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特征變量對商業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
——基于利率市場化視角

孫英雋，楊 波

(上海理工大學 管理學院，上海 200093)

一、引 言

1996年，我國開始建立全國統一的同業拆借市場，標志著我國的利率市場化改革正式啟動。并且，我國的利率市場化的基調采取漸進式，逐步實現了貨幣市場利率、債券市場利率和外幣市場利率的市場化。1998年，央行將小微企業貸款利率上浮幅度由10%上調至20%，1999年又將這一幅度上調至30%。2012年，央行嘗試進行放開存款利率上限和貸款利率下限，在6月和8月兩次宣布，分別將一年期的存款利率和貸款利率上浮和下浮至基準利率的1.1倍和0.7倍。2013年7月，金融機構貸款利率全面放開，取消了金融機構貸款利率0.7倍的下限，這一舉措標志著我國的利率市場化改革又向前邁出了堅實的步伐。更為值得注意的是，2015年5月1日，作為邁向利率市場化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環，存款保險制度已正式實施。2015年5月10日，央行再度大幅放開存款利率上限，將金融機構的存款利率區間由存款基準利率的1.3倍調整至1.5倍，利率市場化幾近完成。利率市場化是把雙刃劍，可以進一步強化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主導作用，使資源的配置更加有效，從而促進經濟的發展。但是，利率市場化也使得市場利率的波動幅度進一步加大，并且加劇各商業銀行的競爭，從而使得銀行的經營具有更大的風險。在利率市場化條件下，銀行的存貸利率由市場供給和需求自主決定，銀行的存貸利差減小，競爭加劇，銀行的經營風險也因此加大。本文基于利率市場化的大背景，重點研究銀行特征變量對商業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在此基礎上提出商業銀行對于風險承擔的相應的對策建議。

二、文獻綜述

在我國，商業銀行對我國的經濟發展以及金融體系的穩定所起的作用不容小覷，因此，商業銀行經營的穩定性也就對我國的經濟穩定和金融體系的穩定具有重大的意義。多年以來，各國學者始終把商業銀行風險承擔作為研究的重點。學者們的研究一般可歸結為三類：一是關于利率市場化對商業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二是商業銀行特征變量對商業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三是貨幣政策對商業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

在眾多的文獻中，學者們對于利率市場化是否會使得商業銀行的經營風險加大的意見不一。王道平、楊駿(2014)在其研究中提出了利率市場化會增加銀行經營風險的四點原因，即利率市場化后，市場利率不穩定、銀行的利潤空間縮小、銀行為了追求高回報選擇高風險的貸款組合、監管效率下降。但同時指出，利率市場化的深入不一定能夠導致我國商業銀行的風險，如果能夠采取一些有效措施，比如提高商業銀行的經營效率和加大監管的力度，那么利率市場化將能夠促進我國金融行業的穩定。[1]陳璐(2012)認為，利率市場化的改革具有風險性。利率市場化后，商業銀行的風險偏好會提升利率風險，流動性狀況會更加復雜，逆向選擇及道德風險會加大信用風險，甚至還會導致很多中小銀行的破產。[2]陳昆、高昊(2010)從利率風險的角度對利率市場化的風險進行了分析，認為利率市場化的推進會進一步放大商業銀行的利率風險。[3]孟猛、鄭昭陽(2003)在其研究中指出，在金融自由化以后，隨著監管當局對金融管制的放松，商業銀行從事謹慎投資的收益降低，在利潤的驅動下，銀行將增加風險投資，進而加大經營風險。[4]

Martinez(2010)認為，市場的競爭會降低貸款的利率，從而會降低銀行的信用風險，但是銀行利潤的下降也會導致銀行風險承擔的削弱。[5]Heid等人(2004)選取一些能夠對商業銀行資本和風險資產產生影響的因子作為控制變量進行分析，發現資本充足率較低的銀行通常會選擇風險度較低的資本結構，而資本充足率較為充足的銀行則不會對資本結構和風險資產進行大規模的調整。[6]李仲林(2015)利用2007～2013年國內88家商業銀行的經營數據，運用雙邊隨機效應分析得出，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的上升、社會融資結構的多元化，都會使得商業銀行的風險放大。一般意義上，銀行規模被認為是影響商業銀行風險承擔的重要因素。[7]曹建華(2013)認為，銀行規模與風險呈正相關的關系，規模越大的銀行受政策的影響越大，發放貸款的數量越多，從而不良貸款率也會越高，銀行破產的風險也因此加大。[8]張宗益等(2012)在其研究中指出，商業銀行資產規模的擴大可以提高商業銀行業務的多樣化，進而有利于降低商業銀行經營的風險。不良貸款率的提升、社會融資結構的多元化，均會加大商業銀行的風險。[9]

Delis和Kouretas(2011)將歐洲各個國家的商業銀行作為研究對象，認為歐洲國家商業銀行的風險承擔與利率之間的關系為負相關，而且資本水平與風險承擔的程度也為負相關的關系。[10]Altunbas等(2010)在對美國和15個歐盟國家上市銀行的數據進行分析之后，得出了長期低利率導致銀行信貸風險增加的結論。[11]張強等(2013)在其研究中指出，貨幣政策的放松將會使得我國商業銀行風險承擔水平顯著地上升，而銀行風險承擔上升也使得銀行顯著地擴大其信貸規模。[12]方意、趙勝民和謝曉聞(2012)在對我國2003～2010年間72家商業銀行的數據進行分析后發現，我國貨幣政策的變化會顯著地影響銀行的風險承擔水平，并且銀行的資本充足率在影響銀行風險承擔方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13]

三、研究設計

(一)模型設定

本文的實證研究主要以我國16個商業銀行在2007～2014年之間的年度面板數據為樣本，分析在利率市場化進程中商業銀行的特征變量與其風險承擔的關系；除了商業銀行的特征變量影響其風險承擔水平以外，我國的宏觀經濟環境，比如經濟增長率和貨幣供給量M2也會對其風險承擔產生影響。因此，本文借鑒李仲林(2015)[7]和王耀青、金洪飛(2014)[14]的研究思路，建立以下實證分析模型：

RISKit=α0+α1CAPit+α2NIIit+α3NPLRit+α4GDPt+α5M2t+α6MARKET+εit

(1)

在上式中，被解釋變量RISKit為第i個銀行在t時間的風險承擔水平，CAPit是指第i個銀行在t時間的資本充足率水平，NPLRit為第i個銀行在t時間的不良貸款率，NIIit為第i個銀行在t時間的非利息收入，MARKET為貸款利率是否市場化的虛擬變量，GDPt為t時期我國的經濟增長率，M2t為t時期我國的廣義貨幣供應量增長率，εit為第i個銀行在t時間的風險承擔水平的誤差項。

(二)樣本及數據來源

本文的研究樣本為我國16家上市銀行在2007～2014年之間的年度面板數據。它們分別是：中國銀行、中國農業銀行、中國工商銀行、中國建設銀行、交通銀行、北京銀行、華夏銀行、南京銀行、寧波銀行、上海浦東發展銀行、平安銀行、興業銀行、招商銀行、中國光大銀行、中國民生銀行、中信銀行。本文所選取的樣本數據均來源于wind數據庫；其中有些銀行的個別變量的年度數據缺失，則通過閱讀其相對應的年報進行了補充；宏觀變量如GDP 和M2的數據均來自于中國人民銀行網站提供的統計數據。

(三)變量的選取及含義說明

本文借鑒李仲林(2015)[7]和王耀青、金洪飛(2014)[14]的方法，將各指標的含義作以下說明。

1.風險承擔水平。本文選取商業銀行的風險承擔水平作為實證研究的被解釋變量。但是在現有的研究中，衡量商業銀行風險承擔水平的指標較多，歸納起來大致有5種，分別是Z-score值、貸款損失準備率、不良貸款率、預期違約率、凈貸款率等。Z-score值的計算公式中涉及銀行的資產收益率、資本充足率以及資產收益率的標準差。Z值的計算公式為：

(2)

不良貸款率完全不能覆蓋《巴塞爾新資本協議》中的市場風險和操作風險，不能很好地衡量銀行的風險承擔水平，因此本文未采納；由于我國商業銀行的預期違約函數尚未建立，預期違約率很難獲取，所以，本文也沒有采用這一指標來衡量商業銀行的風險承擔水平。有必要進行說明的是，由于Z值和LLR都是表示值越大，銀行承擔的風險水平越小，而NL表示值越大，銀行承擔的風險水平越大，所以為了數據符號的一致性，本文的實證研究將取NL的相反數。 綜合各種因素，本文選取商業銀行的貸款損失準備率、Z值和凈貸款的相反數來衡量商業銀行風險承擔的水平。

2.利率市場化指標。我國利率市場化改革已有二十多年，但是2004年以來，我國的利率市場化改革一直沒有大的舉措。直至2012年，央行先后對存貸利率的浮動區間進行了兩次調整，2013年又放開了貸款利率的管制；2014年11月，存款保險制度征求意見稿出臺，標志著我國的利率市場化將在短期內實施。因此，根據以前眾多學者的研究，本文將2013年作為我國利率市場化改革的時間節點，并設置虛擬變量進行衡量，2007～2012年值為0，2013～2014年值為1。

3.商業銀行特征變量。商業銀行的風險承擔水平很大程度上受其自身經營狀況的影響。本文選取的商業銀行的特征變量有資本充足率水平、不良貸款率和非利息收入。(1)資本充足率水平(CAP)。銀行的資本是彌補其非預期損失的重要資金來源，因此充足的資本對于銀行抵御風險具有重要的意義。本文選取銀行的資本充足率作為衡量銀行抵御風險能力的指標。(2)不良貸款率(NPLR)。目前，我國商業銀行的主要利潤仍來自于所發放的貸款利息收入，因此，不良貸款率也就直接影響到商業銀行的風險承擔水平。(3)非利息收入(NII)。由于利率市場化以后，銀行的存貸業務容易受到市場利率波動的影響，因此，商業銀行選擇存貸業務中間業務相結合能夠使利潤結構多元化，分散經營風險，使得銀行的利潤更加穩定，較高的非利息收入能夠降低銀行的經營風險。

4.宏觀經濟環境變量。一個國家的宏觀經濟發展狀況對商業銀行的經營狀況及風險承擔水平具有很大的影響，本文選擇經濟增長率(GDP)和貨幣供給量增長率(M2)來衡量商業銀行經營的經濟環境。

四、實證分析

(一)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1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二)實證結果分析

由于本研究的樣本采用的是面板數據，本文采用hausman檢驗來確定使用隨機效應模型還是固定效應模型。經過分析得知， p值為0.000，拒絕原假設，所以應該使用固定效應模型。

表2 全部樣本實證結果

注：各個解釋變量所對應的單元格的第一行是系數的估計值，第二行括號中為相應的Z統計值；

*、**、***分別表示在10%，5%和1%的顯著水平下顯著。

1.根據模型1的分析結果，MARKET前的系數達到了0.6428，Z值為2.20，在5%的水平下顯著，即利率市場化和商業銀行的經營風險是負相關的。也就是說，在利率市場化的推進過程中，銀行不僅沒有放大其經營風險，反而減少了風險的承擔。出現這一現象，主要是由于利率市場化的推進，商業銀行將更加謹慎地進行經營，同時銀行資產規模的逐年擴大也在客觀上避免了利率市場化的沖擊。

2.根據模型1和模型3的分析結果可知，商業銀行的不良貸款率和經營風險呈正相關的關系。也就是說，銀行的不良貸款率越高，銀行的風險越高。由表2可知，NPLR的系數分別為-32.6545、-0.3207，分別在5%和1%的置信水平顯著，因此，銀行的不良貸款率的上升，會進一步加大商業銀行的風險承擔。

3．由模型2和模型3可知，經濟增長率GDP的系數為-0.7403和-0.6200，分別在1%和5%的水平下顯著，說明GDP的增長和商業銀行的風險呈正相關，即GDP增速越高，商業銀行將會承擔越大的風險。這可能是因為經濟發展較好時，社會對資金的需求擴大，商業銀行的信貸規模也會相應增加，所以會增大其經營的風險。廣義貨幣增長率M2的系數為-0.3606和-0.0275，均在1%的置信水平下顯著，這說明廣義貨幣供給量的增加將會加大商業銀行的風險承擔。這是因為，在寬松的貨幣政策環境下，持續增長的競爭壓力會使得銀行為了提高經營利潤而擴大信貸規模，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加大商業銀行的風險承擔。

4.在本研究中，銀行的資產充足率CAP和商業銀行的非利息收入NII與商業銀行的風險承擔沒有顯著的關系。這一現象的出現，可能是由于樣本數據存在局限性。但是CAP和NII究竟與商業銀行風險承擔有什么樣的關系，以后將進行重點研究。

五、結論及建議

利率市場化能夠對商業銀行的風險承擔產生顯著的影響。本文以16家上市商業銀行為樣本，并對這些銀行2007～2014年的數據進行分析，得出以下的結論：(1)利率市場化將會減少商業銀行的風險承擔。(2)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的提高會顯著地加大商業銀行的風險。(3)我國國民生產總值的增加和M2的增加會顯著地加大商業銀行經營的風險。

基于以上分析，我們提出以下建議：(1)國家應進一步對利率市場化的風險進行研究，把握政策力度，不能過多地干預市場，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方面的決定性作用；另一方面，政府應加大對金融行業的監管力度，避免由于利率市場化的推進導致各商業銀行間惡性競爭。[15](2)較快的經濟增長會使得銀行比較樂觀，銀行會因為經濟的較快增長而提高其風險容忍度，從而導致相對劣質的競爭性；上行的經濟環境助推了銀行業的風險承擔，這也反映出我國銀行信貸供給行為的順周期更加復雜的經濟環境。(3)在利率市場化的推進過程中，銀行業要想在激烈的競爭中生存并獲得較大的利潤，應積極進行金融創新，降低不良貸款率，提高經營的風險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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