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喬昕,宋良榮
(1.浙江工業大學 之江學院,浙江 杭州 310000; 2.上海理工大學 管理學院,上海 200093)
經濟增長的實現需要正確的制度激勵。[1]在解釋中國改革開放以來高速經濟增長時,政府官員政治激勵在推動地方經濟增長中的重要作用逐漸引起學者們的關注。在中央集權的行政體系下,中央政府依據地區經濟發展績效考核選拔地方官員,對地方官員發展地區經濟構成強激勵。Li 和Zhou(2005)[2]、周黎安等(2005)[3]分別利用經驗數據考察發現,中國省級官員的升遷概率與轄區GDP增長率呈顯著正相關,為晉升激勵的存在性提供一定的證據。喬坤元(2013)[4]基于1978~2010年我國省、市兩級政府數據的研究發現,以經濟增長為主導的晉升錦標賽不僅存在,而且具有層層加碼的制度特征。盡管Opper和Brehm(2007)[5]研究證明了“關系”在官員晉升中的重要作用,但這一結論并不適用于大部分官員(徐現祥等,2007)。[6]
錦標賽理論的研究始于Lazear和Rosen(1981)[7],周黎安(2007)[8]創造性地將該理論應用于中國地方官員的晉升競爭,認為地方官員以GDP增長為導向的晉升錦標賽是理解中國地方政府激勵與增長奇跡的關鍵之一。在以GDP為核心的政績評價體系下,地方官員跨地區合作的主要障礙并不在于地區財稅利益,而在于嵌入于經濟競爭中的政治競爭博弈。張軍(2007)[9]提出,在這種政治管理制度下,地方官員為增長而競爭的行為偏好會帶來地方保護主義、產業重構等問題。皮建才(2012)[10]研究發現,在晉升錦標賽制度框架下,為了謀取晉升利益最大化,地方官員可能會具有市場分割行為偏好。周黎安[8]認為,地方官員圍繞經濟績效所開展的晉升競爭,導致地方官員只關心被考核的指標領域,而相對忽視不被考核或者不能輕易測度的領域。
現有關于企業實際稅負的研究主要從企業規模、盈利能力、要素密集度等角度研究企業實際稅負的影響因素(Adhikari等,2006[11];Wilkie等,1988[12])。然而稅收作為政府再分配的重要手段,企業實際稅負的高低除了取決于稅法規定外,還會受到政企關系、政府征收意愿等因素的干擾。[13]馬光榮和李力行(2012)[14]利用1998~2005年中國縣級財政與工業企業數據研究發現,縣級政府傾向于將財政壓力轉嫁給企業,導致企業實際稅負的提高。李元旭和宋淵洋(2011)[15]、劉駿和劉峰(2014)[16]考察了企業實際稅負的所有權性質特征,研究發現不同所有權性質企業之間實際稅負存在顯著差異。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一方面源于民營企業具有更強的避稅動機與能力[17],另一方面則與現行財政體制下地方政府間稅收競爭與稅收攫取行為有關。李維安和徐業坤(2013)[18]等人進一步研究發現,企業家的政治身份對企業實際稅負具有重要影響,企業家較高的政治身份級別以及本地政治身份對于民營企業實際稅負降低效應更為明顯。Adhikari等[11]發現,政治關聯有助于企業獲得更多稅收優惠,從而享受較低的實際稅率。
盡管地方政府行為對企業實際稅負的影響已被學術界所認識,但已有文獻更多地從市場化水平、分稅制等方面探討政府治理與企業實際稅負的關系,鮮有文獻從晉升競爭視角考察企業實際稅負的決定因素。自分稅制改革以來,我國稅收收入長期保持高于GDP增速的態勢,一般認為產業結構變動、地方征稅努力變化等是造成這一現象的重要因素(錢晟、盧凌波,2003)[19],而晉升競爭對地區產業結構、征稅努力均具有深刻影響。同時,在同一制度框架下不同地區地方政府稅收行為呈現扶持之手與攫取之手分化,晉升競爭究竟在地方政府稅收行為及其分化現象中扮演何種角色,是本文關注的問題。
(一)晉升競爭與企業實際稅負:制度背景與機制分析
盡管在現行的稅制安排下,地方政府一般無權決定稅種和稅率安排[14],但地方政府出于增加財政收入獲取政治收益的需要會變通執行企業稅負征收權力。[20]這種變通一方面體現為稅收優惠。在稅收優惠政策具體執行中,企業常常需要通過地方政府個案審批獲取稅收優惠政策,由于審批中存在大量軟性條件作為優惠政策的操作標準,稅收優惠企業認定存在較大隨意性。因此,地方政府在決定企業享受稅收優惠政策方面享有較大的裁量權。另一方面,地方政府還可能通過稅收征管行為的調整對企業稅負施加影響。分稅制改革后,我國稅收征管體系分為國稅與地稅兩個部門,其中地稅部門由地方政府與上級稅務部門雙重領導,其領導任命由地方政府決定,地方政府無疑可根據需要對地稅征管工作進行干預。國稅部門雖然名義上只受上級國稅部門領導,但其地區征管工作需要地方政府配合支持,因而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地方政府的干擾。[21]因此,在現行稅制體系下,企業實際稅負事實上仍然受到地方政府行為的重要影響。
周黎安[8]認為,晉升競爭能否對地方政府產生預期的激勵效果取決于若干先決條件是否得到滿足,包括政治上集中人事權、競賽指標的客觀可比以及中央政府對于地方政府必要的權力下放。集中的人事權以及自上而下的分權可由制度安排所決定,考核指標的客觀可比則取決于客觀經濟發展狀況。當上級政府使用同一考核體系“一刀切”地評價地方官員時,地域間經濟發展差距會對地方官員參與晉升競爭的積極性構成損害。對于發達地區地方政府而言,只需較低的經濟努力便可憑借地區發展績效獲取晉升,而落后地區地方官員即便投入大量精力致力于地區經濟增長,可能仍無法通過地區發展體現,進而導致“破罐子破摔”的結果出現。因此,晉升競爭對于地方政府的增長激勵更多地對滿足參與約束即經濟發展基礎接近,地方官員增長經濟的努力對于職位晉升的幫助越大,地方官員的參與動力越強。
政績考核體系在給予地方政府發展經濟強激勵的同時,仍然賦予地方政府較大的自由裁量權。盡管中央政府對地方政府擁有監管制約的權限,對地方政府征稅行為構成規范性約束,但由于信息不對稱,這種監管有效性受到限制。政績考核的增長導向性以及考核周期的有限性,促使地方政府產生以謀取短期政績最大化為目標的投機行為沖動,諸如重復建設、壓縮財政資源在基礎公共物品方面的配置比例等等。遵循這一邏輯,對于具有晉升激勵的地方官員來說,通過對轄區內企業稅收的攫取并轉化為政府投資的行為努力,對于短期經濟績效無疑具有直接的增長效應。因此,經濟發展水平與其他地區相近省份的地方政府,其增長努力對于職位晉升增進效應顯著,采取投機行為的動機越強,從而造成轄區企業實際稅負增長,本文稱之為晉升競爭的動力機制。
據此,提出假設1:地方政府晉升競爭的參與動力越強,轄區企業實際稅負越高。
由于中國幅員遼闊,各個地區在自然、歷史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在發展過程中衍生出不同發展基礎與水平,為克服客觀環境差異對于政績考核結果的噪聲干擾,中央政府通常采用相對績效如增長率等進行考核。雖然相對績效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剔除既有發展水平對于增長績效的影響,但經濟發展基礎的差異仍然會減少官員努力與績效產出的關聯度。落后地區地方政府可能會因增長努力無法得到相應政績產出而采取偷懶甚至腐敗行為,導致晉升激勵的失效。[22]為防止落后地區地方政府增長激勵的喪失,中央政府通過績效問責制度對這些地區地方官員進行約束,即未達到基本考核目標的地方官員可能會因此喪失晉升機會或被撤換。段潤來(2009)[23]認為,與提拔經濟發展較好地方官員的承諾相比,中央政府對不努力發展經濟官員的懲罰對于地區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更為顯著。因此,在懲罰機制的約束下,經濟增長率排名靠后的地區仍然存在發展經濟以滿足最低績效的行為激勵。由于落后的經濟發展水平往往伴隨低落的企業投資意愿以及有限的居民消費能力,對于這些地區地方政府而言,對企業攫取稅收能夠為政府投資籌措資金以滿足最低經濟增長約束,即便未能如期實現增長目標,仍能通過實現地區財稅目標為上級政府留下好印象。另外,1994年進行的分稅制改革在增強中央財力的同時,相對削弱了地方政府財力。在支出責任調整不大的情況下,擴大了地方政府支出責任與地方財力的不匹配程度,增強了地方政府財政支出壓力,這一問題在落后地區表現得更為明顯。落后地區地方政府受限于財力窘迫,為防止基本財政職責履行不到位而被上級政府問責,可能轉而由上而下地向轄區企業增收高額稅收、攫取財政資源(周雪光,2005)[24],本文把晉升競爭對于落后地區地方政府稅收行為的影響稱之為晉升競爭的壓力機制。
據此,提出假設2:地方政府晉升考核壓力越大,轄區企業實際稅負越高。
(二)晉升競爭與企業實際稅負:所有權性質的影響
盡管根據稅收公平性原則,企業實際稅負與所有權性質無關,但事實上,不同所有權性質企業由于政企關系、在晉升競爭中扮演角色等方面的差異,在政府間財政競爭中獲取的稅收利益不同,受到政府攫取的概率以及程度也存在差別。由于國有企業人格化產權主體缺位以及企業高管的政治身份,國企決策行為常常偏離股東利益最大化目標,而傾向于迎合基于經濟增長、利稅上交的官員職位晉升評價體系。國家對國有企業利潤的收繳也會削弱國有企業降低稅負的動力。私人產權企業的治理機制更加健全,其決策行為通常與股東利益相符,因而具有較強動機節約稅款。與國有企業相比,私人產權企業往往適用所得稅稅率較高而實際所得稅稅率相對較低。[15]此外,與國有企業受隸屬關系束縛不同,私人資本具有相對較高的流動性,有助于發揮其“用腳投票”機制對于稅負不合理增長的約束作用。從這個角度看,晉升競爭對于私人產權企業稅負的影響應小于國有企業。在國有企業中,由于地方國企政治級別低于央企,地方政府對其控制力較強,使得地方國企可能更容易受到地方政府財政收入壓力轉嫁。[18]另一方面,國有企業在產權上與政府所建立的天然政治聯系,國有企業高管往往由政府部門任命。這種密切的政治聯系,使得國有企業在尋求稅負優惠方面具有很強的游說能力,與稅務部門的溝通更為有效。此外,作為轉軌經濟體,我國國有企業往往承擔一定的政策性負擔,相應地,政府往往給予國企一定照顧作為補償。此種情況下,可以預期,國有企業受到政府稅收攫取的程度更低。基于上述分析,我們提出兩個競爭性假設:
假設2a:晉升競爭對于國企稅負的影響大于私有產權企業。
假設2b:晉升競爭對于國企稅負的影響小于私有產權企業。
(一)樣本選擇
我國稅制在分稅制改革后又經歷了幾次重大調整,2002年企業所得稅征繳原則及分享方式發生重大變革,2008年新企業所得稅的實施對企業所得稅稅負產生了較大影響,因此本文選取2003~2007年之間A股制造業上市公司作為初選樣本。樣本選擇遵循以下原則:(1)剔除樣本期間交易狀態為ST、PT的上市公司;(2)剔除稅前利潤為負的樣本;(3)剔除樣本期內使用當年利潤彌補以前年度虧損的公司;(4)剔除實際所得稅率大于100%或者小于0的樣本;(5)剔除樣本期內適用所得稅稅率發生變動的樣本。最終得到樣本公司243家。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國內外對企業實際所得稅稅率的度量進行了廣泛的討論,目前使用的測度方法主要有以下幾種:(1)實際所得稅稅率=(所得稅費用-遞延所得稅費用)/息稅前利潤;(2)實際所得稅稅率=所得稅費用/息稅前利潤;(3)實際所得稅稅率=所得稅費用/(稅前利潤-遞延所得稅費用)/名義稅率;(4)實際所得稅稅率=(所得稅費用-遞延所得稅費用)/(稅前利潤-遞延所得稅費用)/名義稅率;(5)實際所得稅稅率=(所得稅費用-遞延所得稅費用)/經營活動現金凈流量。參考Porcano(1986)[25]、曹書軍等(2009)[14]的度量方法,這里采用第一種方法計算企業實際所得稅稅率。
2.解釋變量。上世紀80年代初,地方官員的晉升標準由過去的政治掛帥向經濟績效轉變。[3]如上所述,晉升競爭對于地區企業稅負的影響分別通過動力機制與壓力機制實現,其中動力機制使用轄區人均GDP與全國人均GDP差距的絕對值衡量,該差距越大,地方官員參與晉升競爭的動力越小;壓力機制使用當年轄區GDP增速與全國平均GDP增速的差衡量,該差值越小,說明該地區GDP績效越差,地方官員失去晉升機會或被撤換的可能性越高。
3.控制變量。(1)公司規模。對于公司規模對實際稅率的影響,目前存在兩種不同觀點。一種觀點認為大規模公司更容易受到稅務部門與公眾的關注,從而導致較高的實際稅率。[26]另一種觀點認為,大規模公司擁有更多資源進行稅收籌劃和政治游說,從而獲得較低的實際稅率。[25](2)財務杠桿。根據稅法規定,債務利息可以作為財務費用在稅前扣除,具有稅盾效應。一般來說,企業財務杠桿越高,實際稅率越低。[27]但Gupta和Newberry(1997)[28]、Derashid和Zhang(2003)[29]等人發現財務杠桿與實際稅率之間的關系受到計算方法、樣本區間選擇的影響,負相關的結論并不穩健。(3)資本密集度。企業資本密集度越高,就有越多的固定資產可用于折舊降低稅負,從而導致較低的實際稅率。Gupta和Newberry(1997)[28]研究發現,資本密集度對實際稅率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4)盈利能力。從稅收中性角度而言,盈利能力與實際稅率不相關。但Spooner(1986)[30]研究發現企業盈利能力是企業實際稅率行業特征以及時間特征的重要影響因素。
綜上,本文選擇的模型變量包含的具體指標計算方法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定義及計算方法
表2報告了晉升競爭對于地區企業實際稅負的影響。其中作為官員晉升動力的測度變量系數顯著為負,說明地區人均GDP與全國人均GDP越接近,企業實際稅負越高。人均GDP與全國人均GDP越接近的地區,地方官員推動地區經濟增長獲取的政治產出越大,通過攫取轄區企業、推動政府投資實現短期經濟快速增長的動機越強,晉升競爭的動力機制得到支持。雖然地區人均GDP與全國平均水平的偏離會對地區企業稅負產生降低效應,但作用機理存在差異。對于發達地區而言,一方面由于其經濟發展水平與全國大多數地區存在顯著差距,地區官員受到經濟增長方面考核壓力較小;另一方面,這些地區如廣東、浙江往往具有較高的市場化水平,對地區企業征收高稅負所產生的經濟負效應對地方政府構成約束。對于落后地區而言,由于其自身經濟發展基礎以及地區財力限制,僅能夠通過稅收競爭給予企業較高的稅收優惠爭取投資資本流入轄區,從而導致較低的稅負率。
作為官員晉升壓力的測度變量系數顯著為負,說明地區GDP增速越慢,當年企業實際稅負越高。晉升錦標賽除了通過政績競爭考核晉升官員,為防止區域經濟差距衍生的道德風險行為,往往會設置最低指標考核建立一票否決機制。對于經濟增速較慢地區的地方官員,由于擔心當年經濟增長績效低于最低考核指標而喪失晉升機會,往往會對轄區企業進行攫取,這樣既可以在經濟增長未達標的情況下通過財政收入考核進行績效彌補,同時也可以利用籌集的財政收入推動政府投資,實現經濟增長目標,晉升競爭的壓力機制得到支持。

表2 晉升競爭與企業實際稅負(全樣本檢驗)
注:***、**、*分別表示通過1%、5%和10%顯著性水平檢驗,下表同。
為了分析所有權性質對晉升競爭與企業實際稅負的影響,本文根據企業實際控制人將樣本企業分為中央政府控制(Central)、地方政府控制(Local)與私有產權控制(Private)三類,通過分別設置交叉項對其進行考察,結果見表3。

表3 晉升競爭、所有權性質與企業實際稅負
表3顯示,晉升動力、晉升壓力與所有權性質交叉項系數均通過10%顯著性檢驗,其中與私有產權企業交叉項系數最小,與地方政府控制企業交叉項次之,與中央政府控制企業交叉項系數最大。這一結果表明,對于存在較大晉升動力或晉升壓力地區而言,地方政府對于企業的攫取之手對私有產權企業實際稅負影響大于政府控制企業;反之,對于晉升動力或晉升壓力較低的地區來說,地方政府對企業的扶持之手對私有產權企業實際稅負的降低效應更為明顯,假設2b得到驗證。對于因晉升動力或壓力而推動短期經濟增長的地方官員而言,更傾向于通過其對轄區經濟資源的控制力追求短期經濟的快速增長。與國有企業相比,地方政府對于私有產權企業控制力較弱,難以通過私有產權企業擴張投資、雇傭冗余雇員等為地區政績進行直接貢獻,轉而通過攫取稅收以為地區政績做間接貢獻。對于經濟發展基礎顯著優于其他地區的地方政府而言,如何維持轄區內投資資本是其關注重點,國有企業由于產權隸屬關系導致其流動性受到限制,因此地方政府會給予私有產權企業更多稅收優惠以防止轄區投資資本外流。
地區經濟對政府投資依賴度越高,地方政府稅收攫取行為所帶來的政績產出越大,地區企業實際稅負越高。本文根據樊綱、王小魯編制的《中國市場化指數—各地區市場化相對進程報告》計算樣本年份各地區市場化水平指數平均值,將各地區分為市場化水平高與市場化水平低兩組,再根據企業注冊地對樣本企業歸類,通過分組檢驗考察市場化水平對于晉升競爭與企業實際稅負關系的影響,結果見表4。

表4 晉升競爭、市場化水平與企業實際稅負
從表4中可以看到,無論晉升動力還是晉升壓力,高市場化水平地區的影響系數均明顯小于低市場化水平地區。這一結果顯示,市場化水平對于晉升競爭與實際稅負關系具有顯著的影響。從晉升動力方面看,當產生較強晉升動力時,低市場化地區地方政府可以通過促使企業擴張投資、冗余雇員等多種手段推動短期政績的增長,而高市場化水平地區則更傾向于通過攫取稅收、增加政府投資的方式實現。這一作用機理也適用于晉升壓力的回歸結果,高市場化水平地區地方政府依賴稅收攫取緩解政績考核壓力,低市場化水平地區地方政府可以通過多方面干預市場經濟活動以滿足自身政績需要。
本文利用2002~2007年我國A股制造業上市公司數據,檢驗了官員晉升競爭對于企業實際稅負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研究發現,官員晉升競爭通過動力機制與壓力機制對地區企業實際稅負構成影響;動力機制方面,地方官員競爭動力越強,所在地區企業實際稅負越高;壓力機制方面,地方官員考核壓力越大,所在企業實際稅負越高;晉升競爭對于企業實際稅負的影響因所有權性質而異;市場化水平對晉升競爭與企業實際稅負具有顯著的調節效應。
綜上所述,應充分認識官員晉升錦標賽的動力機制與壓力機制對于官員政績投機行為的“激勵”效應,在強調區域經濟均衡發展的同時,注意防范官員因經濟差距變化導致晉升動力機制扭曲所衍生的急功近利行為。在設計官員考核指標及其權重時,要充分考慮區域實際情況,在保證考核體系客觀可比的前提下適度采取差異化考核體系;同時,強化國稅局在稅收征管中的中立性,減少地方政府行為偏好對于稅收征管工作的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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