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會萍,劉麗斌
國際圖書館協會聯合會(以下簡稱“國際圖聯”或“IFLA”)的成立和發展與圖書館事業緊密相關,與圖書館學學術思想的發展保持著天然的內在聯系。圖書館學學術思想是基于圖書館實踐活動對圖書館事業發展本質規律和內部聯系的認識,而IFLA作為圖書館界最有影響的國際權威組織,其實踐活動反映了圖書館學學術思想的發展歷程。
IFLA經歷了創建、初步發展、戰后恢復、壯大的過程,每年的工作重點和IFLA大會議題都與當時圖書館的發展狀況和需求緊密相關。IFLA的成立和發展推動了世界圖書館事業以及圖書館學學術思想的發展,從1966年海牙大會起,每屆IFLA大會都有明確的主題,并將圍繞主題所提交的重要論文刊登在《國際圖聯通訊》和《Libri》期刊上[1]。IFLA主題的明確使得每屆大會的工作重點突出,成效顯著。本文通過對1927-1965年IFLA大會內容的概述以及對1966年至今IFLA大會主題的整理和歸納,從中探求圖書館學學術思想的發展軌跡。
IFLA自1927年成立以來,除因二戰中斷7年外,每年都召開由全體成員國參加的年度會議,會議內容根據當年圖書館理論和實踐所關注的重點而制定。筆者對1927年以來歷屆IFLA大會主題進行整理和分析(見表1、表2)。1966年之前的會議因沒有設定明確的主題,故以歸納會議主要內容的方式展示主題。
基于IFLA歷屆大會主題的整理和分析,筆者按照大會主題體現的圖書館學主要學術思想進行分類,其中個別會議因主題不明確而參照其會議內容或是分主題進行分類。分類結果如表3。

表1 1927-1965年IFLA大會內容[1]

表2 1966-2014年的IFLA大會主題[2]

表3 1927-2014年IFLA大會主題分類
從IFLA大會內容和主題所提煉的關鍵詞看:(1)在管理領域,IFLA在最初發展階段以指導和推進圖書館具體工作管理為核心,側重對編目規則的制訂及其他各項具體工作標準化的制訂,后逐漸發展到對超越圖書館實體本身的法律與政策的研究;(2)在技術應用領域,展現了從分類法技術到工業社會產生的機讀書目、電子數據處理再到網絡化協作的主題演變;(3)在社會服務領域,經歷了逐步深入挖掘圖書館在社會、經濟、文化、教育、人類發展、民主等方面突出功能的主題拓展過程;(4)此外,在IFLA大會主題列表中,多屆主題范圍寬泛,且多從圖書館事業發展的角度來探討圖書館的發展和未來,將這些主題歸納到“宏觀、多元”的開放理論研究大類,顯示圖書館學研究呈現出開放、多元的學術思想發展趨勢。
基于IFLA大會主題的演變和分類透視圖書館學學術思想的嬗變,筆者發現在每一個主題演變的背后都可以追溯到深層次的學術思想及其理論方法的發展軌跡。
從IFLA大會主題分類表中可以看到,反映圖書館學“管理”說的IFLA會議內容從最初關注圖書館機構內部的管理,發展到關注圖書館行業工作規則和標準、圖書館專業組織以及圖書館法的研究,體現了圖書館管理由微觀層面向宏觀層面擴張的演變趨勢。
依此類主題的變更,追溯圖書館學“管理”說的發展。英國的帕尼茲和愛德華茲是早期代表人物[3],關注圖書館工作管理的研究和實踐,在推動圖書館事業發展中取得了卓有成效的成績。帕尼茲領導和主持編寫的編目條例是現代編目法的開端,奠定了編目發展的基礎。愛德華茲出版的《圖書館管理學》是最早論述圖書館管理的著作[4],為19世紀后半葉的圖書館管理人員提供了最廣泛、最全面的圖書館管理學專業理論。隨著圖書館活動從一種“職業”發展成一種“專業”,圖書館學研究突破了圖書館內部具體工作范疇,用于制定和完善行業規則與標準的圖書館學協會或學會等專業組織開始出現,這也標志著圖書館事業走過了自發性發展階段,進入了一個需要圖書館界有意識地對其發展進行宏觀控制的階段。20世紀初,美國圖書館協會、法國圖書館員協會、英國國際聯盟圖書館等國家級協會陸續成立;1927年,國家圖書館協會聯合會(IFLA)宣告成立。這些圖書館行業工作規則和標準的制定等實踐活動在IFLA早期的會議主題都得到了充分體現。
再按照時間順序綜觀IFLA大會主題,隨著關鍵詞從“文獻”到“信息”再到“知識”的演變,圖書館學研究內容經歷了從“文獻管理”到“信息管理”再到“知識管理”的發展過程。文獻管理階段即早期傳統文獻的搜集、加工、存儲和管理階段側重文獻的“藏”,但隨著文獻量的激增以及文獻載體的豐富,開始從關注文獻外部特征的管理轉向對文獻“內容特征”即信息的管理。與此相對應的是20世紀80年代左右開始出現以“信息資源管理”為主題的專著,開始從不同角度對信息資源管理進行研究和闡述,代表性著作為霍曼1985年出版的《信息資源管理》[5]等。20世紀90年代以后,“知識管理”概念出現,它是信息管理的進一步深化。英國學者詹妮弗·洛麗認為,知識管理既包括對顯性知識進行提取、加工和傳遞,也包括對隱性知識進行開發和管理。通過對隱性知識的創造性加工和增值以實現知識應用的創新[6]。這一管理思想體現在IFLA第56、67屆大會主題中。
從IFLA主題分類表中,我們看到體現圖書館學“技術”說的相關會議主題涉及圖書分類法、機讀書目、電子數據處理以及網絡化等方面。“技術”說經歷的是一個隨著各類技術在圖書館推廣應用并不斷深化的發展軌跡。
依此類主題的變更追溯圖書館學“技術”說的發展,早期“技術”說所主張的觀點是圖書館學應研究圖書館工作中的實際技術。德國圖書館學家艾伯特在其著作《圖書館員的教育》中提到:圖書館學是“圖書館員執行圖書館工作任務時所需要的一切知識和技巧的總和”[7]。持此觀點的早期代表人物還有美國圖書館學家麥維爾·杜威,其代表作是《十進制圖書分類法》,他宣稱:“在圖書館學研究領域內,無論在任何問題上,哲學上理論的正確性都應讓位于實際的技術應用。”[8]這種思想又被人們稱為“實用派圖書學”。這些觀點在IFLA早期的會議主題中均有體現。
20世紀70年代開始,隨著信息技術在圖書館的廣泛應用,新技術研究成為圖書館學研究的重點。以機讀書目、電子數據處理以及網絡化在圖書館的應用等為主題的研究開始引入圖書館學研究體系中,“新技術”說開始出現。主要代表人物是美國的蘭開斯特,他在其代表作《電子時代的圖書館和圖書館員》中指出:“電子存取能力的發展正在使傳統圖書館消失。”[9]他還在另一本專著《走向無紙信息系統》中做出了“未來圖書館也就是電子信息系統”[10]的論斷。IFLA第46、48、49、50屆大會主題都體現了“新技術”說的學術思想。
20世紀90年代,數字圖書館概念開始出現,成為圖書館學研究的熱點。隨之而來的是關于數字圖書館的研發實踐和相關理論的研究熱潮。對今天數字圖書館發展影響深遠的研發實踐當屬美國國會圖書館的“美國記憶”和國家數字圖書館計劃(DNLP)[11]。數字圖書館的實踐帶動了其理論研究,相關的理論著作開始不斷涌現。2012年第78屆IFLA大會單獨設置了“信息技術新發展對圖書館專業發展的影響”分會場,體現了圖書館學研究對技術因素的高度關注。毋庸置疑,快速發展的信息技術將會不斷賦予圖書館“技術”說以新的內涵。
“社會”說的核心思想是將圖書館視為整體系統來研究其在社會環境中的功能,這一學術思想是系統論和社會學理論在圖書館學研究中的應用和發展。19世紀30年代,美國圖書館學家巴特勒等人將社會學理論引入圖書館學,考察社會與圖書館的互動,他認為“圖書館是將人類記憶移植于現在人們意識中的社會裝置”[12]。而更系統地闡述圖書館與社會關系的代表學者是卡爾斯泰特和蘭德赫爾。卡爾斯泰特在1954年出版的《圖書館社會學》一書中提出:“圖書館是維持和繼承社會精神的不可缺少的社會機構,擔負著把社會精神傳遞給社會成員的功能。”[13]此外,美國著名圖書館學家謝拉也是圖書館社會學理論的杰出代表,其標志性理論是“社會認識論”。他認為“社會認識論”可以作為圖書館學的理論基礎,并于1970年出版了《圖書館學的社會學基礎》[14],系統地闡述了他的“社會認識論”觀點。20世紀80年代以后,隨著圖書館在社會各個領域作用的深化,圖書館學研究越來越重視圖書館社會功能的開發,圖書館與經濟、圖書館與教育、圖書館與文化等相關的研究逐漸增多。
IFLA大會第53屆至第76屆的主題大多圍繞這一學術思想展開,涵蓋了圖書館在社會、經濟、教育、文化、人類發展、閱讀、民主等環境中的作用的研究。這也說明了“社會”說的研究逐步走向分支細化的道路,超越了早期只將圖書館置于整個社會中來討論其功能的階段,將圖書館置于社會的某一方面來對其“社會性”進行深入、細化的研究。
從IFLA主題的演變和分類中可發現,具有鮮明學術思想的主題揭示了圖書館學傳統學術思想的不斷發展和深化,但這些主題往往側重從某一角度對圖書館理論和實踐進行探討,有一定的局限性。而另外一些IFLA會議主題則從圖書館事業這一“宏觀”層面對圖書館的發展和未來進行了探討,這些內涵寬泛的主題恰恰體現了圖書館學走向開放、走向多元化的發展趨勢。代表性學術思想有20世紀后期出現的圖書館“事業說”“規律說”“活動說”“未來說”等。這些思想不但拓寬了圖書館學研究的宏觀領域,也因其關注圖書館事業與外界環境的復雜關系,為圖書館學研究增加了深度和廣度。在IFLA大會相關主題中采用的“全球意識”“自我超越”“未來圖書館”“無限可能”等關鍵詞都體現了圖書館學“宏觀、多元”的開放性學術思想。
現代科學雖然主張多學派并存的多元化格局,但這些理論是否正確應由理論自身的內在邏輯性以及所揭示事物內在發展規律的客觀性來決定。圖書館學理論多元格局的出現為圖書館學基礎研究提供了一個更為寬松的環境,是一門科學走向成熟的必然發展階段。
依據IFLA主題的演變和分析,大體勾勒出圖書館學學術思想發展經歷了研究內容由經驗描述走向理論構建、研究層次從微觀走向宏觀、理論格局從一元化走向多元化的發展軌跡。但值得說明的是,在當前社會快速發展的狀態下,圖書館內外部環境的劇烈變化影響著圖書館的存在形態。而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與圖書館存在形態息息相關,所以多元的圖書館存在形態勢必會導致圖書館學理論研究及學術思想的多元化。圖書館學新的學術思想的形成必然要經歷一個被圖書館實踐反復驗證且能揭示圖書館實踐活動規律的漫長積累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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