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反腐大揭底

阿墨

“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要堅持‘老虎、‘蒼蠅一起打”。習近平總書記在十八屆中央紀委二次會議上擲地有聲的講話，表明了中央懲治腐敗的決心和力度。

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里，中共懲治腐敗強勢推進，多名高官落馬被查，其中，西部大省四川反腐成效顯著，三只“老虎”被擒，多只“蒼蠅”被打，十數商人涉案，引起全國關注。

2012年12月6日，新華社發布消息，原四川省委副書記李春城涉嫌嚴重違紀，接受組織調查。

2013年6月22日，原四川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四川省文聯主席郭永祥被帶走，次日官方媒體披露郭永祥涉嫌嚴重違紀，接受中紀委調查。

2013年12月29日，中央紀委監察部通過官方網站宣布，原四川省政協主席李崇禧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組織調查。

一年時間，四川三位高官相繼落馬，引發了四川政壇商界持續“地震”。一個地方貪腐高官如此密集落馬的現象，在讓百姓拍手稱快的同時，也頗為耐人尋味，發人深思。

李春城的“口碑”

據成都新聞界同行介紹，李春城被帶走的確切時間是2012年12月2日晚間。次日，四川省委召開常委會通報此事。就在同一天，李春城被紀檢部門帶離成都。

12月4日，李春城被調查的消息，又在四川省級領導干部中進行了傳達，傳達范圍包括了離退休省級領導。又過了兩天，新華社正式發布李春城被調查的消息。李春城因此成為十八大后第一個落馬的副省級官員，也是第一個落馬的十八屆中央委員會候補委員。

從李春城的履歷中不難發現，這是一個有“知青”經歷的副省級官員。李春城生于1956年，遼寧省海城人。17歲到黑龍江省雙城縣農豐公社保勝大隊當過兩年“知青”，1975年入讀哈爾濱工業大學，3年后留校工作。1987年，離開高校正式進入政壇，歷任共青團哈爾濱市委副書記、書記，哈爾濱市太平區區長、區委書記，哈爾濱市委常委、副市長等職務。

1998年12月，李春城從哈爾濱“交流”到成都，曾任成都市副市長、瀘州市委書記。2001年，出任成都市代市長、市長，正式步入副省級干部序列。自2003年6月至2011年9月，李春城擔任了長達8年多的四川省委常委、成都市委書記職務。2011年9月，擔任四川省委副書記兼成都市委書記。同年11月，卸任成都市委書記，專任四川省委副書記。

有分析人士指出，2002年，李春城以成都市市長的身份成為十六屆中央候補委員，這是不多見的。可是到了2007年，身兼四川省委常委、成都市委書記的李春城卻落選了十七屆中央候補委員。這時，便有李春城被人舉報的傳聞。令人費解的是，2012年11月，時任四川省委副書記的李春城再次當選，成為十八屆中央候補委員。然而，他這次只當了不到20天，即被帶走調查。

有消息人士稱，李春城被調查，或與成都工業投資集團有限公司（簡稱成都工投集團）董事長戴曉明案有關。戴曉明為李春城的老部下，曾長期擔任成都市青白江區委書記、成都市經濟委員會主任等職，時任成都市最重要的政府投融資平臺—成都工投集團董事長，為李春城“得力干將”之一。

又有熟悉內情的人披露，在調查李春城之前，紀委先是控制住了戴曉明，接著又控制了李春城的東北老鄉、哈工大校友、在重慶有重要地產項目的商人史某某以及李春城的秘書陳某。而李崇禧落馬之前，紀委部門已將與他私人關系密切的女官員、時任四川省蓬安縣委書記的袁菱帶走調查。

據悉，李春城在成都的口碑一直有爭議，除了貪腐傳聞，還有一種說法是李春城“不尊重老人”。據知情人士透露，2008年和2009年春節前夕，成都市舉辦的例行“團拜會”上，幾位老干部攔住李春城的車不讓走，要求他“講清楚”一些問題。也許因為這個原因，李春城以后就再也沒有出席過類似的座談會。

記者了解到，除了已被公開的實名舉報者成都市金牛區統戰部部長申勇外，舉報者還有相當級別的當地官員。申勇自稱從2004年就開始實名舉報李春城，但并未在網絡上公開。

案發后不久，有人在成都市春熙路街頭，高舉寫有“李春城”的牌子，大喊反對他的口號。不過也有人認為對李春城的功過應“一分為二”地看，主要依據是，李主政成都以來，有幾大政績：一是成都成為“城鄉統籌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二是大力推進“舊城改造”，城市面貌有了較大改善；三是經濟和社會發展提高較快，成都的GDP從1998年的1000億元增長至2011年的近7000億元；四是確立了農村土地確權、流轉的“成都模式”，為成都建設用地的“放量增長”奠定了基礎。

然而，也由于李春城大搞“建設工程”與“四處拆遷”，當地有人稱他“李拆城”。

李春城被帶走后，他的住宅也成為了市民熱議的話題。有媒體披露，李春城居住在成都市浣錦濱河路186號一片無名別墅區，該別墅區地處主城西側，一環與二環路之間，毗鄰浣花溪公園與府南河。知情者告訴記者，別墅區共有22戶，李春城居所的面積是最大的。

李崇禧的末路

李崇禧是十八大以來被調查的地方“老虎”中級別最高的“一只”，屬于正省級。此前兩名落馬的正部級官員分別是國資委原主任蔣潔敏、公安部原副部長李東生。

李崇禧的仕途在2013年12月28日走到了末路，這一天，他被中紀委帶走了。就在這天前，他還出現在四川省政協主席會議上，主持會議并講了話。

與李春城相同的是，李崇禧此前也曾被多次舉報；但與前者不同的是，李崇禧一直在四川任職，是土生土長的“本地官員”，加之有長達18年的紀檢生涯，川中同僚對他的印象是處事老練，根基深厚。

公開資料顯示，李崇禧生于1951年1月，四川簡陽人。曾在四川省制藥廠當過6年多工人，1978年考入當時的四川財經學院（現西南財經大學）。1982年大學畢業后即進入四川省紀委，歷任省紀委二處干事、紀檢二室副主任、主任等職。1993年4月晉升為四川省紀委常委。

1995年3月至2000年8月，李崇禧遷任甘孜藏族自治州委副書記、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委書記。2000年8月后任四川省委秘書長、辦公廳主任，4個月后晉升為四川省委常委。2002年5月任四川省委副書記，并兼任省紀委書記直至2007年5月。

2011年1月，年滿60歲的李崇禧以四川省委副書記職兼任四川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黨組書記，正式進入了正省級干部序列。

知情人士透露，李崇禧被舉報可能有三個方面的原因：其一，涉及他當選省政協主席前的“拉票”之舉；其二，可能與其深度介入礦業開發有關；其三，與此前的徐孟加案有關。

2014年1月2日，四川紀委系統一位官員向記者證實，李崇禧被調查有幾個月了，并被限制出境。有接近李崇禧的政界人士稱，2011年，已漸漸退居二線的李崇禧不滿足在省人大做“二把手”，他積極活動，希望能夠去省政協任主席。后來有人在網上公開舉報稱，2012年10月20日，四川幾大班子換屆之前，李崇禧參加了一個老部下兒子的婚宴。在那次宴席上，李崇禧攜老部下之手到各席敬酒，言談中表示希望參加宴會的黨政部門領導，為其當選省政協主席投上一票。結果，李崇禧在2013年1月當選四川省政協主席。

有資料表明，2004年和2005年，四川省兩次成立礦業秩序整治督導小組，李崇禧都擔任該督導組組長。有四川礦業界人士稱，在那一輪礦業整頓中，有大量小礦關停并轉，也有部分企業借機通過兼并重組等方式快速壯大，其中就包括劉漢的漢龍集團。那時即有舉報信稱李崇禧在推動礦業“兼并重組”時，從中獲取了不當利益。

不過，記者注意到，在備受關注的劉漢涉黑一案的審理中，并未提及李崇禧與該案有牽涉。但新華社的評論說，“無論‘保護傘的職務和級別有多高，都難逃中央反腐打黑的雷霆手段和恢恢法網”，顯然有所指向。

據雅安市政府一位不愿具名的官員稱，李崇禧被調查，可能與徐孟加案有關。早在2008年左右，時任四川省委副書記的李崇禧把福建籍的開發商彭夷星介紹給徐孟加，但后來彭看好的雅安姚橋地塊，卻被另一地產商獲得，彭當即朝徐孟加發了火。該官員認為，彭敢如此，是因為背后有人撐腰。

2005年前后，轟動一時的攀枝花副市長“韓宗山案”，許多四川人至今仍記憶猶新。記者在調查中了解到，該案在民間廣泛流傳著這樣一個版本：時任省紀委書記的李崇禧為幫助某私營企業在攀枝花市延攬工程，曾向該市分管城建工作的副市長韓宗山“打招呼”，希望韓關照一下這家企業。然而，韓宗山并未從命，使這家企業未能中標。

“李崇禧大怒，認為韓宗山不給他面子，于是力促紀檢部門調查韓宗山。”曾在李崇禧身邊工作的一位知情人士對媒體記者這樣說。2006年，檢察機關指控韓宗山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謀利并收受他人賄賂2萬美元和人民幣1萬元。據說庭審時，韓宗山全部翻供，并聲稱“我是不是貪官，歷史自有公論”。法院最終判決韓宗山受賄罪名成立，判處其有期徒刑十年六個月。

另外，李崇禧的浣花溪別墅亦曾被多次舉報。有消息稱，李崇禧的別墅是成都建工集團原董事長、黨委書記張俊出錢裝修，兩人私交甚好。但2013年1月張已被調查。“3年前，李崇禧在浣花溪的別墅就被舉報過，據說門前一棵樹價值接近20萬元。”案發后，當地一位社區干部曾向記者證實，李崇禧和李春城、郭永祥都住在浣花溪別墅群里。

調查中記者發現，李崇禧在一些當地政界人士眼里是位“勤政”和“敢于擔當”的領導，“辦事有狠勁”，有時也表現得“嫉惡如仇”。如2008年汶川地震后，已卸任省紀委書記的李崇禧聽到災后重建中出現的一些貪腐行為時，稱有些涉案者“應該讓他們掉腦袋”。

郭永祥的背景

郭永祥是繼李春城之后四川落馬的第二位副省級干部。其涉嫌違紀的具體內容，官方目前尚無消息公布。

有分析人士認為，郭永祥被調查超過了6個月的常規調查時間仍未結案，這說明案件涉及的問題更為復雜，可能涉及其他“老虎”。李春城、郭永祥、李崇禧等多名四川前高官密集落馬且仍未移交司法機關，以及公安部原副部長李東生等政法系統高官落馬，多條線索顯示，中紀委可能是在下一盤“更大的棋”。

郭永祥一案詳情，本刊前文已另發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