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院體花鳥畫繁榮的時代背景

姚婉緹

宋代是花鳥畫的鼎盛時期，兩宋畫工畫與文人畫、畫院畫一起，形成總體性的雅俗結合態勢，使宋代繪畫達到鼎盛。其在藝術成就上所達到的高度在歷代乃至今日都是無法被超越的。

花鳥畫空前繁榮的社會背景是城市經濟的發展和市民階級的形成。宋統治者崇文抑武的文治政策形成了北宋“百年無事，休養生息”的安定局面，而這種局面無疑推動了經濟的發展，人口的增長，城市商業經濟的繁榮，尤其是突破了唐五代市坊的限制，工商業者面街而居，可以隨處經營。據孟元老《東京夢華錄》中對于汴京民俗，飲食，京瓦雜役，節令活動的記載，可見了市民階層的繁榮發展和相互交流，這促進了繪畫題材中反映市井平民生活的出現，此一時期出現不少善畫都市生活場景的畫家，如燕文貴的《七夕夜市圖》，《舶船渡海圖》；高元亨善畫車馬，瓊林苑角抵，夜市圖；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可以說是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品，畫面中描繪的汴京城內外街巷遍布店鋪的繁榮景象，與《東京夢華錄》中的記載很是相符。

值得一提的是宋人對于花卉的情節，對花卉的喜愛達到狂熱的程度，超越了任何一個朝代。無論是皇帝大臣、王公貴族、文人墨客還是市井黎民喜愛簪花，宋朝人最愛簪的花有多種，但最受簪花者喜愛的除去牡丹和芍藥，就是月季和玫瑰了。尤其是月季，因它是月月開花，時簪時鮮，所以更受世人的青睞。當時的習俗，凡宮中隆重喜慶活動，除去宮內宮外擺滿鮮花外，參與者也都要簪花，就像今天的婚禮、開業大典和奠基儀式貴賓都戴鮮花一樣，皆是為了烘托喜慶氣氛。南宋周密《武林舊事》記載，在慶賀太上皇帝宋高宗80壽誕的御宴上，大臣們按照座次各就各位后，儀仗大臣便捧著裝滿月季、玫瑰的金盤進入宴會大廳，然后開始簪花，“自皇帝以至群臣禁衛吏卒，往來皆簪花。”隨著金人的入侵，宋都的南遷，貴族們也都逃往江浙一帶。當然，把簪花的時尚也同時帶到了江南各地。從南宋工筆畫代表李嵩在其代表作《花籃圖》中可以看出，他在繪畫時仍以月季為主花。畫中最艷的那朵月季占據了畫的最中心部位，把花中之王牡丹擠到了邊處，足以可見當時月季花在宋人心中仍占有重要的地位。

《東京夢華錄》記載有宋人賞花勝景：“大抵都城左近，皆是園圃，百里之內，并天閑地。”汴京瓊林苑中“柳鎖虹橋，花絮鳳舸，氣話皆素馨，茉莉，山丹，瑞香，含笑，射香等閩、廣、二浙所進南花。有月池、梅亭牡丹之類，諸亭不可悉數”南宋都城臨安，一年四季花事不絕。二月十五日為花朝節“百花爭放之時，都人皆往錢塘門外，玩賞奇花異木。”至暮春三月，“春光將暮，百花盡開，如牡丹，芍藥，棣棠，木香，酴醾，薔薇，金沙，王繡球，小牡丹……，賣花者以馬頭竹籃盛之，歌叫于市，買者紛然”可以設想，李嵩的《花藍圖》，是否就是有感于此種生活情境而創作出，不可否認的是畫家深入市井，對市民生活細致的體味與觀察。

宋人這種生活風尚的改變，花卉，鳥禽在人們生活中如此顯著的地位，在中國歷史上前所未有，在宋朝的三百年間，是花鳥畫空前繁榮的現實基礎。繪畫作品由宮殿，廟堂，佛窟，寺院進入一般市民的日常生活之所，

兩宋花鳥畫堅實的政治基礎是統治者的大力支持和提倡，并有大批皇室成員親自參與其中。

宋朝時科舉制的黃金時代，宋朝的科舉制取消了前代科舉制考試者的各種出身限制和進士及第后的審查，而錄取的人數也大量增多，平均每次的錄取人數相當于唐朝的十倍以上。為保證公平，令有關官員與親屬、門客回避，為防止考官辨認筆跡，又實行糊名制。無疑，這是徹底清除貴族壟斷政治的重要舉措。

科舉制的發展加上崇文抑武政策的實施，極大地解放了文人士大夫的思想和創造力。宋統治者“與士大夫治天下”，使得士大夫們具有了與此前所不同的政治責任感和社會使命感，他們通過科舉不是為博得功名富貴，而是對政治有積極的參與熱情。這種責任感和熱情滲透到了各個層面，使宋朝的文人士大夫積極地參與到繪畫這一行列。在宋朝的很多文人畫家中他們本身已身居要職，他們參與繪畫純粹是因為個人的興趣和文化上的擔當感和責任感。由此產生了文人畫與院體畫一支并蒂，共同繁榮的局面。

政治上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北宋畫院的建立。

宋在建國之初就建立了翰林圖畫院，集中了西蜀南唐兩地的畫院畫家。且宋朝皇帝又不同程度的的愛好繪畫，使得畫院規模不斷擴大，至徽宗一朝達到鼎盛時期。與歷代統治者愛好書畫不同的是，宋朝的統治者對書畫有高度的鑒賞水平，且涌現了大批的宗室畫家，這是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都不曾有過的現象。宋朝統治者在提倡繪畫方面的身體力行對于推動整個畫壇，尤其是宮廷繪畫的發展，起到了重大的刺激和推動作用。在統治者的提倡下，宋代宮廷花鳥畫家極重視對動植物形象情狀的觀察研究，他們筆下的花果草木，務求生動逼真，合情合理，一絲不茍。其表現精工細麗，設色濃重典雅，造型周密端莊，反映出宋代宮廷貴族的審美特征。宋代院體花鳥畫之所以能夠在傳神方面達到很高的境界，在于能夠從自然萬物中直接取得，生意趣味濃厚是其重要的特征，當時眾多的作品具備這樣的素質。

北宋后期宗室畫家人數最多，成就最高的當然要數徽宗趙佶。他不僅從民間招募了大量的人才，使得民間畫工有施展其才華的機會，且又設立了畫學，即除學習繪畫外，還要兼習《說文》，《爾雅》等文學典籍，以提高其文學修養。這無疑推動了院體畫鳥畫家作畫不僅僅只停留在技法表面，而更加注重神韻及畫面深意的表達。因此，文人畫所推重的“意”也被院體畫家所重視，與此同時文人畫家努力吸取繪畫技巧的方面，于是形成了“文人院體”共同繁榮的局面。

北宋郭若虛《圖畫見聞志？敘論》說：“若論佛道人物，士女牛馬，則近不及古；若論山水林石，花竹禽魚，則古不及近。”這里的古近之比，其實就是唐宋之較，雖古人多有崇古意識，卻也肯定了宋代山水畫和花鳥畫超過了唐人。王伯敏《中國繪畫通史》更認為，“宋代的繪畫，是中國繪畫史上的鼎盛時期，標志著我國中古時期繪畫高峰的出現。”

在文化，政治，經濟高度繁榮，市民文化的興起，與統治者的身體力行的時代背景之下，造就的宋代繪畫的輝煌成就也是順理成章之事了。

【作者單位：南京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