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實 編輯/張美思
作者系盤古智庫學術委員
越過山丘,你已白了頭。你慢慢明白,不會有誰會為誰去等候,也無需在意無人為你等候。
大叔的魅力,總是讓人無法抵擋,就像蓄上胡子的吳秀波,打理盆栽的讓雷諾,還有,抱著吉他的李宗盛。不過,要讀懂大叔,也需要足夠的經歷,所以,看到最近朋友圈里《山丘》被不斷刷屏,我多少有些訝異。因為這也算是一首老歌了,李宗盛那一成不變的滄桑調調似乎并不具有微時代的流行點。一搜索才知,原來是R&B歌手胡彥斌讓其變成了話題:在《我是歌手》第二季上,他把樸實無華的《山丘》改成了流行又花哨的模樣,不僅引來吐槽一片,更用負面效應讓原唱又火了一把。
出于好奇,我從網上找來胡彥斌的版本聽了一下。平心而論,也不能說他唱得有多差,如果沒聽過原唱,甚至還會覺得有些味道。但對于所有聽過李宗盛版本的人來說,胡彥斌的所謂改編就完全不可接受了。其實,這很容易理解,音樂是刻在五線譜上的情感,每一首歌都自帶一張隱形的名片,記錄著歌者和聽歌人某時某刻某種共鳴的情緒。所以,每每聽到一首喜歡過的老歌,我們總是會想起某個人,憶起某段時光,被勾起一些泛黃的情感。好的改編,會強化歌曲既有的那種情感,在聽眾被點燃的心火上加一把柴。像金志文改編劉若英的《為愛癡狂》,就把那種孤注一擲和無怨無悔后的渺小感,唱得更加感人肺腑。而胡彥斌的失敗,恰在于他雖有技巧,卻只能玩唱腔,而把握不住音樂的情感——他給《山丘》加上了一種不倫不類的歡快。而聽眾呢?剛被旋律勾出心里的一聲感嘆,突然就被生生噎在了那里,不痛不癢,無力感傷,一種被欺騙,甚至被羞辱的厭惡感油然而生、無處隱藏。
情感源自內涵,所以,音樂是有氣質的。李宗盛的音樂,就有一種洗盡鉛華的質樸氣質,這是年輕的胡彥斌裝不來、學不像、更改不了的。
其實,胡彥斌的改編失敗也不是全無意義。它至少證明《山丘》是首真正有靈魂的好歌,不像那種濫情又粗糙的口水歌,怎么改都是一如既往的浮夸和空洞。那么,《山丘》的靈魂,究竟在哪里呢?
作為李宗盛2003年就開始醞釀,2013年才寫成的歌,《山丘》并不像聽上去那么簡單。在我看來,只有畢業后摸爬滾打至少十年以上,才能從表面的惜時悲愴中聽出其中勵志的味道。李宗盛其實很直白:“我沒有刻意隱藏,也無意讓你感傷”,聽上去“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歌詞,并不是存心去喋喋不休“時不我與的哀愁”,或是感嘆“還未如愿見到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丟”,而只是淡淡地陳述著一個事實:“越過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這個發現,與其說帶著“念念不忘、未見回響”的凄涼,更像是藏著“若有所失、恍若隔世”的感嘆。
聽得越多,越覺得《山丘》的主題,不是懷舊的傲嬌,而是大叔的自嘲:嘿,還記得不知疲倦翻越每一座山丘時的念頭嗎?你以為越過山丘,就能看到山花綻放,但等你真的做到了,你又發現,年輕時那些信誓旦旦、咬牙切齒的念頭,早已在翻越過程中變得那么微不足道。越過山丘,你已白了頭。你慢慢明白,不會有誰會為誰去等候,也無需在意無人為你等候。越過山丘,你已白了頭,“記不得上一次是誰給的擁抱,在什么時候”,但你總會記起,那個讓你挑戰山丘的理由。這個理由,現在看來,是那么可愛又好笑。但自嘲之余你還是會感激命運的溫柔,無人等候也是值得的,因為你總算沒有錯過這一個個精彩的山丘。
人生,真正寶貴的不是得到,而是經歷。年輕的時候,我們總是不知道該去經歷什么,總是沒有勇氣去經歷什么,而得到的渴望,會變成滋生經歷的溫床。聽著《山丘》,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讀碩士時的一個朋友。他曾經單純地以為,本科女友畢業后就離他而去是因為他還不夠優秀,于是,他拼命讀書、四處游學、全情工作,試圖證明他值得等候;但事實卻是,沒有人在等待他的證明,只有他自己。在努力的過程中他慢慢找到了理想,找到了方向。后來我問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傻?他笑著說:“傻,才算年輕過;傻,才會不白活”。
越過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這得有多傻?越過山丘,不在意無人等候,這得有多酷?我想,這才是大叔的魅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