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獅爺的守望

黃漢瑜

說起風獅爺，名氣最大的非金門風獅爺莫屬，我的家鄉晉江市安海鎮與金門島一水之隔，三年前我去金門旅游就深深地感悟到風獅爺的魅力，無論從碼頭到機場，從街頭到田間，從酒店到商場，一只只憨態可掬地站立著的風獅爺笑迎我們，風獅爺成了金門島名副其實的形象代言人，令我印象極深。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安海人，其實我對風獅爺并不陌生，因為家鄉的街頭巷尾，民居墻頭，寺廟校園都有年代久遠的風獅爺，我是在風獅爺的呵護下長大的。

何為風獅爺？風獅爺就是人性化了的石獅子雕像。常見的石獅子雕像都是臥獅，而風獅爺則是抬起前腳的立獅，猶如威武的石將軍。

安海風獅爺與金門風獅爺到底有何聯系呢？風獅爺習俗有何淵源？又是如何傳播的呢？帶著這些疑問，于是我留心探究。據廈門大學人類學研究所所長郭志超教授發表的《金門風獅爺尋根》一文考證，金門風獅爺的根在泉州，石獅子分為兩類，一類為“守門獅”雌雄成對;另一類為“風獅”，鎮風鎮煞鎮沖，單只而立。據霽云殿實物考證，這對石獅成對且帶蓮花爐，兩只獅子均為站立，兼具兩類特征，包含吉祥辟邪之義。

先說說風獅爺的“祖地”我的家鄉安海。安海古稱灣海、石井、安平，南宋建炎四年（1130年）建鎮，位于泉州府南門外60里的安海灣，晉唐時期就有先民繁衍生息。漫步安海鎮區，古港、古橋、古寺、古街、古塔比比皆是，安平橋（五里橋）、三里街、三十六巷就是古鎮的經絡筋骨，五里橋全長五華里，素有“天下無橋長此橋”之美譽，安海曾經是聞名全國的四大名鎮之一。安海又是民族英雄鄭成功念書、習武、成長的第二故鄉，鄭成功短短39年的一生，在安海度過了22年，當年鄭成功的戰船從安平港出發，驅除荷蘭殖民者收復臺灣。我家就在五里橋頭白塔腳下的石獅巷，石獅巷以巷口的那只石獅子而得名。安海的大街小巷都有風獅爺，霽云殿有明代風獅爺，安平橋頭有宋代石獅子，糖房埕古厝門口有唐代石獅子，廣全巷墻面上也刻有威武的石獅頭，由此可見，安海的風獅爺信仰可以追溯到唐宋時期。

風獅爺的淵源與天氣有關，東南沿海一帶，常年遭受風沙侵害，苦不堪言。風獅爺和 “煎堆補天”、“投堆”就是先民抵御自然災害的神秘古老習俗。奎光閣是閩南現存最大最古老的道教古建筑群，始建于五代后唐年間，殿建于20級石梯的高臺上，面闊五開間，寬16米，進深16米，面積二百五十多平方米，占地三千多平方米，霽云殿是奎光閣的附屬建筑。風獅爺立在精雕細刻有飛馬、麒麟的輝綠巖石座上，底座高60厘米、獅子高120厘米，母獅仰立抱著小獅嬉戲、雄獅捧著繡球，威武古樸，造型奇特，保存完好。霽云殿古時是安海最高處，殿宇筑就于丈余高的石臺上，殿里原供奉北極玄天上帝，即道教掌管北方之神，據傳其門檻與五里橋頭白塔頂的葫蘆齊高，古時立于其上，似居云間，整個安海灣一覽無余，因故而得名。霽云殿風獅爺頂風沐雨，守護一方，這是閩南地區現存最早的傳說是司鎮風煞的風獅爺。

清人林盰眜《金門志》記載“隆冬海風飆驟，飛沙滾塵。東方濱海村家，沙壓于室垺 ，夜棲宿房廬，旦已閉塞，辟除之，始得出入”，由此可見當時金門沙塵暴之慘烈。因民間認為石獅子司鎮風煞，遂有了風獅爺的信仰。風獅爺究竟是金門的土產，抑或是傳自他地？近代臺灣學者許維民在《金門風獅爺》一文中指出：“從地方的家譜來探討，現今金門的血緣聚落，其先祖甚多是宋、元、明時從泉州一帶遷徙定居的。”明代以前泉州一帶就有風獅爺的信仰者，明代閩人謝肇眜《五雜俎·人部》就有“石獅無言而稱爺”的記載。

據晉江市志記載，清順治三年（1646年），鄭成功之父鄭芝龍降清，鄭成功悲憤不已，燒毀府邸，破釜沉舟，帶領軍民移師金門島為抗清基地，風獅爺信仰傳入金門。順治十八年（1661年）清廷實行遷界封海， 沿海三十里片船不得入海，“濱海梵宮民居，悉為灰燼，唯龍山寺巋然獨存”（安海志），以此切斷民眾與鄭成功的聯系。當時霽云殿石臺高聳，殿宇凌空，一望無垠，殿下殘垣斷壁，芳草萋萋，碩鼠成群，野狗出沒，安平古港檣傾輯摧，東南沿海三十里外荒無人煙，百姓流離失所，安海地區的經濟遭到毀滅性的破壞，只有遠處龍山寺的寥寥香火默默地祈禱著百姓的安危，登斯殿也猶有去國懷鄉、寵辱皆忘、憂饞畏譏之感，是時霽云殿上的風獅爺只能孤獨地盼著流民歸來。

金門自古隸屬泉州府，大部分移民均遷自泉州各縣，特別是清康熙22年復界，金門田園荒毀，水土流失惡化，大批移民前往開墾，為了鎮煞風災，帶去了家鄉的守護神“風獅爺”，一方面開墾拓荒，祈求風獅爺保護，另一方面封山育林，改造大自然，改善生存環境，使金門逐漸成為居住樂園。鎮煞瑞獅發揮了重要作用，當上了重要角色，石獅子由臥而仰而立，逐漸演變，成為民間之神，并進一步人性化而成了“爺”。風獅爺是閩臺兩岸民眾的共同保護神和崇拜物，是兩岸同胞交往的見證，是閩南先民開發金門的見證，霽云殿風獅爺是閩臺緣的重要實物，在閩臺關系史上具有獨特意義，金門風獅爺根在安海霽云殿。如今臺海兩岸風平浪靜，海內艾安，和氣充滿，春風滿眼，兩岸的風獅爺雄姿屹立，笑迎四方賓客，守護著一方熱土。

責任編輯 林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