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弗蘭克米勒的漫畫在吸收錢德勒偵探小說和日本漫畫大師小島剛夕作品精髓的基礎上,以其凌亂堅韌的筆觸和極富動感的立體造型,成功塑造了別具一格的圖像與硬朗的反英雄角色,形成個人強烈的視覺風格。而他的漫畫電影在其原作畫風的支撐下,忠實地還原了原作的精髓,由粗狂的線條勾勒到凌厲的光影造型中,將暴力文化通過浪漫化的藝術手法表現得淋漓盡致。
關鍵詞:弗蘭克·米勒;漫畫;黑色電影;視覺風格;暴力
中圖分類號:J9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4)08-0054-02
美國著名漫畫家弗蘭克·米勒的漫畫,以其極富視覺造型的立體感、豐滿的角色設置,獨樹一幟地創立了具有電影鏡頭感的畫面風格,尤其是在后期創作的《罪惡之城》系列,采用黑白的單一色調,突出大光比的人物造型,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米勒的漫畫別具一格的圖像與另類的反英雄角色是黑色電影元素在其漫畫作品中全新的展示,反過來,這種不斷自我完善的視覺風格極大地豐富了黑色電影的視聽語言。
弗蘭克米勒的電影可以說是其漫畫的一個電影化藝術再現過程,雖然電影媒介的特性賦予電影畫面造型的不可或缺性,但電影還是更倚重蒙太奇的組接形成整體的視聽語言,傳達完整的故事以及內在意蘊。從這一點來看,弗蘭克的漫畫電影在簡潔的敘事框架內著重突出其漫畫般夸張甚至極端的視覺風格——表現在電影中主要是經過特殊處理而被柔化的畫面盡量接近漫畫風格,同時極力彰顯了單鏡頭的畫面張力且又充滿動感,凌厲的光影造型,消解了人物符號化的善與惡、愛與恨,信仰與背叛的二元對立形象,在淋漓盡致地宣泄罪惡致使暴力走向極致化的同時,卻找不到相應固守的道德城邦來平衡社會內部的矛盾運動。
一、漫畫的電影化呈現:由粗獷的線條勾勒到凌厲的光影造型
米勒的漫畫只用黑白色在平面空間的風格化布局,突出粗線條勾勒或利用底片曝光以及版畫一樣的影像處理技巧,且只在局部適當加入印象主義的彩色效果,同時使背景呈現比較抽象的表現主義風格的環境造型機制,從而形成夸張而搶眼的“剪影效果”。這種特立獨行的畫風,既為米勒贏得不少支持者,但也為電影改編帶來很大的困難。如果使用傳統膠片拍攝的話,幾乎是不可能再現單幅畫面的視覺效果,幸好有了數碼技術,導演羅德里格茲才得以開拓膠片拍攝無法進入的藝術空間。導演讓鏡頭忠實米勒原漫畫和新畫的分鏡圖中的角度與景深,而在后期又添加數碼背景和制造彩色或剪影效果。這使得黑白畫面處理得很有質感,彩色效果的點綴作用,也能凸現出原著中讓人“驚艷”的效果。從而完整、忠實地再現了米勒鮮明的畫風——從外在的影像到內在的情感乃至思想,全部體現出原版漫畫的氣質。這是以往所有漫畫諸如《蝙蝠俠》、《蜘蛛俠2》和《地獄男孩》所無法達到的“完整轉化”。
一般漫畫改編電影,由于不可避免的表現主義元素,很容易給人留下MTV化的印象。然而《罪惡城市》讓人很難以同樣的觀點來看待,或者至少不能以常規MTV手法來概括。整部影片的風格充滿了表現主義的氣息,不論是黑暗的城市、白色的雨水、張狂的人物性格以及黑白底片式的剪影都深深印上了米勒的風格。《罪惡之城》中的混亂、墮落、冷漠和罪惡,充滿了隱逸的傷感、無奈和宣泄的情緒;影片通過異乎尋常的對人物外形和性格的扭曲和變形,以及伴隨低沉、快速、冗長的內心獨白(旁白)來揭示不正常的、變態的內心世界和充滿暴力、罪惡的都市生活。從鏡頭調度來講,《罪惡之城》并沒有過分華麗張揚的效果,反而是很平實的。沒有令人目不暇接的快切鏡頭,也沒有過多慢鏡頭。只是在比較強烈的單幅畫面之下,鏡頭的移動微妙而精確,不會讓觀眾去分心察覺。如果說米勒原畫的風格是“張揚”的話,那羅德里格斯改造的法寶就是“精細”,二者結合,使得影片既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又不會淪為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同樣的視覺風格在影片《斯巴達300勇士》中卻并不盡如人意,盡管《斯巴達300勇士》的視聽效果遠勝于《勇敢的心》,但對于史詩題材,觀眾似乎更在乎影片的內容。極度張揚的視覺背后,難以掩蓋的是內容的空洞與不真實感,這種視覺風格顯然不適于史詩題材的影片對于真實環境造型機制的強調。而像《蝙蝠俠黑騎士再現》或《蜘蛛俠》這類漫畫作品對于虛構人物的電影化轉化,觀眾在特定的欣賞空間中,其夸張的影像風格,依然不會產生困惑,尤其是觀眾對影像呈現的想象性世界會有浪漫化的期待視野。
由此,漫畫改編的電影,其視覺風格對于依賴原作視覺風格的強弱,體現在電影中就有很大的差別。弗蘭克·米勒的漫畫電影,基本上就是其漫畫的電影化的媒介轉化,而對于《蝙蝠俠》和《蜘蛛俠》系列,其影像風格還是在奇幻的敘事機制下呈現相對真實的影像時空。
二、強化的視覺風格:對黑色電影中暴力的文化渲染
弗蘭克·米勒的漫畫,其主人公和主題都離不開暴力群毆的城邦,米勒孜孜不倦地利用暴力世界的游戲規則刷新他源源不斷塑造人物的靈感,這種思維方式完全不同于日本的宮崎駿——將幻想世界的人物關系上升到具有一般社會屬性的人文高度。而在現代生活中,人們面對生活中的恐懼、壓抑、欲望,以及與之相關的對于性、貪婪、暴力和死亡,往往在精神上會出現弗洛伊德式的自我想象以及理性認知上的存在主義自我叩問。米勒對暴力世界的過分迷戀,使其正好吻合了現代社會人們對于重塑信仰大廈迷茫而無奈的矛盾心態。面對現代社會,像弗蘭克·米勒這樣的藝術家們,不可避免把暴力引入電影中,進一步豐富了后現代文化背景下黑色電影的表現元素。
黑色電影是存在主義、悲觀的浪漫主義和憤世嫉俗的人物形象的典型美國化呈現。戰后的理想幻滅、歐洲現代主義思潮的影響、硬派小說的典型環境和典型人物、核武器時代的恐懼等因素的相互作用,黑色電影在內容、形式、風格都有了符號化的特征。
經典好萊塢時期的大部分強盜片、警匪片和劇情片都有不同程度的黑色元素。黑色的視覺影像和陰沉、悲觀的格調把表現絕望、不可逃避的過去和命中注定的結局以及與之相關的黑色主題聯系起來;清晰的黑白影像,低調的燈光造型,傾斜和極端的攝影機角度以及運動鏡頭和特寫鏡頭的運用無一不是為了表現壓抑、幽閉恐怖、威脅和混亂的氛圍。而在20世紀末,隨著后現代文化的多元化分解,使黑色電影不僅僅表現社會黑暗的一面,諸如科波拉、斯科塞斯、科恩兄弟、塔倫蒂諾、大衛.林奇的影片《教父》、《出租車司機》、《血迷宮》、《低俗小說》、《我心狂野》等,從敘事到人物形象以及不同程度的暴力渲染都出現消解與重構的跡象,進而暴力背后承載的社會觀念被弱化和逐漸抽空,到了米勒的漫畫電影,社會價值觀導向基本上被架空,取而代之的是商業社會龐大的視覺消費。《教父》、《出租車司機》中的暴力還是為精心設計的敘事而服務,而到了《血迷宮》中的暴力顯示了科恩兄弟對陰郁和冷峻的影像美學追求,卡通式的暴力和黑色幽默的血腥傳達了一種視覺的荒誕效果;塔倫蒂諾在《低俗小說》中利用暴力則更是強調了人物個性化的行為方式,產生陌生化的效果。而在弗蘭克.米勒的《罪惡之城》,暴力幾乎純粹是為了展現風格化的視覺形象了。
黑色電影關于理想和真誠的喪失、人性異化、精神崩潰的永恒的主題,及其所傳達的悲觀、疏離和玩世不恭的態度不是通過一種規則化的敘事系統來實現的,新觀念、新技術不斷在豐富和發展著黑色電影對世界感知的傳達。而黑色電影中最具特色的由暴力主宰的視覺風格也會隨著時代、技術的進步,其花樣越來越多。廣義上的暴力已經擺脫了人物的“拳打腳踢”,而是運用新科技、新發明制造恐怖的暴力效果,比如驚悚片《電鋸驚魂》和《死神來了》系列。
三、小結
弗蘭克·米勒漫畫由于極具風格化的視覺特色和簡潔流暢的造型語言,完全打破了人們已形成的彩色欣賞習慣,觀眾對他筆下充滿動感的人物造型獲得全新的視覺體驗。而他的漫畫電影在其原作畫風的支撐下,基本保持了原作的風格,或者說忠實地還原了原作的精髓,這種強烈的繪畫風格通過電影媒介手段的成功移植,極大地開拓了電影媒介的表現潛能,豐富了電影語言的表現技巧,但這種由漫畫主宰視覺風格的電影更多是一種媒介之間技術轉化,因為電影語言訴諸視覺感官強大的吸引力遠遠超越了電影主題的社會功能,視覺對于美感以及賦予刺激性場面天然的接受力,使得弗蘭克·米勒的漫畫電影從某種意義上丟失了一定場面調度的魅力,同時,內容的機械化裝置使得深層的隱喻性主題明顯被削弱,然而,單純地作為一種獨具特色的風格類型,弗蘭克.米勒創造了一個非現實思維中想象的罪惡世界,并且通過黑色電影傳統的表現技巧,淋漓精致地傳達了現實生活中人們渴望擺脫麻木生活枷鎖的強烈愿望,從而重新喚醒了人們對于冒險與激情的浪漫主義想象。
參考文獻:
[1][美]納雷摩爾 著,徐展雄 譯:《黑色電影:歷史、批評與風格》,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8月,第43頁;
[2][英]WARREN BUCKLAND,Film Theory and Contemporary Hollywood Movies,London, Routledge,2009,26—28
[3]熊艷:《黑色電影與當代美國文化》,臺聲·新視角,2005年,第193頁
作者簡介:
1.李建偉,重慶大學電影學院電影學專業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電影學、電影導演與創作。
2.魏晨捷,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文藝學專業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文學批評與大眾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