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因《民事訴訟法》法律條文對人身保險合同糾紛的訴訟管轄權規定的不明確,導致人身保險合同的受益人向被保險人住所地法院提起訴訟后,保險公司以人身保險合同糾紛訴訟適用:“被告住所地法院管轄”提出管轄權異議。通過分析,筆者建議:因保險合同糾紛提起的訴訟,由被保險人住所地的人民法院管轄。
關鍵詞:訴訟管轄;人身保險合同;訴訟標的;保險標的物;
文章編號:1674-3520(2015)-03-00-02
保險的主要功能就是轉移風險、分攤損失、防災防損以及融資投資。是人們“踏實與放心”的標志,被保險人一旦出了“險”,經長期、多次向保險公司申請理賠,保險公司還是不予賠付保險金的情況下,受益人一般依據《保險法》向被保險人住所地的法院提起訴訟。保險公司就會以人的壽命或者身體不是保險合同的“標的物”為由進行抗辯,認為人身保險合同糾紛訴訟案件適用:由被告住所地的人民法院管轄。
一、人身保險合同糾紛的訴訟管轄的現行法律規定
《民事訴訟法》第24條規定:“因保險合同糾紛提起的訴訟,由被告住所地或者保險標的物所在地人民法院管轄。” 第23條規定:“因合同糾紛提起的訴訟,由被告住所地或者合同履行地人民法院管轄。”民訴法解釋第25條規定:“因保險合同糾紛提起的訴訟,如果保險標的物是運輸工具或者運輸中的貨物,由被告住所地或者運輸工具登記注冊地、運輸目的地、保險事故發生地的人民法院管轄”。《保險法》第12條第三款規定:“人身保險是以人的壽命和身體為保險標的的保險。”第四款規定:“財產保險是以財產及其有關保險利益為保險標的的保險。”
二、學界對“訴訟標的”和“標的物”的不同理解。
“人的壽命和身體”是否能夠成為保險合同的“標的物”,在實踐中,各地做法不一。原因除了法律條文本身的規定不明確外,還有對“標的”的概念和“標的物”的概念的不同理解。
經筆者梳理,可歸納為以下兩個方面:
中國政法大學教授楊榮馨認為:“訴訟標的”一詞是從德國翻譯過來的,在日本稱為“標的物”,但是無論在德國還是在日本,學者們對“訴訟標的”的概念至今尚未形成統一認識。訴訟標的是當事人之間爭議的,請求法院裁判的民事實體權利義務關系。對當事人來說,訴訟標的是起訴的原因,因為訴訟的目的就是為了請求法院解決民事糾紛;對法院來說,沒有訴訟標的,就沒有審理的對象,訴訟就不應成立。所以,訴訟必須有訴訟標的。
保險標的物,即保險對象,是投保人與保險人訂立的保險合同,收取保險費用所指向的對象。如財產、人身以及以其他表現形式反映出來的財產利益等。根據民訴法解釋第25條規定:“因保險合同糾紛提起的訴訟,如果保險標的物是運輸工具或者運輸中的貨物,由被告住所地或者運輸工具登記注冊地、運輸目的地、保險事故發生地的人民法院管轄”。
另一種意見認為:首先,“標的”與“標的物”不是同一概念。“標的”是指法律關系主體權利義務所共同指向的客體;“標的物”是指客體賴以體現和存在的對象實體。《民法通則》采用的是“標的”概念,其內容包括物、行為和具有財產內容的權利等;《合同法》同時使用了“標的”和“標的物”兩個概念,但未作含義界定;《物權法》規定“物包括不動產和動產;法律規定權利作為物權客體的,依照其規定。”人的壽命和身體不屬于物權法上“物”的范疇。因此,無論從法理角度還是實踐角度,人的壽命和身體不屬于“標的物”范疇。其次,“保險標的”與“保險標的物”不是同一概念。保險標的物,是指保險合同中權利義務所共同指向的客體。在人身保險中,人身雖是權利義務的客體和事故發生的本體,但由于人的壽命和身體都不屬于物的范疇,不能稱作保險標的物,而只能是保險標的。因此,在人身保險合同糾紛中,不存在“保險標的物所在地法院管轄”的問題。對于民事訴訟法第二十四條關于保險合同糾紛管轄的這一特殊規定,僅適用于財產保險合同糾紛,不適用人身保險合同糾紛,人身保險合同糾紛的訴訟管轄由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轄。
三、人身保險合同訴訟管轄存在兩方面分歧的原因如下:
(一)物是客觀存在的一切物體和現象,人也屬于物的范疇。人身保險合同的“標的”是人的壽命和身體,是生命權、健康權,而生命權、健康權的權利主體是具有物質化特點的人,《保險法》沒有出現“保險標的物”的表述,《民事訴訟法》沒有排斥人身保險合同對保險法條款的適用。所以說人的壽命和身體就是人身保險合同的“標的物”。 保險合同標的物應當涵蓋人身,人身保險合同的標的是人的壽命和身體,而人的壽命和身體的權利主體是人本身,故此類保險合同的標的物當然是被保險人,被保險人住所地的人民法院具有管轄權。此觀點引用辯證唯物主義哲學對“物”的理解與表述。
(二)保險法第十二條僅對“保險合同標的”作了定義,該法中沒有出現“保險標的物”的表述。《民事訴訟法》第二十四條所稱的保險合同包括財產保險合同和人身保險合同,保險合同屬于格式合同。《保險法》第三十條規定:“采用保險人提供的格式條款訂立的保險合同,保險人與投保人、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對合同條款有爭議的,應當按照通常理解予以解釋。對合同條款有兩種以上解釋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應當作出有利于被保險人和受益人的解釋。”適用該條款解決人身保險合同糾紛管轄權問題有利于弱勢者權利的保護。所以說可以依據民事訴訟法“保險標的物所在地”確定人身保險合同糾紛管轄權,人身保險合同糾紛由被保險人住所地的法院管轄。
(三)在人身保險合同中,人身雖是權利義務的客體和事故發生的本體,但由于人身不是物,不能稱作保險標的物,而只能是保險標的。在人身保險合同糾紛中,不存在保險標的物所在地法院管轄的問題。人身保險合同糾紛管轄僅適用被告住所地法院。 人身保險合同沒有標的物。該觀點認為人身保險合同中,糾紛的管轄應當適用——原告就被告的規定,人的壽命和身體作為保險合同的標的,但是作為保險對象的人的身體不是保險標的物,所以人身保險合同糾紛只能由被告住所地的法院管轄。
(四)《民事訴訟法》第二十四條規定,因保險合同糾紛提起的訴訟,由被告住所地或者保險標的物所在地人民法院管轄。該條款對保險標的物的“物”與物權法規定的“物”有不同的含義。該條款中的“保險標的物”應該理解是指保險對象,即保險合同權利義務所指向的對象,包括財產保險合同所指向的財產及其有關權益,也包括人身保險合同指向的人身利益。所以,人身保險合同糾紛由被保險人住所地的人民法院行使管轄權。
(五)保險公司的內部營銷模式有待改善。目前,絕大多數保險公司支公司承保的業務需向分公司報批,并加蓋分公司公章備案,導致糾紛產生后分公司作為合同當事人。受益人到分公司住所地起訴,因保險業務實際由支公司辦理,絕大多數情況下分公司會要求支公司派人應訴。這一模式既增加受益人作為原告的訴訟成本,也增加作為被告的保險公司的訴訟成本。所以,保險公司營銷機構住所地應成為保險公司作為被告時的住所地來對待,保險單上應注明保險公司營銷機構住所地,以此來降低訴訟成本,更有利于糾紛的調解。
四、筆者對人身保險合同訴訟管轄權爭議原因的進一步分析
對于第一種觀點,筆者認為關于保險合同糾紛案件的地域管轄,由于保險合同糾紛的特殊性,民事訴訟法規定,除被告所在地外,此類案件可以由保險標的物所在地法院管轄。對于“保險標的物”的概念《保險法》第十二條規定:“人身保險是以人的壽命和身體為保險標的的保險。”但沒有明確人身保險合同標的物就是人的壽命和身體,對于“標的”與“標的物”概念。長期以來,理論與實務中對這兩個概念實際上在同時使用,其含義區別并不完全清楚。《民法通則》采用的是“標的”概念,其內容包括物、行為和具有財產內容的權利等;《合同法》同時使用了“標的”和“標的物”兩個概念,但未作含義界定;依據物權法規定“物包括不動產和動產;法律規定權利作為物權客體的,依照其規定”的內容看,人的壽命和身體不屬于物的范疇;民事訴訟法沒有采用“標的”概念,而采用“標的物”概念。
對于第二種觀點,筆者認為屬于對格式條款的解釋問題。保險合同屬于格式合同,對于格式合同條款的理解除依據《合同法》第
115條的一般規定外,還應當依據《合同法》第四十一條的規定。除此之外《保險法》第三十條規定是當事人對合同條款有兩種以上解釋的,應當作出有利于被保險人和受益人的解釋。需要說明的是人們對人身保險“標的”與“標的物”的理解并不是保險合同本身條款所爭議的內容。對人身保險合同“標的”與“標的物”概念的解釋不應當由人民法院進行解釋,應當由立法界對“標的”與“標的物”概念予以明確界定。
對第三種觀點認為,在人身保險合同關系中,作為保險對象的人的壽命和身體不是保險標的物。人身不能成為訴訟標的物,也不能成為保險標的物。何謂保險標的物?“保險標的”不同于“保險標的物”。保險標的物,是指保險合同中權利義務所指向的客體,保險合同約定的事故只有發生在這些客體上,保險人才產生賠償或履約的義務,受益人也才能產生相應的權利。財產保險中的財產,即是保險標的物。我國現有民法理論認為物是存在人體之外,能夠為人力所支配并且能滿足人類某種需要,具有稀缺性的物質對象。而在人身保險合同中,人身雖是權利義務的客體和事故發生的本體,但由于人的壽命和身體都不屬于物的范疇,不能稱作保險標的物,而只能是保險標的。因此,在人身保險合同糾紛中,不存在民法學理意義上的標的物,因此也就不存在按照《民事訴訟法》規定由“保險標的物所在地”法院管轄的問題。對于保險合同糾紛管轄的這一特殊規定,僅適用于財產保險合同糾紛。實際上《民事訴訟法》的規定,僅適用于財產保險合同糾紛,對于人身保險合同糾紛的管轄,法律沒有對人身保險加以規定。
《民事訴訟法》對保險合同糾紛的管轄做了原則性的規定,不能機械的理解為整個條款適用所有的保險合同糾紛,這樣原則性的規定涉及對保險“標的”和“標的物”沒做區分,造成概念混亂,對法律理解不一致,從而導致法律適用不統一等問題,影響司法權威。
筆者贊同第四、五種觀點,筆者認為:1、《民事訴訟法》和《保險法》的規定沒有銜接,更沒有解釋何為“標的物”,何為“標的”。對“保險標的物”應理解為保險合同權利義務所指向的對象,包括財產和人身。2、“標的”相比“標的物”來講是抽象概念,抽象的“標的”涵蓋了人的壽命和身體,因此具體的“標的物”應該涵蓋人身。3、《保險法》規定“人身保險合同的標的”是:人的壽命或者身體,這個規定在于闡述什么是人身保險,而不是把人身保險的管轄權從標的物所在地法院中排除掉。進一步講,以實體法中“人身保險”的概念來否定程序法中管轄權的范圍,是把“標的”和“物”的概念人為地分開的行為。4、貫徹保險法立法精神,加強對投保人和被保險人利益的保護,便于當事人參加訴訟。在實踐中,投保人、被保險人和保險人的業務機構往往均在同一個法院轄區,因保單上加蓋公章為上級機構,所以保險人為上級機構。因此,從訴訟成本和便于當事人訴訟方面考慮,確立被保險人或投保人、受益人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轄,并不違反法律規定的本意。5、從均衡法院訴訟資源上,管轄權的確定要考慮到不同地方法院受理案件的均衡。如果把被告住所地認定為人身保險合同糾紛唯一管轄地,勢必會產生被告住所地法院人身保險合同糾紛訴訟案件數量過多,負擔過重。6、從保險公司訂立的格式合同、推銷保險的模式、特別條款的明確說明程度、理賠程序的繁瑣、理賠態度消極等方面看,被保險人、受益人、投保人處于弱勢地位。發生保險事故以后,讓原告到被告住所地提起訴訟,對其家庭來說是雪上加霜,無疑是對原告的刁難,有違“司法為民、公平正義、保護弱者”的人本思想。
五、結論
鑒于人身保險合同訴訟管轄的爭議給司法實務帶來的困惑,使人身保險合同糾紛的訴訟始終處于管轄權不確定狀態中 。為了從根本上解決管轄權紛爭 ,保障訴訟各方的合法權益。筆者建議:立法機關應對人身保險合同糾紛訴訟管轄權進行修改、完善或作出立法解釋。確定為:“因保險合同糾紛提起的訴訟,由被告住所地或者被保險人住所地的人民法院管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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