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非正規經濟產出的核算研究

胡 皓

（廣東財經大學 財政與稅務學院，廣州 510320）

1 問題的提出

非正規經濟產出核算是聯合國SNA(2008)修訂中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非正規經濟”，SNA(2008)指出：必須定義非正規經濟單位集合究竟是什么，然后對其進行測量[1]。由于非正規經濟核算的復雜性，SNA（2008）并未對非正規經濟的概念、核算范圍等做出明確具體的解釋。如何以SNA(2008)為基礎，聯系我國實際，研究確定非正規經濟產出的核算范圍，就顯得十分重要。

在聯合國SNA(2008)中闡述非正規經濟時，并未說非正規經濟一定是非法或地下的。聯合國SNA(2008)中指出：對于無正規工作，但從事某種形式的貨幣經濟活動的人來說，如果能夠測量出這部分經濟，是具有分析上的重要性的。這部分經濟就是人們所熟知的非正規部門[1]。非正規經濟可能是非法的，也可能是合法的。如：街頭商販或者出租車司機都可能是未被觀測且非正規的[1]。他們也可能是合法納稅的。非正規經濟的生產在不同國家出現出不同的方式。如果動機只是單純地為了生存，或者只是想實現有彈性的工作方式，非正規經濟很有可能會受到鼓勵[1]。

非正規經濟產出核算是國民經濟核算研究中的一個重要問題。非正規經濟產出是國內總產出和國內生產總值中的一個組成部分，目前我國對非正規經濟產出核算的研究剛剛起步，國民經濟核算實踐中尚未正式進行統計非正規經濟產出，盡管SNA（2008）已經新增加有第25章“非正規經濟”，但是我國2002年的國民經濟核算體系中尚未有相應的內容，對諸于非正規經濟核算的范圍、內容、方法等均未涉及。因此，參照SNA（2008）有關非正規經濟核算的思路，基于我國國民經濟核算體系（2002）修訂的研究背景，對非正規經濟產出核算范圍及方法進行研究十分必要。

2 非正規經濟的核算范圍

在確定非正規經濟的核算范圍時必須澄清幾個問題。

非正規經濟與非法或地下經濟是兩個不同的范疇。非正規經濟活動不一定是非法或地下的。住戶從事非正規經濟活動，不一定要考慮逃稅或社會保險繳款，或觸犯勞動及其他法規制度。如：街頭商販可能無證經營贗品販賣假貨屬于非法經濟活動，也可能販賣的是合法渠道進貨的正品，并如實納稅，這屬于合法經濟活動；或許由于這種販賣規模不大，也可能是臨時或偶然的，不夠納稅標準，屬于非正規經濟。

非正規經濟與未觀測經濟也是不同的范疇。非正規經濟有被觀測到的，也有未被觀測到的，如：一個住戶將房間租給客人住一個晚或數晚，這屬于非正規經濟，但是，出租房屋活動的價值可能會在諸如針對旅游活動的統計調查隊的調查中獲知，因而是被觀測到的。而一個街頭商販沒有固定生產（或銷售）場地，可能是臨時的或偶然的銷售，因而是“非正規”的，它由于規模太小，可能未被統計觀測得到。

非正規經濟與非正規部門并非等價。非正規經濟是從某種經濟活動行為領域來描述的范疇，而非正規部門是從從事某種經濟活動的生產單位的集合來描述的范疇。非正規部門既不是SNA核算意義上的機構部門分類中的一個與其他機構部門平行并列的部門，也不是SNA核算意義上的產業部門分類中的一個與其他產業部門平行并列的部門。在SNA（2008）中第25章中只是引用了第15屆國際勞工統計會議（ICLS）非正規部門就業統計方案中提出的非正規部門概念，即：廣義上看，非正規部門是指主要目的是為某些人創造就業和收入而進行貨物和服務生產的單位。這些單位是在組織水平低下、作為生產要素的勞力和資本無分工、小規模經營的，它們之間的勞動關系大部分建立在偶然的就業、伙伴或個人以及社會關系之上，而不是建立在具有正規保障的合同協議之上[1]。

ICLS決議定義的非正規部門是：(1)它們是私人的企業，不構成獨立的法人實體，并且沒有一個完整的經濟賬戶，金融活動與生產活動分離。(2)它們的雇傭規模低于國家規定的規模，沒有在國家法律允許范圍下進行注冊，并且雇傭職員也沒有進行注冊。(3)是為了生產在市場上銷售或交換的貨物和服務而創辦的。(4)他們從事非農業的活動，但是包括農業部門中從事的非農業活動。

SNA（2008）在引用時還指出非正規部門的生產單位具有住戶企業的特征。使用的固定資產和其他資產不屬于生產單位，而屬于所有者（如：張三父親所有的房子，可給兒子張三作為提供個體理發的場地）。這些單位（如：兒子張三開的個體理發店）不能以自己的名義與其他單位進行交易或簽訂合同，不能以自己的名義發生負債。所有者（如：張三父親）必須自己承擔風險籌集必要的資金，同時還要對生產過程中發生的負債承擔無限的責任。生產支出通常很難從住戶支出中區分出來。同樣也區分不出諸如建筑物或汽車的資本品是用于生產了，還是用于消費了[1]，（如：張三父親的私家車既可為兒子張三運輸材料貨物，也可給兒子開車去超市買家庭做飯的蔬菜）。

然而，非正規部門的提出并不意味著，一個單位只要不是非正規的就肯定是正規的。因為，未包括在非正規部門中的帶有非法人企業的住戶被劃分為兩類，一類作為正規部門處理（由于其規模較大或進行了注冊），另一類則直接保留在住戶這一類別中。作為ILO的非正規部門概念，是把“非正規部門”作為SNA中住戶非法人企業的一個子部門[1]。這個概念以住戶非法人企業為基礎，將其細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形成非正規部門，第二部分由于其雇員數量或注冊情況而被視為正規單位，第三部分直接定義為住戶[1]。

將ILO的非正規部門與SNA(2008)的機構部門對比，一般來講：

（1）作為正規部門處理的包括：

公司部門（包括準公司）；一般政府；NPISHs（為住戶服務的非營利機構）；規模較大或進行了注冊的非法人企業的住戶。

（2）而作為ILO的非正規部門則包括：

除“規模較大或進行了注冊的非法人企業的住戶”以外的其他住戶中的A.B.C.D單位,即：A.無雇員的“非正規自營企業”；B.有雇員的“非正規雇主企業”；C.機構住戶；D.無非法人企業的住戶[1]。

（3）作為ILO的既不包括在正規部門，也不包括在非正規部門的住戶是指：

除“規模較大或進行了注冊的非法人企業的住戶”以外的其他住戶中的E單位，即：E．僅為自身最終使用而生產的住戶（包括住宅的業主自住）。

綜上所述，作為ILO的非正規部門是非正規經濟的活動主體，但并非是唯一的活動主體。作為ILO的既不包括在正規部門，也不包括在非正規部門的住戶（即僅為自身最終使用而生產的住戶）也有可能從事非正規經濟活動。如：自有住房者在為自己最終消費提供住房服務的同時，也可能偶爾或不定期出租其中一間或多間房給其他住戶。

對照SNA中的機構部門分類，根據我國目前的實際情況，可以以住戶為基礎來確定非正規經濟的核算范圍。從實際統計意義角度來講，非正規經濟的核算范圍應該包括除“規模較大或進行了注冊的非法人企業的住戶”以外的其他住戶（以下簡稱其他住戶）。包括：無雇員的“非正規自營企業”、有雇員的“非正規雇主企業”、機構住戶、無非法人企業的住戶、僅為自身最終使用而生產的住戶。

非正規經濟應該是指上述作為ILO的非正規部門和作為ILO的既不包括在正規部門，也不包括在非正規部門的住戶所從事的規模較小且未達到官方制定的登記注冊最低起點、尚未納入現行實際統計制度范圍的生產活動。既包括合法的非正規經濟活動，也包括非法或地下的非正規經濟活動。也就是說，一般來講，這些住戶單位的生產規模較小，活動地點不固定，流動性較大，現行統計法規或制度未要求它們進行登記注冊；或者因為統計工作水平有限，受統計條件限制，現行統計制度暫未把它們納入統計范圍，統計行政管理條例未要求他們對其生產活動進行登記注冊。這些其他住戶的產出（或營業額或收入）以及雇員數量都較少或沒有。僅在活動產出（或營業額貨收入）超過一定數額或者雇員超過一定人數時，政府才要求它們注冊。盡管在不同國家有不同的注冊標準，但是在進行國際對比時，是可以根據一定注冊標準來進行調整比較的。如：官方統計制度未要求統計的家庭偶爾生產銷售的手工藝產品，這種手工藝品的生產銷售就屬于非正規經濟。又如：未達到納稅標準的非經常的家教服務，規模太小，也很難統計，這種家教服務就屬于非正規經濟[2]。

必須指出：非正規經濟不包括鄉村農業生產住戶從事的農業生產活動。因為我國的農業生產主要是鄉村農業生產住戶家庭分散生產經營方式，絕大部分農業生產住戶規模都比較小，且生產者沒有雇傭合同，在我國的實際統計核算中被視為正規經濟，農民自產自用的農產品和外售的農產品均被列入正規經濟進行核算。如果把他們也歸屬于非正規經濟，會與我國現有正規經濟調查出現重復。這也是理論聯系實際的一種處理。

3 非正規經濟產出核算的實證

非正規經濟產出的核算方法主要有兩大類型，即直接調查法和間接推算法。

直接調查法是指通過組織抽樣調查、普查或問卷調查來直接搜集非正規經濟產出資料的方法。基于前述研究，非正規經濟的核算范圍是指除“規模較大或進行了注冊的非法人企業的住戶”以外的其他住戶。由于非正規經濟產出的供給主體和需求主體主要都是住戶，因此，一般可以通過城鄉居民住戶調查來搜集非正規經濟產出的數據。

采用直接調查法搜集非正規經濟產出數據，其優勢在于可以利用我國目前的調查隊來組織進行。但是，采用直接調查法需要較多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在數據采集時，由于敏感性較大，一方面需要調查者具備良好的調查素質，具有一定的心理學知識，能熟練運用隨機化回答技術；另一方面，需要被調查者能夠從多方面積極配合，因此，在實際操作時有較大的難度。

間接推算法是指通過與非正規經濟相關的變量來構造計算式或模型去估計推算非正規經濟產出的方法，如：現金比率法、收支差異法、要素分配法、勞動力參與率法等。但是，這些方法大多是基于非法或地下經濟來設計的。間接推算法雖然相對于直接調查法來講，比較省時省力省費用，但是其運用的假定條件較多且較苛刻，難以完全滿足。

盡管如此，在人財物力有限，調查技術尚不具備的情況之下，還是可以采用間接推算法做出粗略估計。

由于非正規經濟的核算范圍是指除“規模較大或進行了注冊的非法人企業的住戶”以外的其他住戶，因此，間接推算的基本思路也是立足于城鄉居民住戶來進行推算非正規經濟產出。首先把未觀測經濟分為顯性未觀測經濟與隱性未觀測經濟兩個部分。其中：顯性未觀測經濟是指通過居民收支差異所體現的未觀測經濟，通常可以表現為居民支出大于居民收入的那部分差額，因為在居民收支調查中從事未觀測經濟活動的人們通常傾向于少報收入，因此這部分未觀測經濟會通過支出大于收入顯現出來；而隱性未觀測經濟是指以現金形式在經濟中運行的那部分未觀測經濟，基于貨幣分析原理，通常可以認為當隱蔽的未觀測經濟活動增多時，流通中的貨幣會出現異常增多，因為隱蔽的未觀測經濟活動多使用通貨作為交易的手段。

顯性未觀測經濟產出的測定思路是差異分析原理，沿用居民支出減居民收入的方式進行計算。根據有關年份中國統計年鑒數據計算可得估測的顯性未觀測經濟產出見表1。

隱性未觀測經濟產出的測定思路是貨幣分析原理，假定我國在改革開放以前（即1978年以前）不存在隱性未觀測經濟，并且假定在不存在隱性未觀測經濟活動時，現金流轉比率K0是保持不變的。假定現金是隱性未觀測經濟活動的唯一交易媒介，隱性未觀測經濟活動規模上升時，現金流轉比率也會上升。假定隱性未觀測經濟與已觀測經濟具有相同的貨幣流通速度。若某時期存在有隱性未觀測經濟，則該時期的現金比率將會發生變化。

表1 歷年我國顯性未觀測經濟產出 (單位：億元)

式中：Yu表示隱性未觀測經濟收入；Y0表示已觀測經濟收入；C表示現金持有量；K0表示現金流轉比率，即：已觀測經濟現金持有量與已觀測經濟活期存款額之比率，一般可假設1978年為不存在未觀測經濟的年份，據以計算K0；D表示居民活期存款額，它等于未觀測經濟居民活期存款額與已觀測經濟居民活期存款額之和。

根據歷年中國統計年鑒數據計算可得估測的隱性未觀測經濟產出（見表1）。將顯性未觀測經濟產出與隱性未觀測經濟產出相加可得未觀測經濟產出（見表1）。

由于缺乏國內公開發表的數據，故參照國外文獻的研究結果，計算推算估測的非正規經濟產出與未觀測經濟產出的比例關系。2003年，聯合國出版的《國民經濟核算中未觀測經濟》中，列出了世界一些國家未觀測經濟產出與GDP的比例的調查估測數據[3]。從中選擇時間屬于1999年至2001年的吉爾吉斯斯坦、哈薩克斯坦、格魯齊亞三個國家計算平均比例為36.33%。由于這些國家都屬于地處亞洲或附近的發展中國家，且國情和我國有點相似，都是由計劃經濟體制轉化為市場經濟的國家，人均GDP水平也和我國相近，故采用其平均比例作為我國未觀測經濟產出與GDP的比例估算值。2002年，F·Schneider在《世界上110個國家非正規經濟的測量》中測度了發展中國家、過渡型國家以及OECD國家共110個國家非正規經濟產出與GDP的比例[4]，根據F·Schneider的研究結果可知，亞洲發展中國家非正規經濟產出與GDP的比例為29%。我國屬于亞洲發展中國家，故可選擇29%作為我國非正規經濟產出與GDP的比例估算值。

將非正規經濟產出與GDP的比例除以未觀測經濟產出與GDP的比例，可得非正規經濟產出與未觀測經濟產出的比例=29%÷36.33%=79.82%。

取前述估算的1999年至2001年未觀測經濟產出的均值21174.27億元，作為2000年的未觀測經濟產出的代表值，可推得我國2000年非正規經濟產出為16901.30億元。我國2011年GDP比2000年增長了376.63%；假定2000年至2011年期間，非正規經濟的發展速度與正規經濟相似，則估算2011年非正規經濟產出為80555.82億元。

4 總結

本文以SNA（2008）中有關非正規經濟核算的原理，從實際統計意義角度確定了我國非正規經濟的核算范圍是指除“規模較大或進行了注冊的非法人企業的住戶”以外的其他住戶，澄清了一些有關對非正規經濟的誤解問題，并以此為基礎采用間接推算法估算了我國2011年的非正規經濟產出。估算結果表明，我國的非正規經濟產出在國民經濟中占有一定的份額，這對于正確了解我國的經濟發展水平和人們生活水平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如果在不具備直接調查非正規經濟產出的條件時，不妨可以采用間接推算法獲得非正規經濟產出數據，有利于政府提高科學管理水平。

[1]European Economic Community Commission;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United Nations;World Bank.System of National Accounts 2008[M].New York，Printed At The United Nations,2009.

[2]胡皓.服務產出核算若干問題研究[D].廣州:暨南大學,2011.

[3]United N.Non-Observed Economy in National Accounts[M]，2003.

[4]Friedrich S.Size and Measurement of The Informal Economy in 110 Countries Around The World[J].Workshop of Australian National Tax Centre，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