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在第一食堂窗口排隊的時候遇見那個女生的。她就站在我的前面,身高和我相仿,背影也與我相似,就連梳起的馬尾辮,都差不多長。
“你倆的背影看起來真像。”站在我身后的同學嘀咕了一句,引得那個女生回首。我這才看清了她的長相——大眼睛,俏鼻梁,嘴角彎彎上翹,圓臉粉嘟嘟的,非常可愛。
我想,這一定是個溫柔的女孩子。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立即將我的這一想法毫不留情地碾成了細渣。
因為菜湯潑灑的原因,前面兩位身高馬大的男同學吵了起來。一瞬間,熙熙攘攘的食堂里鴉雀無聲,只余兩股怒氣拔高躥起,橫沖直撞。
很多人都愣住了,一些膽小的女孩子甚至失聲尖叫起來。
食堂變成了戰場,讓我好生郁悶。正當我考慮要不要轉戰第二食堂或者第三食堂的時候,排在我前面的女孩子從隊伍里走出來,毅然上前勸阻那兩個男同學。
“有什么好吵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卻擲地有聲,威嚴+足,“你呀,做錯事情了就該道個歉。還有你,衣服只臟了一個角,洗洗就行,何必生那么大的氣?”
兩個男生個子都比她高,塊頭都比她大,哪里聽得進一個柔弱女生的訓話呢?
一個說:“你是誰啊?你湊什么熱鬧?”
另一個說:“多管閑事。”
兩個男生都不領情,女生怒了,抓住他們的胳膊,左一扯,右一拉,兩個男生都沒有站穩,均被拉倒在地上。
靜默!靜默!此時,如果掉下一根針來,都能聽得見。
“不想吃飯就別吃,不要妨礙其他同學打菜。”女生說完,又站回了隊伍中,站在了我的前面。
“你真厲害。”我悄聲說。
她回過頭來,咧嘴一笑:“那必須的。”
食堂事件發生之后,我從別人那里知道了她的名字——林曉。一個喜歡運動、學過武術的女孩子。
二
體育課是我的克星,跑步則是克星中的克星。在我已經把肚子痛、頭痛、頭暈、發燒等多種理由運用了N遍之后,體育老師向我發出了最后通牒:跑步一定要達標,不然,體育成績作零分處理。
我坐在落日的余暉里,望著彎彎的跑道心如死灰。命運真殘忍,既然賦予我生命,為何不賦予我一副好
身體呢?我哀嘆著命運的不公平,卻想不出對付它的辦法,只得煩悶地站起來,走進跑道。沒想到才跑小半圈,我就心跳加速,四肢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恨不得立即停下來,將一切拋之腦后,再不搭理。正尋思間,一個靈巧的身影從背后躥上來,對我說:“加油,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我一看,是林曉。于是,我
跟隨著她的節奏,左右腿交替著,一時間忘記了疼痛、煩惱、不甘等多種情緒。如果說林曉是一束陽光,那么,我是追隨陽光的一朵向日葵。
“怎么樣?累嗎?”停下來的時候,她問我。
我搖搖頭,笑著說:“不累。真奇怪,和你一起跑步,就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林曉也笑,說:“那是因為你有了參照物。”
“什么?”我不解。
“剛才,你把我當成了參照物,你跟著我跑,肯定在想些什么。”我驚訝不已。
林曉說:“因為你分散了思維,所以跑起來輕松許多。”
我靜靜地聽著,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
林曉問我:“你暈車嗎?”
我說:“有時候暈車,有時候不暈。”
“就是這個道理。”林曉說,“在坐車的時候,有人喜歡嚼口香糖或者聽音樂預防暈車,說白了就是轉移注意力。跑步也是一樣的,你越想著自己在跑步,就會越累。反之,如果你的身體在跑步,腦海里卻在想別的,就不會覺得累啦。”
“高見哪!”我向她豎起大拇指,“這套理論,你是怎么得出來的?”
我以為她又要講一堆大道理,誰知,她只回了我一句:“臨場發揮的。”說完,朝我擺擺手,走了。
“喂,我叫桑曉。”對著她的背影,我說,“和你同名。”
她轉身一笑,說:“我知道。”
三
和林曉相識以后,我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情。因為她的父親開了一家跆拳道館,所以林曉從小與段帶打交道。通俗一點說,她是個練家子,學的是真本事。
“真酷。”我說,“你在我心目中,絕對是英雄人物。”
“過獎過獎。”林曉說,“我有我的煩惱。桑曉,你知道別人是怎么說我的嗎?”
“怎么說的?”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林曉抿著唇,鼓起腮幫,裝作氣呼呼的模樣。
我哈哈大笑,對她說:“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小時候身體特別不好,常被人說是‘藥罐子’。”
“咱倆的姓肯定反了。”林曉說,“你應該姓林才對。”
“為什么?”我問。
“林妹妹以體弱多病聞名。”林曉說。
“不該以美貌和才氣聞名嗎?”我反駁。
“是嗎?”林曉頓時訝然,“你瞧,‘頭腦簡單’立即就應驗了。”
“其實你說得也沒錯。”我說。
我和林曉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一個愛武不愛文,一個愛文不愛武。我和林曉決定組成對子,以求在今后的日子里互幫互助,共同進步。
林曉有晨跑的習慣,而我又不得不在這個項目上加倍努力,所以每天早上,林曉都早早地起床,將我從床上拉起來。我們一邊繞著操場的跑道轉圈圈,一邊學習詞語類型和英語單詞。
效果是顯著的。在后來的考核中,我的體育成績過關了。我欣喜萬分,不僅僅因為成績達標了,更值得高興的是,身體比以前壯實了不少,不再像根豆芽菜似的弱不禁風了。
“不錯,不錯。”林曉拍著我的肩膀,說,“現在的你,就算臺風來了也不用怕了。”
“都是你的功勞。”我感激地說。
“彼此彼此。”林曉勾著我的肩膀,笑著說。
林曉的成績也有了明顯地提高。語文成績在班級里沖到了中上水平,英語成績雖然還差點兒,不過也擺脫了紅燈籠,向著中等線靠近了。
有風吹來,吹過我的肩頭,吹過林曉的肩頭,它們輕輕地,柔柔地,帶來了青草和野花的芳香。我和林曉肩并著肩,站在一起,共同執一支看不見的筆,書寫一段屬于我們倆的青春流年。
(責編 李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