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從稿酬與版權談文化體制改革

江錦年

在任何時代，謀生和發(fā)展問題都是各國文藝工作者必須面對的一個問題。對于任何一個站在創(chuàng)作生涯起點的人或者暫時還籍籍無名的創(chuàng)作者來說，對寫作報償的渴求都是一種沉重的負擔，而這一部分致力于創(chuàng)作的撰稿人，卻是出版行業(yè)具有潛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人群，也是出版行業(yè)里數量最為龐大的人群。如果全社會無視他們的訴求，出版行業(yè)就很難生存和發(fā)展下去。一般來說，稿酬制度和版權保護促使撰稿人在為出版事業(yè)做出貢獻的同時，也為撰稿人提供維持基本生活和生存需要的必備經濟保障。從這個角度考慮，稿酬的合理與否和版權的合理利用是我們必須關心的本源性問題。

文化體制改革下稿酬的未來

稿酬作為出版業(yè)的一個紐帶，必須與社會發(fā)展保持一定的協調，稿酬問題長期以來都是一個有爭議的話題。出版業(yè)作為文化產業(yè)，肩負著傳承思想和文化的使命，撰稿人為自己爭取合法利益是無可厚非的。當下文化體制改革要求我們從歷史、空間維度深度審視和把握我們的文化事業(yè)，解放和發(fā)展文化生產力。關于稿酬制度的爭議和修正也是文化體制改革的具體實現。

近十年來，稿酬低、稿酬高賦稅是稿酬問題的核心。以往大多是草根作者在談論低稿酬所帶來的困擾，2014年在對《著作權法》的一系列修正提議中，稿酬及其相關問題再度受到了出版業(yè)界和學界的關注。許多知名作家，包括劉醒龍、趙玫、張抗抗等都在公開場合呼吁增加稿酬，提高稿酬個人所得稅起征點。該建議提出后，社會反響熱烈，在網絡尤其是微博上轉發(fā)率都很高。這說明稿酬問題不僅觸動了整個作家群的神經，而且引起了全民熱議。多數觀點認為，現在的物價提高以及工資、薪金的個人所得稅起征點都已多次上調，稿酬制度的停滯不變在一定程度上違背了社會公平的原則。

目前，對于稿酬問題已有了一定的解決方案。2014年9月，版權局的《使用文字作品支付報酬辦法》對稿酬標準進行了一定的提升。這反映了政府對大眾呼吁的重視，但是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關于稿酬的爭議。這其中原因有二：第一，從現實情況分析，稿酬高低一向“因人而異”，實際上是由市場決定的，創(chuàng)作者要想獲得更高稿酬，還是要看“買方”的態(tài)度。如今大部分出版機構都已經市場化，依據市場的供求原則來決定作品價格。哪個創(chuàng)作者的作品銷量好，受讀者歡迎，他的稿酬也會隨之抬高。因此，用行政手段出臺的《使用文字作品支付報酬辦法》僅僅是一個參考標準。第二，稿酬問題的核心還是稿酬高賦稅問題得不到解決。我國現行的稿酬所得稅制度自1980年以來一直未變，業(yè)界呼吁提高稿酬個人所得稅起征點。如果稿酬個人所得稅的起征點沒有相應提升，就不能真正改善撰稿人的報酬問題。當然也不能完全否定《使用文字作品支付報酬辦法》的作用，畢竟它制定了最低付酬標準。如此一來，一些籍籍無名的創(chuàng)作者可以得到比以前更好的報酬。

為什么稿費標準和稿酬所得稅問題的解決不能一蹴而就呢？早在2012年4月，人民出版社副社長任超接受《中國圖書商報》記者訪談時就指出：稿酬太高的話會打破本來已經形成的相對的利益平衡，而要建立新的平衡，必然會使包括圖書價格等各方面發(fā)生一些變化，會涉及各方面的利益問題[1]。事實上，作者可以與出版從業(yè)者共同向圖書市場索取報酬，然后大家再按各自付出的勞動大小來進行分配。從圖書行業(yè)收益與成本的角度考慮，稿酬高最直接的影響是圖書成本增高，而最后買單的是讀者。圖書價格和文化消費意識是相互聯系的。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文化消費的水平也應該得到相應的提高。從這個角度來分析，只要稿酬的提高幅度是合理的，圖書價格適當地提高并不會觸動讀者的神經。從讀者的角度看，只要是好的作品，即使價格高也還是愿意買賬的。相反，如果沒有大眾文化消費的逐步提高，就沒有文化市場的良性循環(huán)。作家呼吁提高稿酬收入，要求有尊嚴地生存，這也是高質量文化生產的保障，否則文化藝術市場將會萎縮甚至陷入惡性循環(huán)。

文化體制改革要求市場化改革和公益性服務有效結合。當前改革的總方向是使文化單位成為市場主體，激發(fā)文化單位的內在活力和動力，建設公平競爭的市場環(huán)境，推崇平等競爭和優(yōu)勝劣汰。市場經濟是殘酷的，在競爭中獲勝的創(chuàng)作者理應獲得較多的報酬，反之則應是少取或沒有報酬。圖書市場價格體系的合理化不能一味地靠壓低撰稿人的報酬來實現，而應該是市場本身運轉的結果。試想，作者要想獲得較多的稿費就必須將讀者所愛融入作品創(chuàng)作中去，以受眾為中心來進行創(chuàng)作，這正是文化體制改革對文藝工作者的要求。當然，在圖書行業(yè)市場化過程當中，作者要有度的把握，考慮社會各個方面的接受程度。正如國家將文化單位劃分為“公益性文化事業(yè)”和“經營性文化產業(yè)”兩類區(qū)別對待一樣，出版行業(yè)也應考慮多種因素。如今，許多暢銷書的作者以其作品較大的銷售市場為出版社贏得了較高的利潤，他們自己也因此獲得了相對高昂的報酬。相較而言，有些嚴肅文學、學術著作和期刊等因為受眾面相對狹窄，作者和出版從業(yè)者的收益受到損害。對于這些從圖書市場上獲利較少但出版意義重大的作品，政府可以給予一定的貼補，或者出臺相關政策，采取不同的稿酬制度。

媒體融合時代的版權保護與開發(fā)

出版行業(yè)乃至整個文化產業(yè)都是以內容制作與傳播為主體的行業(yè)，都強調版權保護的重要性。早在1983年，美國的數位作家就在寫給大陸會議的請愿書中勸說：“沒有什么能夠比一個人擁有自己的研究成果更理所當然的，而且著作權的保護與安全將會極大地鼓勵天才們的創(chuàng)作并促進有用發(fā)明的產生。”[2]根據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的說明，版權保護的目的包括兩個方面：鼓勵充滿生機的文化活動的同時回饋創(chuàng)作者以價值，從而使他們能夠過上既體面又舒適的生活，并且為大眾提供多種經濟實惠的獲取內容的途徑。可見，版權保護不僅能保護創(chuàng)作者的權益和鼓勵原創(chuàng)精神，也從根本上為大眾的文化消費、文化市場的繁榮提供了有力的支撐。

出版業(yè)作為一個文化產業(yè)，自然與社會文化流變緊密相連。國家版權局副局長閻曉宏指明，控制了版權就控制了文化[3]。要遏制侵權行為，就必須充分理解我們時代的文化特色。如今我們正處于新舊媒體融合的時代，由于互聯網和移動技術已悄然改變了中國讀者的閱讀方式，出版行業(yè)也必須要適應這一改變趨勢。然而，正由于我們處于一個媒體轉型和變革時期，各種法律紛爭、文化變遷以及經濟合并也隨之相伴而生。法律回應的特征之一就是對現有原則做出反應或調整，在公民社會中，最初個體可隨意地行動，最后法律才能做出糾正，版權人必須學會利用已有的法律體系來保護自己對思想生產和傳播的權利。因此，出版界在致力于版權開發(fā)的同時，要推動立法和司法，讓相關機構聽到出版業(yè)界的聲音，促使相關機構反思已經發(fā)生變化的媒體環(huán)境。

由于新的媒體技術降低了圖書制作生產和銷售發(fā)行的成本，有利于讀者以更為高效的方式利用出版內容，因此版權侵權行為較之以前更為猖獗——復制、粘貼、肢解和借用等盜取智力成果的行為變得更為簡單便捷。當前的《著作權法》是印刷技術時代的產物，本身的彈性不夠大，無法包容不斷更新的作品形式，有關版權的相關法律的制定與修改要與時俱進地處理好新媒體環(huán)境下新的版權狀況，并保障創(chuàng)作者不斷開發(fā)的附屬版權。此外，出版業(yè)為了解決新媒體環(huán)境下的版權侵權問題，正在努力研發(fā)各種諸如數字水印的加密技術。總之，網民無限制地免費下載和復制帶有版權的材料內容等侵權行為敦促政府和出版業(yè)界采用法律和科技手段來保護版權。

值得注意的是，版權保護既是一個自上而下的由法制機構和業(yè)界人士推動的過程，也是一個自下而上的由大眾讀者推動的過程。當大規(guī)模的智力盜竊行為成為網絡上最為普遍的活動時，我們的文化價值觀也會隨之發(fā)生扭曲，進而不自覺地忽視版權所屬的問題。很多網站提供了可供閱讀甚至下載的作品，卻并沒有注明原作者。2012年6月1日，作家維權聯盟訴百度文庫侵權案在北京海淀法院開庭，起因是2011年3月15日近50位中國作家聯合發(fā)表《三一五中國作家討百度書》。這次業(yè)界所稱的“百度文庫案”最后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在一定意義上喚起了版權人的維權意識以及大眾對版權所屬的尊重。然而，這次侵權案也一度受到輿論力量倒逼，畢竟大多受眾版權意識淡漠，從百度文庫這一平臺得到了暫時性的便利，所以并沒有形成為內容付費的觀念。可見，解決媒體融合時代版權難題的首要任務還包括營構健康的文化消費氛圍和提升全民知識產權維護意識。

盡管我們認為在媒體融合時代版權保護的難度更大，但這并不代表版權保護不可能進一步完善。2014年11月6日，北京知識產權法院正式掛牌履職，這是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次會議表決通過《關于在北京、上海、廣州設立知識產權法院的決定》后，我國成立的首家知識產權審判專業(yè)機構，這標志著我國知識產權保護進入一個全新發(fā)展階段，必將對后續(xù)一系列的版權保護措施產生重大影響。筆者認為，出版業(yè)界不僅要重視版權保護，還要抓住時代的脈搏，注重版權開發(fā)和版權產業(yè)化發(fā)展。克里斯·比爾頓在其著作《創(chuàng)意與管理———從創(chuàng)意產業(yè)到創(chuàng)意管理創(chuàng)意管理》中將文化產業(yè)置于當今社會這個越來越依賴于創(chuàng)新和知識產權的環(huán)境中，據此論述了許多問題。他指出：文化產業(yè)不是單純以營利為宗旨的經濟追逐，它要為促進社會融合提供路徑，是物質與精神再生產的手段，是在滿足人實現自我價值和精神意義的過程中實現營利和產業(yè)化發(fā)展的[4]。當今的媒體巨頭，如默多克、貝盧斯科尼、貝塔斯曼等都不是合并了他們最擅長的媒體，而是使媒體多樣化，希望橫跨多種媒體渠道而不是局限于唯一媒體平臺進行內容開發(fā)，目的就是要從中獲得更大的市場份額。

我們注意到，多種力量開始摧毀、分割不同媒體的藩籬。舊媒體并沒有被新媒體取代，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它們的作用和地位由于新媒體技術的引入而發(fā)生了變化，傳統紙質出版不再一統天下，開始了跨媒體經營。相對成熟的文化市場通常是由一個好的文本開始，進行深度開發(fā)，發(fā)展成一條關涉電視、電影、游戲軟件等收益可觀的產業(yè)鏈。從版權開發(fā)的角度來講，附屬版權的發(fā)掘是基礎版權的深度拓展，有益于增加版權所有者的收益。對于出版機構和作者來說，媒體融合代表了一種擴張的機會，因為在某一領域成功的內容產品就有在另外媒體成功出版和傳播的潛力。對社會大眾而言，這亦豐富了國民的物質文化生活。因此，出版業(yè)界要注意結合產業(yè)發(fā)展方面的特征與規(guī)律，學習和探究如何開發(fā)版權，擴大圖書承載渠道的流動和多元化，從而實現作品的多層次、多媒體的展現，創(chuàng)造更多的社會財富。筆者認為，對于出版行業(yè)來說，版權代理制度具有典型的市場經濟特征，符合市場經濟發(fā)展規(guī)律。由于版權開發(fā)既復雜又耗費時間，版權經紀公司和代理人將是出版行業(yè)的未來新星。

綜上所述，稿酬制度、版權保護與開發(fā)都與出版工作的關系非常密切。稿酬制度不合理，版權保護不力以及版權開發(fā)滯后都會制約出版事業(yè)的發(fā)展。文化體制改革要求我們從歷史、空間維度深度審視和把握文化事業(yè)，解放和發(fā)展文化生產力。任何改革都需要社會大眾的回應和關注，政府、出版業(yè)界和全社會要齊心協力，共同面對這些問題，既不能放任自流，也不可急功近利，否則不利于出版業(yè)的改革和發(fā)展，最終會影響文化體制改革進展的深度和廣度。

[1]劉佳. 稿酬稅起征點能否升高[J]. 中國圖書商報，2012-04-01.

[2] 陳鳳蘭. 版權與版權貿易[M]. 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2：32.

[3] 閻曉宏. 控制了版權就控制了文化[N]. 中國新聞出版報，2013-02-21.

[4][英]克里斯·比爾頓. 創(chuàng)意與管理——從創(chuàng)意產業(yè)到創(chuàng)意管理[M]. 向勇，譯. 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0：4.

（作者單位：湖北第二師范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