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漢：四川“首善”的真面目

尚儒

6年前，四川“5 · 12”大地震過后，一所名為“劉漢希望小學”的學校在廢墟中屹立不倒，引發各界強烈關注和贊美，資助建設這所學校的企業家劉漢自此被稱為四川“首善”。

但是，誰也不會想到，這位四川最大的民營企業家，有一天會與黑社會性質組織頭目聯系在一起，甚至成為引發四川官場強震的導火索。

2014年2月20日，湖北咸寧市人民檢察院對外宣布，四川漢龍集團董事局主席劉漢等36人，因涉嫌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故意殺人、故意傷害、非法經營等罪名被檢察機關依法提起公訴。

消息的公布，讓持續發酵了一年的傳聞終于得到了證實，也讓備受關注的神秘富豪劉漢再度出現在公眾的視野內。

就在劉漢涉黑案公開審理的當日，新華社發表評論說，劉漢涉黑組織危害之巨、盤踞之深，除了自身的兇殘狡詐外，一個極為重要的原因，就是一些黨政部門和司法機關工作人員為他充當“保護傘”。

失蹤的“首善”

2013年全國政協、人大“兩會”期間，一則消息在網絡和坊間瘋傳，四川百億富豪劉漢失蹤。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個消息讓政商兩界不少人揪心和不安，更觸動了一張看不見的隱秘大網。

劉漢失蹤后的近一年時間內，四川政商界持續“地震”，那么劉漢和他們究竟有何關聯？這位神秘富商在這場“地震”中到底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呢？隨著這些事件的推進，劉漢一次又一次成為輿論的焦點。

被坊間稱為“資本大鱷”和“礦業大亨”的劉漢，是四川最大的民營企業漢龍集團的董事局主席、上市公司金路集團公司董事長，旗下擁有數十家子公司，橫跨金融、證券、能源、電力、房地產、礦產開發等多個領域，資產高達數百億元，曾被福布斯雜志稱為“潛在水底的真正富豪”。

而劉漢更令國人熟知的是，其捐資修建的劉漢希望小學在2008年汶川地震中屹立不倒，被譽為“史上最牛希望小學”。劉漢也自此被稱為四川“首善”，連續三屆當選四川省政協委員、政協常委，據說在漢龍公司的文件表里，劉漢擁有的個人榮譽稱號多達20余項。

那么，在這一連串耀眼的光環背后，劉漢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的漢龍集團究竟是個什么組織呢？隨著案件被移送起訴，有記者走進專案組，觸摸到了這個堪稱迄今為止國內最大的黑社會性質犯罪案件的偵破脈絡。

據專案組工作人員介紹，從2013年3月至今，在黨中央的堅強領導下，公安部直接指揮北京、湖北、四川多地警方聯手作戰，歷經10個月艱苦偵辦，這起代號為“110”的專案成功告破，也就此揭開了以劉漢為首的特大黑社會性質犯罪組織的廬山真面目。

血染的“首善”

記者了解到，劉漢的名字與四川黑社會老大聯系起來引起網民“圍觀”，是源于2009年1月10號發生在四川廣漢的那起震驚全國的街頭槍殺案。

廣漢市中心鴨子河畔，是廣漢人最喜歡去喝茶聊天曬太陽的地方。5年前，一個晴朗的冬日午后，一輛車子突然停在一茶館門口，有人下車摸出手槍，對著正在喝茶的一桌人，“砰、砰、砰”地打起來。有親歷者說，“只聽到最后三聲槍響，然后（我）轉頭一看，（被害）人都倒下了?！绷碛腥嘶貞洶赴l時的情景說，“速度太快了，響的速度太快了?！?/p>

據后來調查，案發時間為下午兩點五十分，整個過程還不到一分鐘。目擊者說，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開槍人就已經迅速逃離，三名茶客中槍倒地，除了散落的10多枚彈殼，甚至連茶杯、座椅都沒有被碰倒。

法醫鑒定證實，案發現場三人被射殺身亡，兩名無辜群眾被流彈擊傷。而慘劇發生的當天，恰恰是“110”宣傳日，上午當地警方的“110”街頭宣傳活動才剛結束。

案件發生后，公安部掛牌督辦，德陽抽調了200多名警力組成專案組，四川省公安廳也派出刑偵專家參與破案。不到20天，案件真相水落石出，警方先后抓獲作案兇手袁紹林、張東華等人，起獲了作案槍支。

經調查，這起命案的幕后主使是劉維。劉維是劉漢的弟弟，又名劉勇，為廣漢某實業公司老板，在公眾視野里，他也是紅極一時的民營企業家和慈善家。北京舉辦奧運會時，劉維作為奧運火炬手，還參加了奧運火炬在廣漢的傳遞。

而在了解底細的廣漢人眼里，劉氏兄弟是無人敢惹的江湖老大，操控著當地的賭博、游戲機、高利貸、建筑、砂石等多個行業。

經查，槍案中被害人當中的陳富偉是劉漢、劉維當時的死對頭。犯罪嫌疑人之一文香灼說，“當劉勇有了除掉他的對頭陳富偉的想法后，便叫我和曠小坪找人去殺了陳富偉?！薄皠⒂聦ξ覀z說，出了事不要緊，他們劉家出面擺平?！?/p>

陳富偉曾是廣漢有名的黑道人物，從1990年開始，因犯故意傷害罪、非法持有槍支罪和尋釁滋事罪，多次被判入獄服刑，案發前半年，他剛剛刑滿釋放。出獄后的陳富偉揚言要報復當年和自己一同混社會、還把自己送進監獄的劉漢、劉維兄弟。面對威脅，劉維搶先下手。后來劉維交代說，“我就說了一句，弄，不要在廣漢弄?！?/p>

通神的“首善”

案件偵破后，公安部迅速發出A級通緝令追捕劉維，而劉維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沒了蹤影。

“當時一下子覺得天都塌下來了。”劉維在回憶案發情形時這樣說。但誰也沒有想到，感到“天塌了”的劉維并未遠走高飛，而是就躲在廣漢，因為他還有個大靠山，那就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哥哥劉漢。

檢方指控，1993年以來，被告人劉漢、劉維等36人無視國家法律，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大肆進行違法犯罪活動，攫取巨額經濟利益，稱霸一方，在四川省廣漢、綿陽、什邡等地及部分行業內，形成非法控制和重大影響，嚴重破壞社會治安、經濟和社會生活秩序。其中，故意殺人5起致6人死亡、故意傷害2起致2人死亡、非法拘禁1起致1人死亡。此外，被告人還千方百計拉攏腐蝕國家工作人員，尋求保護，鞏固和擴張其社會影響力。

警方查明，在公安機關追捕劉維期間，劉漢與劉維多次見面，還給了劉維數百萬元的現金財物，不僅為他提供生活上的保障，同時也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包庇劉維，甚至還炮制了一份“劉維是冤枉的”信件，送往北京。

令人不解的是，劉維躲藏期間，警方曾多次接到群眾舉報，但每次民警到達現場時，都人去屋空。據與劉漢相交多年的王軍（化名）說，2001年，劉漢遇到“貴人”，得其幫助。當年，劉漢被列為公安機關查處名單，就花巨資攀附上某位領導，將他從查處名單上撤除。

此后，劉漢通過資本運作迅速把產業擴充到外省、外國。截至2013年3月劉漢被抓前，他名下的四川漢龍集團已發展成一個巨大的商業帝國，資產達400多億元。據王軍介紹，劉漢與這位領導搭上線后，變得更為低調、謹慎，很少在公共場合出現。王軍隨后少數幾次與劉漢會面，感覺到了他的變化，“言語之間連省里的官員也不放在眼里”。

據四川政法系統內部人士透露，劉漢在北京被控制后，公安部成立了“110”專案組，該案被作為典型的警匪勾結，政商勾結案件，被要求一查到底。

劉漢案引發四川官場震動是不言而喻的，新華社的評論說，無論黑惡犯罪分子的能量有多大，其“保護傘”的職務和級別有多高，都難逃中央反腐打黑的雷霆手段和恢恢法網。

2月21日，《人民日報》也發表評論文章指出，劉漢涉黑犯罪集團被摧毀，其背后的“保護傘”也將隨著案情的進一步審理而公之于眾，并受到法律的嚴厲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