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體內的火焰(組詩)

卡西

有這么一天

我會獨自躺在一群詞語的溫暖里

想起飽滿的秋天、蔚藍的海水和幽深的小徑

想起靜謐的月色和抿笑的你

清晨，我會上后山去采集一些露水

我想它一定是甜的

午后，我會到空曠的原野享受陽光照耀

讓靈魂在遠離塵世的禪意中喚你回來

我會握緊這神秘的器皿，一直等到夜晚降臨

我怕在喧囂的世俗里再也見不到你

像一個懷春的少年，我會在春夢中醒來

把自己交給深邃的星空

在不知天高地厚揮霍光陰的年紀

好日子總會在某個地方水靈靈開著

這無人察覺的經卷，只有在我關上門的時候

才會露出生命的本色和形體

有這么一天，我會情不自禁為你吟唱

盡管我不是個好詩人

但我會把世上最美的語言捧給你

這是我從懵懂到中年仍在堅持的一種習慣

藏于體內的火焰

我的目光在展開的地圖上丈量著你和我的距離

我不會擔心翻山越嶺路途遙遠風塵仆仆

更不會擔心火車出軌飛機失事地震泥石流和海嘯

幾秒鐘就化解了心中的想念

一場步步驚心的安排在閉眼的時刻汩汩涌出

沒有比這種方式更容易相見了

五十歲的城堡已被夜空的呢喃涂滿

藏于體內的火焰守著命運的走廊不再四處飄蕩

時間是堵墻正慢慢穿過一個名字的沼澤

勿忘我酒吧

一開始，我們海闊天空聊了許多

只見拉菲紅酒的水位夕陽一樣緩緩下沉

沉到被石頭壓著的那些

小小的呼吸，漸次漂浮起來

有柔軟的聲響，在隔世的空氣里

來回穿越。流星雨似的朵朵雪花，鋪天蓋地

墜落在冬天的盡頭

它們幸福地閃亮一下又迅速消失了

語無倫次的心跳含在嘴里如上膛的子彈

濃烈的火藥味被一杯白水揮發

沁出春天的翅膀

時間在越來越深的夜里

露出透明的形體，不停地擺動

微醉的蒙眬，壓低了彌漫過來的慌亂

我瞇眼偷看你的臉在燈光的浸潤下

開成一朵美麗的雪蓮

成熟的光飛速穿過，直抵內心撲楞楞的失語

仿佛一只饑餓的螞蟻

在面對突然出現的佳肴時，竟然會緊張得

如此地不知所措和束手無策

媚眼記

在磨得锃亮的柔水面前，鋒利之刃

已亂成滿天星辰

如同黑夜的骨骼伸出的尖叫

短暫，刺耳，突然。落向血管里的白蛋白

這暗自涌動的河流，里面藏著

丘比特劍。只需一點點微量的鹽

便可點燃貧血的日子

露出另一種尖銳的語言

陷入。發出的請柬沾滿霧嵐

在茂密的森林里，自由自在嬉戲

像一路西行偶遇的奇石

沒有眼睛，沒有耳朵，也沒有性別只有心

小鹿一樣跳躍著，撞擊著。一陣陣的癢

一陣陣的痛，隨風旋舞，盛開

那些被雨水熏染成形的幸福

一滴滴降臨。依附在若隱若現的痛處

有點純粹的質感，沾滿欲望的汁液

消 息

我聽見鳳凰城接納了北方的風暴

泛著貝殼的鮮紅，在黑夜里不安心醒著像突然出現的一場火，灸熱的舌頭

一下穿透我的骨

南行的風說，汽笛聲離我很近

溢出的水珠呼嘯而至，撞擊五月的山谷

一支長途跋涉的隊伍在集結

沙沙的腳步回蕩著

天空的甲板上，散發野獸的氣味，花朵的光暈

時間不爭氣，在我的體內滴答幾聲

之后，便藏進虛無的深處

走與不走在想象中糾結，徘徊，相互撕扯

如同一枚硬幣的兩面

哪一種結果出現，都不需要理由

疾駛的風暴一路南下，與我擦肩而過

浮起的塵土濺滿我多年的空曠

我總是將淅瀝的雨水，看成是大地的福音

洗滌世界的同時，也打破內心的平靜

游動的夜

五月，有影子在雨中逗留。像失蹤的船

突然停靠在布滿蛛網的渡口

這荒蕪多年的岸，在傾灑的灰色里，睜眼張望

時光深處，那么多遠去的聲音，行道樹一樣

站立著。它們在等待經過。頑固如我

那些葉子，那些被淋濕的生命，多么清晰

它們在夜的懷里，抱著雨滴安睡，呼吸，完美

而雷聲在窗外窺視，閃著叛逆者的藍光

一支啞默的安魂曲，裝滿著自由。在通往夢和醒的

途中，裝上明亮如故的魚語，把夜的寂

趕到越來越濃的思念里，一網打盡

風停歇了。我躺在凌晨的床上，如此安靜

仿佛一只被喝光液體的塑料瓶

黑的世界里，只有一個名字亮著，只有詞語在飛

靜 坐

夕陽西下。一條血色河流，在天邊

不動聲色地變換著幻覺

那些交替出現的神話，在風卷云涌的廝殺中

逃入余暉的部落，緩緩消逝

一個預言，一場靜，被風吹落

薄暮下的空沉浸于遼闊

那不可分辨的、仰天長嘯的孤單之影

背著黃昏。不出聲，也不說話

看似漫無目的的彌漫

不知不覺中，便輕易壟斷了龐大的世界

六月的風不緊不慢刮著

光就遠去了。留下空洞的名字獨守高原

靜靜合攏十指，立地成佛，成為黑的一部分

很多事物蠢蠢欲動，度過暫時的渾濁

卻度不進自己，空茫的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