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彥晶 劉鐵軍
1.黑龍江中醫藥大學2012 級師承制博士研究生 (黑龍江 哈爾濱,150040) 2.長春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
劉鐵軍教授系吉林省名中醫,博士生導師,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傳承導師,行醫30 余載,學驗俱豐,秉承“扶正解毒通絡”的學術思想,形成獨特的治療肝癌的思路與方法。筆者有幸隨侍師側,聆聽教誨,收益頗豐。現將其應用中醫藥治療肝癌的經驗小結如下。
肝癌是原發于肝細胞或肝內膽管上皮細胞的惡性腫瘤,其病死率居消化道惡性腫瘤第三位,僅次于胃癌和食管癌[1]。因其起病隱匿,難以早期發現和早期治療,惡性程度高,死亡率高,被稱為“癌中之王”。早期多表現為消化道癥狀,如上腹部不適、腹脹、納呆、乏力、脅痛等,晚期則以腹部腫塊、持續性疼痛、腹脹、納差、黃疸、腹水、消瘦等為主要表現。如患者出現腫瘤破裂出血、消化道出血、肝昏迷等并發癥,多危及生命。中醫古代文獻中無系統論述,但多種病證如“癥瘕”、“積聚”、“黃疸”、“鼓脹”、“脅痛”等都有類似于肝癌的描述,目前多以“肝積”稱之[2]。
劉師認為,正氣不足,瘀熱痰毒互結,肝絡失養,正虛絡阻而發為本病。正氣不足是肝癌發病的關鍵所在,患者多由于正氣虧損,不能有效抵御毒邪而致腫瘤形成。《內經》云:“正氣存內,邪不可干……邪之所湊,其氣必虛。”《諸病源候論》指出:“癥者,由寒溫失節,致臟腑之氣弱,而飲食不消,聚結在內,染漸生長塊段,盤牢不移動者,是也,言其形狀可征驗也。若積引歲月,人即柴瘦,腹轉大,遂致死。”其次,飲食不節或不潔、情志失暢、外感淫邪,均能傷及人體臟腑,使人體正氣虧損,陰陽失調,氣血運行失司。氣為血帥,氣虛則無力推動血液正常運行,導致血阻臟腑脈絡;而肝為剛臟,藏血,主疏泄,性喜條達,氣血運行不及,往往導致血阻肝絡,特別是慢性肝病患者,由于病久遷延,一方面邪毒內積,滯留不去,另一方面正氣虧損,臟腑失調,導致痰、熱、瘀等病理產物停留,兩邪相客,互相搏結則為積。總之,肝癌屬本虛標實之證,本虛主要為脾腎兩虛,標實則為熱毒內蘊、痰瘀互結。本病發病之初多為肝郁脾虛、氣滯血瘀,若邪毒久耗,則氣郁化火,濕熱內生,瘀毒互結,肝腎虧損,臨床可見消瘦、積塊、黃疸、臌脹、疼痛等癥狀。晚期因邪毒耗氣傷陰,則正氣虧損,可致脾腎兩虛;氣虛不攝,血動竅閉,臨床可見消化道出血、肝昏迷等癥。故劉師認為,瘀熱痰毒貫穿于本病始終,正虛絡阻為病機關鍵[3]。
2.1 扶正為本 《醫宗必讀》指出:“積之成也,正氣不足,而后邪氣踞之。”李東垣《脾胃論》有云:“脾病,當臍有動氣,按之牢若痛,動氣筑筑然,堅牢如有積而硬,若似痛也,甚則亦大痛,有是,則脾虛病也”,其中“按之牢若痛”、“甚則亦大痛”、“堅牢如有積而硬”等癥狀,東垣均指為“脾病”,且明確指出為“脾虛病也”。而健脾理氣佐以解毒通絡之法治療肝癌,其實質就是理順脾胃之納與化、升與降的正常關系,加強恢復其固有的“原動力”,使之生生不息,以克頑疾。由于癌毒附于有形之邪上,其性膠著,病情纏綿不愈,久必傷腎,造成脾腎虧損,故補益脾腎為扶助正氣之本,并貫穿于治療的始終。重施補益以增強患者體質,提高機體耐受能力,提高抗癌能力,配合施以抗癌祛邪使癌毒消散、腫瘤停止發展[4]。治療上多選用在四君子湯的基礎上加用補腎藥物,如肉蓯蓉、仙靈脾、菟絲子、制黃精、首烏等補腎益精之品。
2.2 祛邪除因 肝癌是由于氣滯、血瘀、濕濁、痰凝、濕熱、熱毒等多因素膠合,內生癌毒,癌毒襲人,凝滯氣血津液,肝膽惡肉生成所致。毒邪在本病的發生發展過程中起到了重要的致病作用,肝癌病程中多兼挾濕、熱、痰、虛、瘀,體現出了毒邪的特點。肝癌的癌毒熾盛,為多種病理因素合并,故祛邪之法當貫穿治療的始終。因為邪能傷正,祛邪則正安,故只有強化祛邪抗癌,才能消除多種病理因素,消解癌毒,減小瘤體體積,防止病情進一步發展。所以應特別強調祛邪抗癌在肝癌中的運用。如張子和所言“若先論攻其邪,邪去則元氣自復”。祛邪抗癌是主動的、積極的、進攻性的病因治療,為治癌之關鍵。只有消除癌毒,祛除病因,氣血津液運行才能正常,臟腑功能才能恢復。常用的抗癌祛邪藥有全蝎、蜈蚣、蟾皮、土鱉蟲、白花蛇舌草、半枝蓮、半邊蓮、穿心蓮等。
清代醫家葉天士提出了“久病入絡”、“久痛入絡”學說,他還指出:“初為氣結在經,久則血傷入絡”,“病久痛久則入血絡”。肝癌患者失治誤治,或病重纏綿,日久不愈,經氣之傷漸入血絡,經脈失和,血失通利,為痰為瘀,并阻脈道,形成久病入絡的病機。而毒邪很少單獨致病,通常是由毒兼挾它邪混雜而發病。病初屬濕熱之邪擾動肝絡,濕熱毒邪內盛日久煎灼津液,化生痰毒,肝絡不暢,氣血不行,而成血瘀。濕、熱、痰、瘀損傷肝絡,絡脈虛滯失養,出現正虛血瘀絡阻而發病。故抗癌解毒的同時佐以通絡是治療本病的基本方法。常用的化瘀通絡藥有:紅花、赤芍、川芎、丹參、莪術、水蛭、乳香、沒藥、炮山甲等。
3.1 扶正解毒通絡為根本大法 《醫宗必讀·積聚》:“初者,病邪初起,正氣尚強,邪氣尚淺,則任受攻;中者,受病漸久,邪氣較深,正氣較弱,任受且攻且補;末者,病魔經久,受病漸久,邪氣侵凌,正氣消殘,則任受補”[5]。在肝癌的不同階段,掌握運用祛邪與扶正的時機。肝癌早期正氣未衰,治則重在祛邪;肝癌中期,癌腫發展到一定程度,癌毒耗損機體正氣,邪盛正虛,宜攻補兼施;肝癌晚期,正氣大傷,機體不能任受攻伐,治療宜采用大補小攻的措施,補虛扶正為主,兼以抗癌解毒通絡。
3.2 辨證論治,分期遣藥 初期:患者多呈邪實之象,可見兩脅脹滿疼痛,按之更甚,精神尚可,口干苦,大便干,舌紅、苔黃膩,脈弦等癥。張子和云:“夫病之為物,非人身素有之也,速攻之可也,速去之可也……去邪即是扶正。”王旭高言:“補臟陰為治本之緩圖,清郁熱乃救陰之先著。”劉師認為此期患者正氣尚存,邪實初起,治療重在“消”,祛邪以安正,以抗癌解毒、化瘀通絡為大法。
中期:患者多見脅部腫塊漸大,多見消瘦乏力明顯,精神萎靡,少氣懶言,大便稀溏或干,舌淡紅、苔薄白膩,脈細等癥。此時邪毒內侵,患者正氣已虛,治療重在“平”,以扶正為主,著重調理中焦、顧護胃氣,兼顧祛邪。
晚期:腫瘤增大或轉移,患者多見形體消瘦如柴,面色晦暗,腹脹如鼓,舌質暗、苔少,脈沉細等癥。此時患者正氣大虧,邪氣盤踞,治療重在“補”,治宜健脾補腎、顧本滋元、寓攻于補,萬不可圖一時之快,猛伐邪氣,而犯虛虛實實之戒,使得正虧病進,治無效驗。
李某,男,62 歲。初診日期:2012年5 月10 日。患者既往有慢性乙型肝炎病史30 余年,乙型肝炎肝硬化病史8年,有乙型肝炎家族史。2011年11 月因右脅肋疼痛前往某三甲醫院就診,經肝臟核磁共振檢查示肝右葉占位性病變(腫塊大小為3.2cm×2.5cm),AFP 462μg/L,建議介入治療。患者先后接受肝癌介入治療2 次,效果不顯。診見:右脅疼痛,面色晦暗,形體消瘦,倦怠乏力,腰膝酸軟,語聲低微,納呆,眠差,小便黃,大便干,3 日一行,舌質暗淡、邊有齒痕,苔薄黃,脈沉細澀。肝功能:ALT 44U/L,ALP 328U/L,GGT 356U/L。辨證:正虛血瘀;治法:扶正解毒通絡。處方:黃芪、鱉甲(先煎)各30g,茯苓、懷牛膝、當歸、白花蛇舌草、半邊蓮各20g,白術、虎杖、肉蓯蓉、黃精、延胡索、赤芍、紅花各15g,制大黃、川楝子各10g。每日1 劑,水煎,早晚分服。服藥15 劑后,脅痛、納差、乏力改善,大便暢,自覺腹脹。上方加全瓜蔞20g,蘇子、萊菔子各15g,大黃減為6g。1 個月后復診:偶有肝區不適,精神可,時有乏力,腰酸減輕,納谷香,睡眠可,二便調。復查肝功能ALP 205U/L,GGT 157U/L。繼以上方加減調治半年,患者病情穩定,肝內腫物未見增大。
按語:本案系慢性乙型肝炎后肝癌。患者久罹頑疾,耗傷正氣,脾氣失健,運化失司,水谷精微不能濡養四肢百骸,遂見形體消瘦,倦怠乏力;久病及腎,腎陽虛損,溫煦不及,腰腑失養,故見面色晦暗,腰膝酸軟,語聲低微;氣虛血不得運,瘀阻肝絡,不通則痛,故患者右脅疼痛;熱毒內聚,耗氣傷津,陰津虧虛,腸道干澀,則見大便干結;舌暗淡、邊有齒痕,苔薄黃,脈沉細澀均為正虛血瘀之象。治宜扶正解毒通絡,方中黃芪、茯苓、白術健脾益氣;黃精、當歸滋陰養血;肉蓯蓉補腎助陽;虎杖、白花蛇舌草、半邊蓮清熱解毒;紅花、赤芍、鱉甲化瘀通絡,軟堅散結;延胡索、川楝子理氣止痛;制大黃通腑泄熱;懷牛膝活血祛瘀,引血下行。全方攻補兼施,益氣健脾、養陰補腎、清熱解毒、化瘀通絡,藥證相符,收效良好。
[1]余文燕,許建華,王國娟,等.范忠澤教授診治肝癌臨證思路及臨床經驗[J].中國中西醫結合消化雜志,2013,21(2):93 -95.
[2]劉亞嫻.中西醫結合腫瘤病學[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5:316.
[3]張景洲.基于毒邪和絡病理論治療原發性肝癌[J].中國中醫藥資訊,2012,4(1):424 -425.
[4]葉麗紅,程海波,章永紅,等.原發性肝癌的中醫治則與治法探討[J].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2010,26(1):10 -13.
[5]李中梓.醫宗必讀[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1997: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