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光作證
表哥是個小號手
上世紀60年代初,上中學的表哥從北京應征入伍,到河北遵化某工程兵部隊當了一名小兵。團里見表哥乖巧機靈,就把他分配到司號班當司號員。
其實,司號員的工作并不輕松。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帶著軍號,爬上地勢較高的山頂,嚴格按作息時間吹號。隆冬季節天寒地凍,若趕上北風呼嘯大雪紛飛,登上山頂后,手都快凍僵了,軍號更是冷冰冰的,將號嘴放進口中的滋味可想而知。司號員大多是農村兵,他們尚且有些扛不住,來自城市的表哥更覺得有些受不了。一天,他突發奇想,用剪刀將口罩剪了個洞。這樣一來,戴著口罩也能吹號了!班長對這個小發明并不支持,反而批評表哥怕苦怕累,不符合部隊傳統。可后來,班里有些戰士也把自己的口罩挖了個洞。班長無奈,只得在不影響吹號質量的前提下睜只眼閉只眼。
部隊條件艱苦,沒有營房,沒有宿舍,戰士們分散居住在村里老鄉家。軍隊和老百姓的關系很融洽。起床號一響,戰士們迅速起床出操,回來后就幫助老鄉挑水掃院子,把老鄉家拾掇得干干凈凈、利利落落。老鄉們早已習慣了部隊嘀嘀嗒嗒的軍號聲,也以軍號為令,與部隊一同起床,一同勞作,一同就寢,親若一家人。
那時,部隊的命令及日常作息活動一般都以吹軍號的形式下達。有起床號、上工號、開飯號、午休號、集合號、緊急集合號、晚點名號、熄燈號等十幾種(沖鋒號在和平時期一般用不著)。表哥刻苦學習吹號技巧,熟記各種號音曲調,并能熟練吹奏它們,節奏準確無誤、音色純正圓潤。司號員還負責傳達上級的命令和專項指示,這就需要他們騎著戰馬東奔西跑。一次,表哥奉命到某村生產大隊傳達緊急通知,情急之下,竟把馬一下子騎到了大隊辦公室的堂屋內。老鄉們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來。表哥入伍第二年,被任命為司號班班長,他的責任更大了。表哥帶領班里的同志,一次次圓滿地完成了各項工作任務。
表哥不但軍號吹得好,且琴棋書畫無所不能。他參加了部隊和地方聯合組建的文藝宣傳隊,逢年過節舉辦軍民聯歡,他表演的節目很受歡迎。他還給老鄉寫春聯、畫年畫,鄉親們都很喜歡這個小號兵。宣傳隊里有個俊俏的姑娘,她聽慣了那嘹亮的軍號聲,看上了多才多藝的表哥。時間久了,兩人彼此產生了愛慕之情。但部隊有紀律,戰士服役期間不允許在當地談戀愛。表哥復員時,為了愛情,他沒有回北京,毅然決定留在遵化,與那個姑娘結為伉儷。那個姑娘是獨生女,表哥一心一意地與她共同照料雙親,直至養老送終。如今,表哥已近70歲,依然無怨無悔地生活在遵化。
王占發 文并供圖
記憶碎片
畢業留校教體育
1958年,我在河北省通州師范學校讀書。“大躍進”使我校升格為河北省高等師范專科學校,即二年制的師專。學校體育組組長紀茂德老師動員我升師專,我說:“不行,我家窮,妹妹還等著我供她上高中。”班主任田錫耕老師得知后也來勸我,我還是那套話。他說:“現在農村都吃大鍋飯了,孩子不管家里窮富都能上學,還用你供什么?”一句話說通了我,答應他升師專。
他們之所以動員我升學,是為了讓我參加河北省在唐山召開的夏季大學生田徑運動會。后來我參加了運動會,分別獲得400米中欄和800米的第二名、第三名。回來后,學校成立了學生會,我被選為文體部部長兼體協會主席。
1959年夏,通州師專與承德師專合并,升格為河北承德師院,我校遷往承德。在河北承德師院,我又被選為文體部部長,同時兼任體協會主席,并于同年11月24日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60年7月,我們就要畢業了,學生會全體成員拍了張紀念照(后排左數第五為作者)。紀老師私下對我說:“你被留校教體育課。”我說:“不行!”他說:“咋叫行咋叫不行?我們組的6位老師都是‘老非’,沒一個是共產黨員,有你加入,我們組的政治力量就增強了。”
張希合 文并供圖
家庭相冊
終生的遺憾
我來北京的前幾年,老家的父母身體都還很硬朗。我和他們經常通電話,每次老媽都叮囑我不要惦記他們,讓我安心給琳琳(我女兒)看孩子。平時女兒、女婿上班,我走不開,只能利用春節放假抽幾天時間回去看望父母。
記得2004年和2005年父母先后過80歲生日,我春節回去給父母祝壽。父親看上去身體不錯,而母親大不如前了,瘦弱、憔悴,我問媽哪不舒服,她說沒什么,就是有點不愛吃飯。我還以為她和爸有時吵嘴氣著了呢,沒想到就在這年4月一次通話時,爸對我說:“你媽的身體可不行了,以前每頓飯多少還能吃點,現在吃進去就吐出來。”我一驚,趕緊讓螞接電話。螞怕我著急,一個勁地說:“我沒事,你在那兒安心帶孩子,等放假再回來吧。”一次妹妹在電話里說:“姐,要是等放假你可就看不著媽了。”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
走進故鄉的家,躺在床上的媽媽聽見了我的聲音,費勁兒地抬起頭掙扎著想坐起來。瞬間,我驚呆了,這就是疼我、養我、惦記我的媽媽?滿臉的皺紋,眼窩深陷,顫顫巍巍沒有絲毫的力氣,全然不是我想象中的媽媽呀!唯一不變的是媽媽那一聲聲的呼喚:“閨女呀,是閨女回來啦,媽可想你了,電話里不敢說怕你著急呀!”握著媽媽干枯冰涼的手,我的心揪得生疼,淚眼蒙眬中我看到媽媽床邊的電話才什么都明白了。是媽媽怕我知道她已經下不了床,讓爸把電話移到她身邊,以便她伸手就能接我的電話。真的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呀!
母親一生辛勞,前半生沒享過一天福,原本健康的身體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越來越差,讓我好心酸好心疼。我愧對母親,即便我黑天白日地守在她身邊照顧她也是晚了。81歲的母親帶著對我們的牽掛走了,世上最疼我的人永遠地離開了我。我悲傷難忍,痛哭流涕:媽媽,您怎么就不等我把琳琳的孩子帶大一點,能離開手,回來多陪陪您說說話呀!深深的遺憾讓我始終無法釋懷,晚上我從夢中哭醒,白天想起來也是淚水漣漣。走在街上,看見同母親年齡相仿的老太太倍感親切,望著人家的背影,心想:媽媽要是活著多好啊!
借此,我衷心勸告父母健在的兒女們,一定要常回家看看,多陪父母聊聊天,以免留下終生的遺憾。
李澤梅 文并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