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下的城市

一

城市是時代變遷的見證，也是每個人現(xiàn)實生活的載體。每個人的成長或多或少都與他所生活的地方有著特殊的聯(lián)系。電影和電視的出現(xiàn)，賦予了人們記錄現(xiàn)實、書寫生活以及反觀自身的可能。被演繹在鏡頭之下城市的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閉塞與發(fā)達、閑適與忙碌，不僅是有關人們立足之地的展現(xiàn)，更是有關生活以及生命的鏡照。從古至今上演在一個個城市的故事，無論主題是什么，都與城市有著千絲萬縷的糾葛。從盧米埃爾兄弟開始，電影就與城市發(fā)生了不可言喻的化學反應。踏進城市、留在這里或者最終走開，都成了斑駁在膠片和鏡頭下的回憶。或許我們不知道，腳下的這片土地，可能原本只是農田或荒地，因為有了人在，有了人們的勞動和建設，才有了現(xiàn)在的超級都市。現(xiàn)如今，很多人從他們生活的小城市涌進了機會更多、設施更加齊全的大城市。北京、上海、香港、東京、紐約，一個個帶著他們鮮明的現(xiàn)代化標志，見證著時間流逝中的不斷發(fā)展、人們的來來去去。電視的即時傳播使人們原來只能憑想象去了解城市，變成了足不出戶就可得知，甚至還能親身目擊世界另一端此刻正在發(fā)生的事情。鏡頭下的城市五彩斑斕，向人們昭示著那個地方的風景和獨特的文化景觀。無論是對故鄉(xiāng)無法忘懷的眷戀，還是對超級城市的探秘，這些記錄都成為了今天了解世界、了解人們生存現(xiàn)狀的一個不可或缺的窗口。

二

用影像記錄城市，或是讓人們知曉多彩地理和人情，或是感受敘述者獨特的記憶和經歷。許多藝術家們用鏡頭定格了那個時代的風景。《最后一班地鐵》經過的巴黎，《鋼琴家》在華沙奏起生命的旋律，《諾丁山》里大明星與男職員的愛情，《安妮·霍爾》里伍迪艾倫離不開的紐約，這些城市訴說著無法忘懷的歷史，經歷著千鈞一發(fā)的時刻，發(fā)生著最糾纏的愛情，面對著有點無奈的現(xiàn)實人生。在《欲望都市》里，紐約又成為一個性感、時尚、充滿著欲望的都市。在中國電影中，城市也是被記錄的影像內容之一。如發(fā)乎情止乎禮的《小城之春》，是令人嘆息的愛情;《早春二月》的小城，同樣是一個被流言蜚語所困擾之地，也是讓知識分子走向現(xiàn)實的轉折點;再如繁華的大上海，包容著最偉大母愛的《神女》，也有抗戰(zhàn)后劫收的無恥之徒。城市也具有歷史的意義，在《芙蓉鎮(zhèn)》這樣一座小城里，有足以戰(zhàn)勝風雨的相濡以沫，上演著那個時代最驚心動魄的回憶和傷痛;《青紅》中的“上海”更具有能指的想象意味，影片中并沒有與上海直接對應的鏡頭，但是這個詞語卻活在每個人物的內心。無論是哪個時代，鏡頭中定格的都成為了提供給我們想象和研讀的摹本。透過鏡頭下的城市，或許更能熟稔地踏著那個時代的舞步，體會人們當時的心理。

電影誕生于巴黎，而巴黎自然也成為電影捕捉的第一個表現(xiàn)對象。《工廠大門》拍攝的正是現(xiàn)代城市最具象征意義的兩種元素：火車和工廠。火車是典型的現(xiàn)代交通工具，而工廠是工業(yè)文明的標志。隨后在20世紀20年代出現(xiàn)了城市交響曲紀錄片。保羅·斯特蘭德（Paul Strand，1890-1976）在1920年完成短片《曼哈塔》成為20世紀二三十年代歐美其它以視覺韻律為主體的前衛(wèi)電影的濫觴。1927年德國導演魯特曼（Walter Ruttman）的《柏林·一個城市的交響曲》（Berlin， Symphonyof a City），1929年蘇聯(lián)導演狄加·維爾托夫（Dizga Vertov）的《帶攝影機的人》（The Man With Movie Camera），1930年美國導演溫柏格（Herman Weinberg）的《城市交響曲》（City Symphony）都是經典的例子。被譽為紀錄片電影之父的維爾托夫是他那個時代的先驅，也是令人敬仰和懷念的電影天才。《帶攝影機的人》中，他運用獨特的角度觀察身處的城市和在其中生活的人們，運用復雜的套層結構闡釋了他眼中的蘇聯(lián)。他運用客觀的記錄方式出其不意地捕捉生活，以主觀的剪輯手法表達內心的意愿和思想，獨具匠心地發(fā)掘生活背后的意義。同時代還有伊文思拍攝的《橋》《雨》以及讓·維果的《尼斯影像》。后者借交響樂式的影片形式，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鏡頭表現(xiàn)了“尼斯”這個法國海濱度假城市的貧富差距和社會的不平等問題，包含著深沉的幽默和辛辣的諷刺。在維果看來，紀錄片不僅是紀實性地拍攝所見到的場景，更重要的是將自己的觀點和看法以及對這個世界的發(fā)現(xiàn)表現(xiàn)出來以達到一種社會批評的目的。在他的眼中， “尼斯”也許和那些平常的人看來有著極大的不一樣：每逢度假的季節(jié)才來到這個城市的、在細軟的沙灘上慵懶的曬著太陽的那些富人們，與一直生活在繁華背后的貧窮人們才是這個城市突出的矛盾，才是這個城市真正的面貌。

紀錄片《一個人和一座城》記錄城市的方式，是用作家和他的講述來表現(xiàn)一個城市的面貌、這個城市的人們的生活方式，以及作家的獨特記憶。以第一人稱的視角表達，拉近了與人們的距離。舊時生活的小巷街道、左鄰右舍，無法忘記的童年味道，公車上喜歡的女孩的身影......這些關于城市的記憶和時間一起，在作家們的血液中發(fā)酵成他們筆下的文字。古老的街墻、不時輕輕晃動的畫面、是時光投下的影子，也是個體成長的見證。

三

影像紀錄片的內容主要有：城市風貌、城市揭秘、城市變遷、城市探源、城市亮點;或選擇個人感受來講述，或使用鋪陳方式記錄城市通史，或用時間定格來記錄城市的足跡。《一個人和一座城》是以作家為主述人，以城市為敘述對象，以非常個人化的視角展現(xiàn)作家的城市的故事，例如在講述成都的故事時，本片首先介紹成都地理位置，然后使用分幕，用不同的記憶片段串聯(lián)起城市的形象，用獨特的蜀錦繡、快樂的山神、古鎮(zhèn)、道家哲學、特色的美食等勾勒出成都的樂和作家鄧賢最難以忘懷的故鄉(xiāng)情。在糖畫的段落，作家的畫外音加上黑白影調的拍攝，將記憶中夏天最美好的畫面留在了童年的夢中，留在了影像上。此外，作家還講述了一個他的朋友想用美國人喝咖啡的習慣來改變這座城市人們喝茶的休閑方式，可是卻遭冷遇。原來這里的人們不管生活節(jié)奏變化多么快，都喜歡停留在茶樓里，享受一杯茶的愉悅，聊上點國事家事，仿佛在傳統(tǒng)與文明之間進行對話。這是一個城市休閑的方式，更是這里人們享受生活之道。影像之間，用舒緩的樹影交織，用都市街頭人們休閑的場景串聯(lián)，表現(xiàn)了這座城市不論現(xiàn)代化的氣氛怎樣無所不在，都不會改變人們的心性和這片土地孕育的享受歡樂、體味生活的本性。

在另外一部紀錄片《超級城市——臺北》中，使用的是城市探秘的方式。以臺北101為中心展示臺北這座超級城市。以空中俯瞰的畫面展示了臺灣、臺北的地理位置之后，迅速切入一組臺北街頭熙熙攘攘人群的畫面，令觀眾的視角很快深入到城市中去，感受到臺北生活的豐富、熱鬧和分秒必爭的氣息。接著，以臺北101的設計和修建作為結構本片的方式，從臺北101作為臺北的地標性建筑開始，探秘設計的來源、清潔的方式、修建的背景、安全性和便捷性等，同時又在其中加入相關人物的采訪，從側面展示了臺灣的經濟發(fā)展、城市化的迅速、社會的快節(jié)奏，以及臺北從稚嫩到超級城市的發(fā)展過程。“讓我看看你的城市，我就能說出這個城市居民在文化上追求的是什么。”美國著名建筑師伊利爾·沙里寧的這句話準確地概括了一個城市的面貌——景觀的面貌、居民的精神面貌與城市的精神文化之間的聯(lián)系。這也就是城市與人的聯(lián)系。

四

我的影像的城市，是我記憶開始的地方，也是數著日子盼著長大的地方。雖然以前一提起故鄉(xiāng)的城市，就會想到被籠罩的灰蒙蒙的天空，有些古舊的街道。但是記憶中清晰的卻是無法忘懷的食物的味道、鄉(xiāng)音和連同這些記憶一起模糊不掉的城市風貌。還記得老豆腐加油條就可以無限滿足的早餐、媽媽做飯的香味、老陳醋的味道，還有百變的面食做法。我們的味覺有時比我們的眼睛更能記住更多細節(jié)，這些細節(jié)在腦海中生成生活的一幅色彩飽滿鮮艷的油畫，久久地留在腦海里。我想每個漂泊在外的游子，在嗅到家鄉(xiāng)的味道時，觸動的都是鄉(xiāng)愁的淚水。

古希臘哲學家曾說，人就是他吃的食物。確實，吃什么和怎么吃，體現(xiàn)著那座城市的人們對待自然以及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正如在《舌尖上的中國》或是《行走的餐桌》等紀錄片里展示的，也是人們透過食物展示的對于城市和生活的觀念和生存狀態(tài)。我想，鏡頭下每個城市都有不同的性格和面容，不論是快節(jié)奏的大城市，還是閑適有余的中小城市，都有一份屬于這里人們獨特的記憶;不管置身其中，還是跳出外圍的欣賞著、探究著，都還有許多可以值得發(fā)掘。不論是發(fā)生在城市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或是不斷變化的城市容顏，亦或是平凡生活的點滴，不僅是讓我們反觀我們的生活、反觀我們自己和周圍的環(huán)境的方法，也是紀念過去，銘記現(xiàn)在和探求未來的方式。在城市還在快速變換的當前，很多建筑、街景可能在一點點消失，同時還有許多希望將大城市中阪依人生的目的地的人們，由于各種原因，他們?yōu)槌鞘蟹瞰I了他們的青春和汗水，卻沒曾留下一點痕跡。維爾托夫曾經說，電影眼睛是比人的眼睛更加真實的。我相信，通過鏡頭的記錄和講述，會提供給人們一種關于現(xiàn)實的更多理解，以及回想過去、探尋未來的機會，這就需要我們用眼睛發(fā)現(xiàn)這座城市，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事物，在快門按下的那一刻，留下現(xiàn)實真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