人來講,只是一頓飯的錢,但對來自北方偏僻農村的梅來講,是一筆很大的數目。用父親的話來說,梅的工資比老家的縣長還要高了。當晚,梅請楊春到學校附近的飯館,她要好好的慶賀一下,她要為自己當初正確的選擇好好的慶賀一下。剛好學校附近有一家東北餃子館,經營東北菜,在遠離家鄉數千里的異地他鄉,他們同樣能吃到家鄉的菜肴,這也是改革開放給老百姓帶來的好處。
楊春的興致并不高,他低著頭默默地吃飯,一言不發。梅還是抑制不住興奮,滔滔不絕地給楊春講學校里的許多事,學校里的同事和那些調皮可愛的學生,她沒有注意到楊春心里的落寞。梅還對楊春說,等明年轉正以后,她每個月的工資和獎金將近有五千元,這樣一來,她家里的債務很快就可以還清了,她還要讓她父親在村里建一座全村最漂亮的樓房。楊春只是靜靜地聽著,梅的話勾起了他心里一種別樣的滋味。
回到租住的房子,楊春躺在床上,突然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他開始反思自己,究竟該不該為了愛情,放棄當初的那份唾手可得的穩定工作,他又再一次想起父親的那句話。但轉念一想,梅是他青梅竹馬的戀人,就憑這一點,他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迷迷糊糊、胡思亂想,就這樣過了一夜。
五
梅并不知道,她的身后總有一雙眼睛熱切地盯著她。
他是梅的同事,年輕的學校辦公室主任海。八月份梅到學校報到,第一個接觸的人就是海,接待新教師本身就是辦公室主任的職責。海是本地人,父母都是機關公務員,快退休了,家境富裕。幾年前,房價還很低,在父母的資助下,海在市區買了一套樓中樓。現在房價飛漲,那套房子價值已逾百萬。海還有一輛汽車,但不常開。
按海的條件,他早就該有女朋友了,甚至早該結婚了。其實海的身邊不乏追求者,但是對于身邊的那些女子,海一直以來就是找不到那種感覺,海是很感性的人。很多年以來,在許多的夜里,海一直重復做著一個同樣的夢:在一片廣袤無垠的平原上,飄著漫天的如絮雪花,他手拉著一個身穿白色套裙的北方女孩,在雪地里漫步。那女孩有修長的身材,閃亮的眼睛,講著一口趙本山式的東北話。每次從夢中醒來,海總是不勝惆悵。他不明白,他從沒見過漫天飛舞如絮的雪花,也沒見過夢境里的那個女孩。冥冥之中,究竟有什么魔力,讓他一直重復這樣的夢?
直到見到梅,海大吃一驚。梅與夢境中的那個女孩竟一模一樣:白色的套裙,修長的身材,閃亮的眼睛,講著一口趙本山式的東北話。
從那以后,海就頻頻給梅打電話,約她出來吃飯,但梅每次都拒絕了。梅是一個傳統的姑娘,北方姑娘豪爽,但并不隨便。
這段時間以來,楊春四處碰壁,變得越來越消沉,他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聽著那感傷的歌曲。看到楊春這樣,梅也有過那么一絲動搖。可想到楊春千里迢迢隨她離開家鄉,來到南方這個異地他鄉,這是很厚重的一份情感債務,她得用一生去償還。
為了刺激楊春的斗志,有一天,梅故意對楊春說,有一個人一直在追求她。她本想楊春會很緊張地追問,不想楊春卻一點反應都沒有,轉身呼呼睡去。
不知道是禁不住海的熱情,還是覺得一再的拒絕太不禮貌。周末,當海再一次邀請梅到家中作客,梅答應了。在咖啡館吃完飯,海請梅參觀他那套市中心的樓中樓。走進房子,里面裝修得很簡約,一種清新淡雅的氣氛彌漫四周,很符合海那不事張揚的個性。梅知道,這套房子目前的價值百余萬以上,百余萬是怎樣的一個概念,梅很難把它和自己的工資聯系在一起。據說,一旦和海峽對岸的臺灣開放三通,這里的地價和房價都還會飛漲,梅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在這個城市里買一套像這樣的房子。雖然現在有許多城市在房價居高不下的情況下,政府推出了社會保障房,提供給中低收入家庭,再過幾年梅也可以申請得到,但面積很小,顯然和海的這套房子不能相提并論。
參觀完海的房子,海又用車子帶著梅到海邊欣賞夜色。明月當空,迎面吹來略帶一絲咸濕的海風,梅感覺就像是北方家鄉的春天,冰雪消融,春風吹拂楊柳。海和梅走在海邊的棧道上,走累了,兩人倚在欄桿上,海面上波光粼粼,城市的夜景充滿了誘惑。
海沉思良久,目光火辣辣地盯著梅,對梅講起了那個多年來在他的夢境里不斷出現的畫面。
“很多年了,我一直夢見,天空中大雪紛飛,我和那個女孩,在銀裝素裹的北方平原上,快樂地漫步。這些年來,我一直在人海中尋找她,卻總也尋找不到她的蹤跡。直到見到你,我才發現不用刻意去尋找,她已經來到我的身邊。梅,你就是不斷出現在我夢里的那個人。”
梅沉默。她想起了楊春,和故鄉的白楊。
許久,梅平靜地對海說:那只是一個夢,南方的天空沒有雪。
(插圖/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