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經濟學”的惶恐與忐忑

張銳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高高舞起了憲法賦予給自己的權力，提前兩年解散了本屆眾議院，而且安倍非常堅定地相信，在接下來即將進行的眾院大選中，由自民黨和公明黨組成的聯合執政的政黨再次取勝沒有懸念，自己繼續坐擁首相寶椅并威風到2018年年底當然也就不會出現任何差池。

安倍這樣火急火燎地重組眾議院，當然是受到其力推的“安倍經濟學”出現重大意外并由此產生對其能否繼續執政的現實沖擊。最新資料顯示，在2014年二季度萎縮1. 9%（換算成年率為-7.3%）的基礎上，日本經濟第三季度增長-0.4%，換算成年率為-1.6%。經濟兩個季度的連續負增長，理論上意味著日本經濟已經陷入衰退。重要的是，平均下來，2014年前三季度-0.73%的經濟增長率不僅弱于日本經濟過去35年2.07%的歷史均速，而且比金融危機后五年0.2%的均速還要弱。如此慘淡的成績將運作近兩年的“安倍經濟學”推到了風口浪尖，反對黨紛紛借此向安倍發難。所幸的是，目前日本國內民主黨等反對派陣營還處于弱勢而且混亂無序，并且有64%的民眾還對“安倍經濟學”抱有希望。于是，趁著自己還占據優勢，更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安倍提前啟動了眾議院的大選。一旦獲勝，安倍就可以繼續推行他的“安倍經濟學”。

所謂“安倍經濟學”就是被外界俗稱的“三支箭”計劃。第一支箭是“大膽的金融政策”，即量化和質化貨幣寬松，在這一政策下，日本央行以每年60萬億～80萬億日元的速度增加基礎貨幣，目的是實現2%的通脹目標，降低企業融資利率，驅動日元貶值以刺激出口；第二支箭是“積極財政政策”，在10年間投資205.5萬億日元提高建筑物和防波堤的抗震性能，以在公共事業領域刺激出更大的需求；第三支箭是“經濟結構調整”，即通過激活地方小企業、設立特區簡政放權和企業稅改革等措施以喚起民間投資的增長。究其實質，安倍經濟學就是要促使日本從15年的通縮泥淖中解脫出來，實現經濟增長。

應當說“安倍經濟學”尤其是第一、二支箭產生了一定的功效。在2014年二、三季度之前，日本GDP已經實現連續6個季度的正增長，國內通貨膨脹率連續躁動，僅今年前三個季度的CPI同比增幅平均達到了2.79%，核心通脹率回升至1%這一近20年來的最高水平。與此同時，日本國內失業率降至3.6%，為16年最低，就業人數也觸及史上最高。特別是日本股市，已經從安倍二次上任伊始的10000點上升到了目前的17300多點，勁升42%，在出口方面，2014年前三季度日本出口季均增長率高達10.53%，10月份更是創下了66885億日元這一近六年來的出口額新高。

然而，也許太過于自信，更為了減輕巨額財政赤字之壓，安倍于2014年4月宣布將消費稅從5%提升到8%，而且準備在2015年10月份再提高到10%。消費市場隨即出現“雪崩”。加稅的當季，日本民間消費急劇萎縮18.6%。數據顯示，2014年前三季度，日本私人消費季均環比折年增長率為-2.67%，既大幅低于1.95%的歷史平均水平，也大幅低于1.05%的金融危機期間水平。實際上，除了消費稅的提高增加民眾消費負擔之外，居民工資不僅沒有隨著“安倍經濟學”的推展而提高，反而出現了回調，加之物價上漲產生的共振壓力，消費的萎縮就在情理之中了。數據顯示，自安倍二次主政以來，日本家庭的實際可支配收入同比下跌近6%，整體員工實際工資至2014年三季度底已遭遇連續15個月的下降。由于消費占日本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高達60%，消費萎縮拉下經濟增長就不言而喻。

與消費一樣并沒有得到“安倍經濟學”提振的還有中小企業。雖然日本很多大企業的終端市場分布于海外，從而成為日元貶值條件下出口的最大受益者，但它們又必須與日本國內眾多中小企業一樣承受著因日元貶值導致進口原材料成本升高的傾軋，因此，除了少數大企業財務業績有所改觀外，更多的中小企業營收則是普遍出現大幅下滑。數據顯示，2014年前三季度，日本工業生產指數月均環比增長率為-0.2%，低于危機期間的-0.15%和歷史平均的0.12%；日本產能指數月均同比增長率為-1.81%，低于危機期間的-0.48%和歷史平均的0.58%。受此影響，同期日本所有行業的總現金收入月均環比增長率為-3.48%，遠低于危機期間的5.76%和歷史平均的6.37%。在看不到贏利前景的情況下，占日本GDP達15%的企業產能擴充作用于日本經濟增升的動能當然十分式微。

慶幸地是，面對著經濟的衰退，當然也是為了爭取選民的票數，安倍緊急剎車，將原定到2015年10月再提消費稅率的時間延至2017年4月。對于安倍而言，最為害怕的就是出現如同1990年年代那樣從天堂到地獄的噩夢。上個世紀90年代末，即1997年在日本經濟開始復蘇之后，橋本龍太郎政府把消費稅從3%提高到5%后，立即把日本復蘇的微弱火焰撲滅，日本經濟從此開始“失去的20年”的痛苦歷程。

觀察發現，自金融危機以來，包括這一次，日本共出現過四次經濟衰退，因此，僅從季度GDP下滑就遑論“安倍經濟學”已然失敗還為時過早。不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預測，2015年日本經濟增長率僅為0.826%，不僅低于2014年的0.891%，而且在包括美國、歐元區國家、日本和金磚五國的主要國家中，日本是唯一一個2015年增長率弱于2014年的國家。“安倍經濟學”將再一次被推到世人審觀的位置。

對于安倍而言，未來政策的重心無疑是如何使得經濟刺激計劃的正能量輻射到國內中小企業與民眾增收的層面，這也實際關系到“安倍經濟學”第三支箭的初始效果。按照安倍的說法，消費稅率調升時間延后，將會使2015年度日本消費者的錢包多出1.5萬億日元，2016年度將多出4萬億日元。另外，在上一財年將企業所得稅減少2.4%的基礎上，安倍政府在2015年將繼續下調所得稅率，未來幾年內企業實際稅率的降幅將達到20%至30%。與此同時，日本財務省正準備啟動規模達3萬億日元的經濟刺激新計劃。看來，安倍手中的彈藥的確不少。但是，無論是稅延還是減稅抑或擴支，都將使本已捉襟見肘的日本財政雪上加霜。資料顯示，在安倍上臺執政后的過去兩年中，日本政府債務已經從997萬億日元增加到1038萬億日元，債務占比達到245%，償債支出占財政收入的43%。而照著安倍目前大手大腳花錢的速度，其原先作出的到2020財年實現財政盈余的承諾很可能會是打水漂。

（作者系廣東技術師范學院天河學院經濟學教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