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成語反觀文言兼類詞“以”的用法

劉紅霞

摘 ? ?要： 本文搜集了帶“以”的成語近300條（主要來源于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成語大辭典》和漢典網），首先辨清其中“以”的詞性，而后確定其具體用法。其次通過各類成語中“以”的用法反觀文言中的“以”作為動詞、介詞、連詞的特點及各種具體用法。這樣不但能增進對相關成語的認識，而且能觸類旁通地熟練掌握文言中“以”的用法，從而以成語作為溝通古今漢語的橋梁，既幫助學習文言，又有助于掌握現代漢語中的“以”族詞語。

關鍵詞： “以” 動詞 ? ?介詞 ? ?連詞 ? ?用法

在文言文的學習過程中，虛詞無疑是一大重點，尤其有多個詞性、多種用法的兼類虛詞更是重中之重。筆者在教學中發現一些學生的文言理解水平總是停滯不前，對文意理解得八九不離十，但有時就是比較模糊，不能深入體會作者的用意或個別詞的微妙用意，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文言虛詞。我們發現一些人對某些成語的意義大致了解，基本能正確運用，但有時又用得那么別扭，或者只知其整體意義而解釋不出其中關鍵詞的用法，這其中有不少就是文言中使用頻率極高、用法又很繁雜的虛詞。因此，我們可以通過深入理解現代漢語中的成語，尤其含有虛詞的成語反探文言虛詞的用法，打通古今漢語的聯系，提高文言理解水平和現代漢語運用水平。

文言中常用的虛詞之一“以”作為兼類詞，主要有三種詞性，即實詞類的動詞、虛詞類的介詞和連詞。隨著“以”詞義的虛化，其作為動詞的使用頻率和義項逐步降低，而其作為虛詞類的介詞、連詞的使用卻恰恰相反。這些在成語中都得以體現。

一、“以”作動詞

“以”作為實詞類的動詞，本來是表示動作行為的，有“依靠”、“使用”、“從事”、“認為”等多種意思，但從我們搜集的成語來看，其保留在成語中的意義主要是“認為”、“以為”。如：“以黑為白”主觀上認為黑的就是白的。再如以耳為目。以言為諱、以筌為魚、以日為年/歲、以譽為賞。

“習以為常”指按照習慣認為理應如此。這里的動詞“以”后省略了賓語“之”。類似成語還有：不以為然、自以為是、日以為常、信以為真、不以為恥、引以為榮、不以為奇。其中“以為”不同于現代漢語中的復合詞“以為”，而是“以”后都省略了賓語“之”，“為”則相當于判斷動詞“是”，這種結構在文言中極為常見，這些成語也印證了古漢語中句子成分常常省略的現象。

二、“以”作介詞

作為兼類詞，“以”虛化以后作介詞起介紹引進作用的用法更普遍，它可以介紹與動作行為相關的工具、憑借、依據、原因、時間和范圍等。這些用法大都能從成語中可見一斑，具體如下：

1.引進動作行為相關的工具。材料：可譯為“用”。“拿”，“把”，即介詞“以”后所跟賓語正是實現其后面動作行為所使用的工具。所必需的材料或采取的一種手段。如“以管窺天”，利用管子看天。

“以”的這種用法很廣泛，再如以耳代目、以毒攻毒、以訛傳訛、以火救火、以貍餌鼠、以貍致鼠、以蠡測海、以冰致蠅、以理服人、以力服人、以鄰為壑、以卵擊（投）石、以日繼夜、以肉喂虎、以殺去（止）殺、以身報國、以身試法、以身許國、以身殉國（職）、以身作則、以石投卵、以水濟（救）水、以湯止沸、以夜續晝。

2.引進動作行為的依據。介詞“以”引進的對象正是施行相關動作的根據或標準，多譯做“依據”或“根據”，如“以意為之”只按照主觀想法做事。“出以公心”指根據國家和集體利益處理事情。“以微知著”則根據細小的征兆預測未來明顯的發展趨勢。

此類成語還有：以古方今、以古非今、以貌取人、以容取人、以言取人、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以己度人、以此類推、以簡馭繁、以一知萬、以類相從、以黨選官、以人擇官、以譽進能、以意逆志、以往鑒來。

3.引進動作行為的憑借或手段等。動作行為的實現需要依靠或依仗“以”后的賓語實現，可譯為“憑借”。“借助”或“依仗”，如“以渴服馬”，憑借使馬忍渴受訓而服從于人，比喻用苛政治民，不能使人真心順服。“以攻為守”把進攻作為防御的手段。再如以暴易暴、以德報德（怨）、以德服人、以功覆過、以功贖罪、以老賣老、以儆效尤、以強凌弱、以一持萬/以一馭萬、以一當十/以一擊十、以柔克（制）剛、以逸待勞、以弱勝強、以文亂法、以屈求伸、以夷治夷、民以食為天。

上述成語中的“以”除了具有明顯的“憑借”類意義，有的似乎和第一類引進材料工具的類似，如“以德服人”。“以功贖罪”中的“以”也可解釋為“利用”，但仔細探究會發現“以”介引的材料。工具類賓語所指代的基本是具體實物，是具體名詞，而其介引的憑借和手段類賓語指代的則是一些抽象事物，如“恩惠”。“暴力”都屬于抽象名詞。

構成的介賓短語都位于動詞前做狀語，其前沒有陳述對象，但有時可以加上，如“政以賄成”指古時許多人從政是憑借行賄而成事的，其中的“以”即可解釋為“憑借”。

4.引進動作行為相關的原因。可譯為“因為”或“由于”，如“事以密成”，事情由于精密計劃才得以成功。類似的典型成語還有以言舉人、以人廢言、以文害辭、以利累形、以養傷身、以咽廢饗、以噎廢飡、以噎廢餐、物以稀為貴、以利相傾、以私廢公、母以子貴、不以一眚掩大德。

“以”作為介詞的四種最常用用法在以上成語中得到了很好的印證，當然介詞“以”還有別的用法，如“以郄視文”是從縫隙里看雜色文采。其中的“以”是引進動作行為的所由，可理解為“從”。“超以象外”中的“以”則等同于“于”。

5.引進動作行為相關的時間。范圍等：即在“以”后加上方位詞語。時間詞語等表示一定的時間或空間范圍，“自鄶以下”意為從劊國以下沒有再表示意見。這種用法在現代漢語的雙音節詞語“以上”、“以下”、“以南”“以北”、“以前”、“以后”中得以沿用，這些詞里的“以”大致相當于介詞“自”，一般多解釋為“從”，表示時間或范圍的起點。

此外，古漢語中介詞“以”明顯有別于現代漢語的三種獨特用法也能通過成語加以佐證：

其一，介詞“以”的賓語常常前置于“以”之前，而不需要任何標志，這主要源于語用上的強調作用，如“一以貫之”可看做“以一貫之”的倒裝，意思是用一句話概括。“夜以繼日”、“日以繼夜”和“一言以蔽之”均屬此類。

其二，“以”類介賓短語常常置于動詞后作補語：這很好地印證了古漢中的介賓短語除了放在動詞前作狀語外，還可作補語的普遍性規律。如“啖以重利”是用優厚的利益和好處引誘或收買人。再如相濡以沫、嗤之以鼻、持之以恒、掉以輕心、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度己以繩、羞以牛后、攻玉以石、授人以柄、繩之以法、假以辭色、率馬以驥、出以公心、飽以老拳、愛人以德、曉以大義。這些成語中含“以”的介賓短語都是對前面動詞性詞語加以補充說明的，說明和動作行為相關的工具、方式、手段、原因等。

其三，介詞“以”的賓語常常省略：“聊以卒歲”是姑且以此獨立。類似的還有聊以（之）自娛、聊以（之）自慰、聊以（之）塞責、聊以（之）解嘲、不以（之）為意。這充分證明了古漢語省略現象較多，語言比較精簡的特性。

古漢中的固定結構“有以”、“無以”、“可以”、“何以”等鮮活地保留于成語中，“有以善處”是有用來妥善處理的方法，其中的“有以”跟古漢里用法相同。“無以復加”則可理解為沒有用來復加的方法。“夏蟲不可以語冰”中的“以”表示“用來……的對象”。而“情何以堪”則是感情怎么能承受，“何以”這個固定結構本是“以何”的倒裝，在這可理解為“憑借什么”。

三、“以”作連詞

古漢中的“以”作為連詞，主要用在兩個動詞或形容詞性的詞或短語之間，也可連接兩個句子，表示二者之間的各種關系。

1.承接關系：“以”連接的前后兩部分是一脈相承的、自然過渡的，前一行為往往是后一行為得以實現的手段或方式，或者類似于現漢中的連動用法，可譯為“而”、“就”、“來”，有時則不需要翻譯。如“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成語中更是不乏其例，“枕戈以待”枕著兵器而等待天亮，形容殺敵報國心切。“不隨以止”不跟隨別人而半途停止。再如坐以待斃、坐以待旦、袞衣以歸、望屋以食、全力以赴、拭目以待、虛位（左）以待、嚴陣以待、計日以待（俟）、掃榻以待、易口以食、迎刃以解。

2.目的關系：即“以”前動作行為的施行正是為了實現“以”后的相關行為，具有很強的目的性，一般可譯成“為了”、“以便”、“來”、“得以”等。如“勞師以襲遠，非所聞也”。

這是“以”的連詞用法中很普遍的一種，通過成語可以印證，如“相呴（xǔ）以濕”指彼此以呼出的氣濕潤對方，后喻指困難時借微小的力量共渡難關。“詩以言志”是通過寫作詩歌表達自己的思想意志。類似成語還有：學以致用、引以為戒、文以載道、蒙以養正、降格以求、卑以自牧磨礪以須、導以取保、儉以養廉、儉以養德、殘民以逞、昧死以聞、挾天子以令諸侯、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當然由于成語的高度凝練簡潔性，有些成語中“以”前面的成分省略掉了。如“以盡吾齒”，指……來度過我的一生。“以售其奸”也是……用來推廣他的奸計。再如以防萬一、以防不測、以為后圖、以絕后患、以求一逞、以觀后效、以售其奸、以待時機。

3.修飾關系：“以”作為連詞可用來連接狀語和中心語，表明二者的修飾與被修飾關系，一般譯成“地”或不譯。如“孜孜以求”是不知疲倦地、勤勉地探求。再如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夢寐以求、如愿以償、長以此往（長久地這樣下去）、什襲以藏、引首以望、翹首以盼。

4.結果關系：表示正是“以”前的行為導致了“以”后出現了如此結果，多譯做“以至于”、“導致”等。“以”的此用法相對較少，有類似用法的“以”族成語亦很少見。“失之毫厘，謬以千里”指正因為開始的微小錯誤而釀成了大錯。“訛以滋訛”指散布錯誤的東西導致越傳越錯。“掃地以盡”指面子等丟失以至于全部丟光，而“樂以忘憂”意指自以為樂以至于忘記了憂愁。

5.并列關系：“以”還可用來連接兩個處于平等地位的形容詞，多譯為“又”、“而且”等，此用法極為罕見，如城高以厚（城墻又高又厚）。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又是歡喜又是恐懼）。好整以暇（既嚴整又從容）。

上文通過諸多成語反觀了文言兼類詞“以”的紛繁復雜的用法，當然“以”的詞性和用法遠不止如上所述，如“以”還有助詞的用法，“慷當以慷”中的“以”就是舒緩語氣、補足音節的助詞。“忘乎所以”、“忘其所以”、“不知所以”中的“以”沒有實在意義。當然“以”的某些文言用法在成語中未能保留下來，如“以”作為副詞的用法我們未能通過成語發現，但上述典型用法基本得以沿襲，因此我們可以以這些成語為介質領悟“以”的種種用法，把握跟它相似的介詞。連詞的用法，也可促進我們對古今漢語的對比研究、溝通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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