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鮑里斯·維昂(1920—1959),法國小說家、劇作家、詩人。在巴黎中央工藝美術學校時開始創作詩歌,寫過電影劇本。代表作有《歲月的泡沫》《我要到你的墳頭吐唾沫》《北京的秋天》《螞蟻》等,戲劇作品有《創建帝國的人們》《全部屠宰》和《將軍們的點心》。去世后詩集《我不愿死》發表。
1959年保里斯·維昂逝世以后,法國詩人雅克·普雷維爾寫詩給維昂夫人烏爾蘇拉,以志紀念,詩中寫道:
他懂得生活,
他笑得真誠,
他生活的堅強,
他的心曾經跳動,
從此他沉默了,
離開了愛情,
離開了朋友,
但保持著對他們的鐘情。
在法國文壇上,維昂的確是一位敢說、敢笑、敢于講話的作家、詩人、音樂家。他生前多才多藝,在很多方面都有建樹,但由于他玩世不恭,頗遭物議,因而文名寂寞,不被人重視。直到60年代末70年代初,他的聲譽才不斷提高,尤其是在青年中反映強烈。1976年在法國賽利西國際文化中心,召開了維昂的專題討論會,雖然會上人們的認識不一,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就是維昂在法國現代文學史上占有一席地位,不容忽視。
維昂1920年3月10日生于阿弗雷城,父親和祖父都是著名的金屬藝術匠師,家業興盛,維昂的童年是幸福的,他的“家庭里充滿了歡樂,文明,教養和自由精神”。母親伊馮娜是個音樂迷,并有一副好嗓子,酷愛歌劇,這對維昂影響很大,小維昂酷愛音樂是和母親分不開的。
父母為孩子們請了家庭教師。維昂自幼聰穎好學,5歲就能寫能讀了,8歲開始閱讀大量文學史上有影響的作家的作品,自稱“懂得了法國文學史的一切,甚至連莫泊桑都懂”。1928年,維昂進入賽弗勒中學預備班。維昂自幼體弱多病,1932年和1935年分別患風濕性心臟病和重傷寒,身體受到疾病的嚴重摧殘,但學業上仍然保持前列地位。1935年,15歲的維昂通過初中拉丁—希臘文的會考,翌年入巴黎著名的龔多賽中學。1937年,通過哲學、數學會考。從這一年起,曾一度遭受經濟危機的維昂家庭又興盛起來,父親在自己家里修建起舞廳,這是他家的鼎盛時期。這年維昂參加了“法蘭西狂熱俱樂部”,在里面吹小號,此后他們組織了第一個爵士樂隊。
1939年,維昂考取中央高等工藝制造學校。1942年畢業離校后,維昂進入了標準化協會做工程師。他利用業余時間創作了第一部小說《谷倉里的騷亂》,此書生前未發表,在他去世后的1966年問世。
1945年3月,維昂在一個小雜志《藝術之友》上用筆名發表文章,并負責編輯這家刊物的文學專欄。他的文章維護詩人阿爾弗萊德·查利的聲譽,贊揚雷蒙·格努的作品,從此以后和雷蒙·格努建立了友誼。這一年維昂寫了小說《腦包蟲與浮游生物》,這部小說寫好以后寄給格努,由格努提出修改建議,然后進行了修改,由著名的加里馬出版社接收出版。
1946年,維昂離開標準化協會進入紙張營業所工作,這一年他結識了讓·保爾·薩特和西蒙娜·德·波伏瓦,開始為薩特主編的《現代》雜志寫“撒謊者”專欄文章。同年由薩特推薦,在《現代》雜志發表他著名的短篇小說《螞蟻》,小說寫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爭生活,寫人們像螞蟻一樣地忙著戰斗,又像螞蟻一樣在戰爭中毀滅,譴責了帝國主義戰爭的荒謬性,揭露了帝國主義戰爭使人民生靈涂炭的罪惡,作者的筆調詼諧而悲涼,而且用“螞蟻”作標題意義深刻,意味雋永。后來維昂將他的幾個短篇小說匯集成集,題名為《螞蟻》。1949年出版,收入這個集子的小說有他在電影《夫人的調情》中扮演配角時所寫的小說《配角》和“從旅行中獲得創作靈感”的小說《蘭鵝》。
1946年6月維昂寫成他的《生活的浪花》。這部小說是維昂,也是法國現代文學中不可多得的作品,被稱為法國現代文學的范本。小說寫兩對青年的愛情悲劇,寫得凄涼纏綿。作品中作者運用寓意和象征的手法寫出高蘭夫婦因錢少了,而他們的屋子、走廊隨之而變小了的怪誕離奇的事情,有力地嘲諷了資本主義社會金錢萬能的現象和青年的愛情受到金錢制約的無情事實。維昂把這部小說的手稿提交七星書屋獎評選委員會參加評獎。在薩特和勒馬商的支持下很多人同意將該年度的七星書屋獎評給維昂。但出乎意料,讓·格勞讓神甫的宗教詩集《時代的大地》在讓·布朗和阿朗的支持下獲該年度七星書屋獎。《生活的浪花》后來在《現代》雜志10月號上刊出13章。這部小說1947年出版發行,后來又被改成劇本,搬上銀幕。
同年8月維昂利用暑假到旺岱度假的機會寫成一部小說:《我要到你的墳頭吐唾沫》。維昂假稱是美國作家蘇里文所作,由他翻譯而成,這本書的出版曾引起法國社會的一時轟動。小說寫黑人對白人的報復行為。這部小說被“社會和道德行動聯盟”向法庭提出公訴,由法國檢查機關公開進行調查,因此,這部小說被人們一下搶購一空,人們爭相傳閱這部小說。雖然幾經文學界知名人士的辯護,這部小說的出版社和譯者維昂都受到法庭的追究。這場官司一直拖到了1950年5月,法庭以“通過寫書途徑傷風敗俗”的罪名判處維昂十萬法郎的罰款。在此期間,維昂以美國作家蘇里文的名字發表的小說還有《死人的皮膚都一樣》和《要殺死所有雇傭兵》等。1950年以后,維昂主要從事翻譯和戲劇工作,寫了長篇小說《紅草》。
維昂以詩才敏捷而出名,據他的合作人亨利·薩爾瓦多回憶,一次維昂只用20分鐘就做出了即席歌四首,其創作神速可知。維昂一生共寫了3本詩集和40 首歌。他最早的詩歌是《十四行詩一百首》,這本詩集收入他1940年起至1944年3月止所寫的十四行詩112首。從這些詩歌中還可以看出維昂模仿前輩詩人的痕跡。詩集《凄清悲歌》最早是1949年版本,收人維昂1946年到1949年寫的詩20首,現行的版本共收集維昂的詩50首,除原來的20首外,還收集了原來發表過的《怪物陳列紀要》10首和生前沒有發表的詩20首。詩集《我不想死》收集維昂的詩23首,這些詩在維昂死后的1966年才得以發表,這些詩都是寫于1952年和他的第一個愛人米歇爾離婚后,孩子們離開了他,當時(1951—1952),他窮困潦倒,一個人住在一間陋室里搞翻譯。從詩中可以看出維昂當時的悲苦的心境和樂觀的幽默感。
維昂的400首歌,大都是自演自唱的,他最著名的傳唱一時的歌是《政治》和《逃兵》,《政治》一歌作于1964年4月27日,《逃兵》比《政治》稍遲幾天。當時這些歌曲因冒犯了法國當局的殖民主義政策被禁唱。1955年l月4日維昂第一次上臺演唱自己的歌曲,當時在古斯杜街三驢劇場,后來在四季拉封丹劇場。聽到維昂要演出的消息,許多對維昂懷著敵意的人給劇場老板寫匿名信,聲稱如果讓維昂上場就踏平你的劇場,因此,維昂上場時,朋友們都為他捏著一把汗,可是,維昂從容不迫地走上臺去,鎮定自若,他唱《逃兵》時場里鴉雀無聲,獲得很大成功,這首歌很快在青年中流行開來,同年4月阿皮羅錄音社為他錄音,灌了唱片。維昂的歌一部分是別人請他做的,這些歌都極富音樂性,在法國傳唱一時。
維昂的詩歌,雖然為數不多,但別開生面,在法國詩歌界獨樹一幟,他的詩歌大膽、潑辣、質樸、幽默。從思想上說,充滿著對帝國主義戰爭的憎惡和抗議,從藝術手法上說,帶有很濃的民歌風味,特別受到爵士樂節奏的影響,旋律很快。他的語言常在平凡中包含著新意。他雖然沒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氣魄,但他給朋友的建議中寫明了他的關于寫詩的見解:
寧可不寫詩,也不能一味迎合那些庸俗者的口味,迎合出版家的意圖,出賣自己的靈魂。
1959年6月23日,維昂因患心臟病逝世,年僅39歲。維昂至今在法國讀者中尤其在青年中享有一定的威望。談到其中的緣故時,諾埃爾·阿努寫道:“他曾經是年輕人,他有著年輕人的思想,死得也年輕,他的青春充滿著柔情和桀驁不馴。他對虛偽和各種愚昧的人冷酷無情,他在詩歌中表達了青年人的嗜好,對青年人他從不阿諛,毛腳青年是不討人好感的,但他有存在的理由。不少人向青年人諂媚,遷就他們的缺點,是為了兜售他們蹩腳的作品,但青年人懂得選擇他們的英雄和楷模……青年人選擇了維昂,由于他的傲岸和驍勇。”
《逃兵》《政治》等5首詩歌,代表著維昂詩歌的不同風格,反映了維昂詩歌創作的不同側面。《逃兵》和《政治》是同一風格的兩首歌。《逃兵》揭露了帝國主義戰爭給人民帶來的災難,傳達了人民不甘心充當炮灰、替殖民主義政策賣命的心聲。這首詩寫得大膽、潑辣,平易中含有深意,悲涼中帶著幽默。《政治》這首詩歌揭露了資產階級政治的黑暗和殘酷,反映了青年志士對資產階級政治的仇視和輕蔑,表達出他們追求自由,不畏強暴,視死如歸的情操。《最后的華爾茲》是一首小曲,寫一位失意青年在投河自盡前的活動,曲調纏綿、凄清,表達出死者對生活的眷戀、悵惘、無可奈何的心情。乍看起來詩人攝取了一個又一個平凡的鏡頭,似乎在鋪陳主角的動作,實際上卻把人物的心理刻畫得惟妙惟肖、細致入微,使這首小曲顯得委婉、哀凄、動人。《對朋友的忠告》是詩人的一篇小小的詩論,雖然詩中沒有提出什么新的見解,但反映了作者孜孜不倦的追求。他指出,在金錢萬能、人欲橫流的資本主義社會里,做一個詩人首要的條件是“出污泥而不染”的人格;其次是詩歌應歌唱美,歌唱愛情,歌唱心靈,而不要去歌唱平庸、歌唱愚蠢,出賣靈魂。《風》是詩人的遺作,是一首美妙而含蓄的情詩。詩中以風為線索,寫出主人公思念情人、輾轉反側,一夜不能安眠的心理活動。風的聲音,隨著主人公的心情而變化;他心情煩躁時,風好像在哭號;心情愉快時,風又像在歌唱……主人公由風想到無際的草原,想到草原上的白色蝴蝶;又由蝴蝶想到情人的吻,等等,海闊天空,浮想聯翩,但最終是為了表達對情人真摯的愛,顯示出詩人構思巧妙、獨出心裁、不落俗套的高超技巧。
不過應該指出,維昂的詩歌有的內容雖然具有揭露性,但缺乏深厚的社會背景;雖然《最后的華爾茲》和《風》兩首在藝術技巧上,特別是在心理描寫上有獨到之處,但《最后的華爾茲》過于低沉而且顯得有點莫名其妙,《風》則在某種程度上反映出愛情至上的狹隘思想,這些都是不足取的。
(責任編輯:李君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