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藥里的孝心

趙培貝

父親向來是一個理智的人，他相信科學，對于漫天夸張的廣告總是嗤之以鼻。

而就是這樣冷靜的父親，最近卻做了不理智的事。當我拿起父親買回的膏藥時，感覺這包裝與名稱都很熟悉，卻一時無法想起它在何時被記住。在說出心中的疑惑后，母親一語道破天機：“你當然是熟悉的，你在電視上看過這膏藥廣告呢。”我恍然大悟，記起這陌生又熟悉的膏藥，也對父親的購藥行為感到驚訝。

說它陌生，因為我僅在電視廣告上看過它，既沒有權威的專家介紹過它，也沒有身邊受益的朋友推薦過它;說它熟悉，因為這膏藥的廣告攻勢確實強大，循環的播放已讓我幾乎背下它的解說詞，知道它治療關節炎，記得鏡頭前的病患如何對膏藥神奇功效感激涕零。這樣的廣告我們都不是第一次見了，過去，別說是這樣作秀明顯的膏藥廣告，即便是聲情并茂的電視購物節目也無法打動父親，每當家中有人被那一套套說辭洗腦得有些蠢蠢欲動時，父親總會及時點醒大家：“買這些干什么？都是騙局，揭露真相的新聞難道看得少嗎？”他總能用堅定的話語將差點兒陷入騙局的家人拉回現實中。

然而，面對膏藥，除去驚訝，我深深地理解父親，他這般“受騙”，是因為一片孝心。父親本身并無關節病痛的煩惱，買來膏藥當然是為了爺爺。爺爺一直是父親心中放不下的牽掛，老人家先后經歷病痛，父親帶著他走遍了邕城所有的大醫院，幾回的入院、出院將老人折騰得夠嗆，父親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大醫院的醫生們都說，爺爺身上的一些頑疾是人老了自然且不可避免出現的狀況，并無實質良方，可父親哪里管得了這些，他只在乎如何解除爺爺的病苦。

我們深知，買這些廣告膏藥，求的大多是一個心安、一個希望。旁觀者明白，這膏藥并無療效，而一心求醫的人卻悄悄懷抱期望——期望這一次它是真的良藥。孝心滿滿的父親正是設身處地替爺爺著想，才愿意相信一個可能的騙局。爺爺曾對我們提及許多宣傳單上的藥方，每次我都耐心地給爺爺解釋這些騙局，未曾想我的理智在不經意間澆熄了老人家的一個個希望。我們往往僅以科學的態度關注老人身體的不適，卻忘了關注身處病痛中的老人心里的焦灼以及對疾病的恐懼，我們的孝心也需要觸及老人心理的這一角落。

父親不善對家人表露他的愛，卻細心地為家人著想。我沒有去問父親是否真的信了這膏藥抑或僅為安撫爺爺焦灼的情緒，無論是糊涂的父親還是理智的父親，都是孝順的父親，他給我們后輩做了最好的孝敬示范。也許這是一場騙局，那又如何呢？即便它無效，卻也了卻了父親心底的一個期盼與愿望，他會更堅定地朝前走，為老父親尋找下一個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