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藥致死

河南省一位糖尿病患者吃了在診所買的幾盒標注為保健食品的“彌來丹”后，造成腎功能不全、高鉀血癥、低血壓休克，于2014年4月初死亡。讓人詫異的是，這個被眾多患者追捧的“彌來丹”的包裝盒上的國食健字、許可證號和備案號全系假冒或偽造，其包裝盒上標明的生產地址、企業地址也都是假的。近日，經河南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檢驗中心檢測，“彌來丹”里含有兩種國家禁止添加的西藥成分。這種自稱是糖尿病終結者的“彌來丹”在網上盛行多年，也暴露出網絡監管存在盲區。

家屬質疑“彌來丹”

2013年9月份，家住方城縣楊集鄉代莊村的常三，經方城縣中醫院檢查患了糖尿病。這年11月份，常三被方城縣人民醫院確診為Ⅰ型糖尿病。在治療期間，經打胰島素，常三病情比較穩定。2月1日前，經檢查，常三空腹血糖6.2左右，飯后8.2左右，體重由原來的49公斤增加到55公斤。

此前，常三的三姨李德珍聽別人說縣城西關有一個叫呂某的中醫擅長治療糖尿病，他賣的一種藥治療糖尿病有奇效，不少糖尿病患者吃后血糖都正常了。于是，李德珍帶著常三慕名來到呂某診所。據常三親屬介紹，呂某聽說患者是糖尿病，也沒有測試血糖，就開了三盒“彌來丹烏梅苦瓜膠囊”（以下簡稱“彌來丹”），一盒60元。并說吃了“彌來丹”后再高的血糖也能降下去。最后，呂某叮囑常三，服用“彌來丹”每日兩次，每次三粒。讓常三家人始料不及的是，常三服用后，開始拉肚子，一天三四次。2014年2月6日，常三的母親李德幸帶著兒子去呂某診所復診，并向呂某說了服用“彌來丹”之后的不良反應，呂某開了四副中藥和一盒“彌來丹”。中藥吃完后，常三家人又去呂某診所抓了五副中藥。但是，常三頭暈肚疼，一天拉六七次肚子。

2014年3月1日這天，常三的哥哥常東海去找呂某反映弟弟的病情。呂某聽后說是正常反應。臨走時，常三哥哥又買了兩盒“彌來丹”。從3月15日開始，常三的不良反應加重，每天拉肚子的次數更多，失眠、渾身乏力、頭暈、腹疼，喘不過來氣。4月3日早上，常三服了三粒“彌來丹”后，病情加重。到了晚上12點左右，常三感覺胸悶、頭暈，實在受不了了，他就用拳頭不斷捶打胸部。家人見狀，于4日凌晨兩點多鐘，將其送往方城縣中醫院救治，醫生檢查血糖僅有2。4月5日下午，病情嚴重的常三被轉到南陽市中心醫院。

經南陽市中心醫院診斷，常三腎功能不全、高鉀血癥、低血壓休克。醫院搶救到6日中午時分，34歲的常三不幸死亡。常三家屬懷疑“彌來丹”是導致其死亡的元兇。為了取得證據，后來常三的哥哥常東海對呂建立謊稱替弟弟再買兩盒“彌來丹”，找機會拿到了兩盒“彌來丹”和呂某開的處方箋。此前，呂某為常三開的“彌來丹”處方箋也被他們拿到了。

“彌來丹”是“黑戶”

2014年4月21日，常三家屬拿著“彌來丹”來到河南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稽查處，工作人員核查后告訴他們，在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網上查不到“彌來丹”的任何信息，且包裝盒上的國食健字、許可證號和備案號均是假冒或偽造。據筆者了解，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曾提醒消費者，保健食品不是藥品，不能替代藥品。一些具有輔助降壓、降脂、降糖功能的保健食品只具有輔助保健作用，絕不能以保健食品代替藥品使用，以免延誤病情。

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還提醒說，保健食品產品外包裝上有藍色草帽樣標志，標志下方為批準文號和批準部門。目前市場上存在衛生部（1996年11月至2003年7月）和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2003年10月之后）批準的保健食品產品。每個保健食品批準文號只能對應一個產品，消費者可以登錄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網站“數據查詢”欄目查詢產品的真實情況。

常三家屬看到“彌來丹”包裝盒上標明“國食健字G20041432”，“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批準”字樣。他們在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網上查詢后，查不到有關彌來丹的任何信息，而“國食健字G20041432”是“蟻力神牌鳴琪膠囊 ”的批準文號。顯然這是“彌來丹”在假冒上述產品的批準文號。經調查，“彌來丹”不時假冒其他企業產品的批準文號。

2012年2月28日，有網友在“藥品價格315網”上發帖稱：“有一個叫彌來丹的藥，是降血糖的，國食健字G20041475，我們周邊鄰居吃的，我想查一下這個藥是不是真的？”藥品價格315網回復稱：“經查驗，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沒有批準名稱為‘彌來丹’的藥品或保健食品，‘國食健字G20041475’是上海綠泰寶生物制品有限公司‘金鑫玉牌鉻桑膠囊’的批準文號，這是保健食品，不是藥品，不能代替藥物用于治療疾病。”其實，患者想識別“彌來丹”的真面目也不難，只要在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網站上進行查詢就可知道。

網上大肆宣傳

在方城縣城，60歲左右的呂某是一個名氣較大的中醫。2013年，呂某被南陽市人社局、南陽市衛生局、南陽市中醫藥管理局評為南陽市第三批基層名中醫。呂某診所坐落在方城縣西關的一個偏僻的胡同內。對于常三及其家人在診所購買“彌來丹”一事，呂某稱，他聽鄭州的一個朋友說，“彌來丹”治糖尿病效果不錯，就到位于鄭州市高新區的“彌來丹”生產企業去看了，很正規，就開始代理銷售“彌來丹”，企業還給了他各種手續的復印件。后來，都是通過物流發貨。

筆者在一張食品衛生許可證上看到，“彌來丹”的生產企業是鄭州谷雨醫藥科技有限公司，企業地址是鄭州市高新區銀屏路5號，經營范圍是人人康牌烏梅苦瓜膠囊。許可證有效期為2008年6月3日至2012年6月3日。藥品價格315網是中國最大的醫藥健康消費門戶網站，2011年6月12日，該網針對網友“‘彌來丹’的豫衛食證字（2009）410109-1995號是不是真的”回復：“豫衛食證字（2009）410109-1995號”只是一個衛生許可證的證號，是2010年以前衛生行政部門對普通食品的生產或經營企業的一個行政許可，不針對具體的產品，不是藥品或保健食品的批準文號。”

不管是在包裝盒上還是網上，“彌來丹”都在夸大其療效。其包裝盒上注明：“彌來丹是中老年人群尤其是高血糖患者理想的食療佳品”。功能是“消渴、增強免疫力”，適宜人群是“高血糖人群”。

另外，“彌來丹”生產者擁有自己獨特的銷售網絡。如今，“彌來丹”誠征各地診所和鄉鎮藥店代理專賣的帖子還在網上靜靜地掛著。“彌來丹”包裝盒上還煞有介事的注明：“本產品不在網上銷售，為保證您的合法權益，請到公司指定專賣店購買”。

“彌來丹”是致命元兇

“彌來丹”能在全國暢銷，最重要的就是制假者涉嫌添加了國家禁止的西藥成分，從而達到降血糖快的效果。它之所以降血糖快是因為里面含有西藥成分“優降糖”。此成分易引起低血糖，對肝腎不好。據了解，2012年12月14日，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發布保健食品中可能非法添加的物質名單中，有甲苯磺丁脲、格列苯脲、格列齊特、格列吡嗪、格列喹酮、格列美脲、馬來酸羅格列酮、瑞格列奈、鹽酸吡格列酮、鹽酸二甲雙胍、鹽酸苯乙雙胍等。而格列苯脲又叫“優降糖”。2011年10月，寧夏醫科大學附屬總醫院內分泌科副主任醫師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現在一些糖尿病保健品中非法添加了低價值的“優降糖”、“二甲雙胍”等西藥，可能前期會有較好的降糖效果，但長時間服用，會造成肝腎的損害，甚至酸中毒，危及生命。

4月下旬，常三家屬向方城縣衛生局和方城縣食品藥品監督局進行投訴，兩局執法人員在呂建立診所內查獲了“彌來丹”。方城縣食品藥品監督局將其送往南陽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檢驗所進行初檢。經初檢，“彌來丹”里含有國家禁止添加的西藥成分。8月初，河南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食品藥品檢測技術中心的檢測結果顯示，“彌來丹”里含有兩種國家禁止添加的西藥成分。8月5日，方城縣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將此案移交給方城縣公安局。現在，此案正在偵辦之中。根據我國刑法第一百四十一條規定，生產、銷售假藥，足以嚴重危害人體健康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銷售金額百分之五十以上二倍以下罰金;對人體健康造成嚴重危害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銷售金額百分之五十以上二倍以下罰金;致人死亡或者對人體健康造成特別嚴重危害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并處銷售金額百分之五十以上二倍以下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網絡監管存在漏洞

“彌來丹”包裝盒上標明的生產企業是“鄭州藝東科技有限公司”，地址在鄭州市豐碩北街，由谷雨醫藥科技有限公司監制。生產日期是2013年5月20日，有效期兩年。2014年7月4日，筆者在鄭州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惠濟區分局了解到，惠濟區經合法注冊的醫藥企業僅有一家，是位于豐碩北街的鄭州藝東科貿有限公司，而不是鄭州藝東科技有限公司。這天上午，筆者在該局紀檢監察室主任廖真強的陪同下，來到了位于黃河大堤旁的鄭州藝東科貿有限公司。經調查，該企業手續齊全，他們生產的是正規的保健食品“華奇丸”。7月7日，筆者在鄭州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高新區分局了解到，該轄區合法注冊的醫藥企業沒有鄭州谷雨醫藥科技有限公司，銀屏路5號是河南太龍藥業股份有限公司的所在地。

“彌來丹”充斥網絡，說明網絡違法營銷急需嚴格管控。據筆者了解，一些制假者通過QQ或制作購物網站等形式推廣營銷假冒偽劣保健品、藥品，既達到以假亂真迷惑消費者的目的，又一定程度上逃避了常態化的市場監管。因此，網絡監管乏力已經不容忽視。鄭州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高新區分局副局長陳九如告訴筆者，現在一些制售假保健食品的窩點非常隱蔽，這些違法生產者在網上標明的地址和電話都是假的，他們利用網絡進行大肆宣傳產品功效，致使患者對其神奇的療效深信不疑。食品藥品管理部門不能采取技術手段，這需要公安機關的參與和配合。

（摘自《檢察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