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迪 謝海濱

我是一位中國人民解放軍粵贛湘邊縱隊老戰士,1927年7月出生在陸河縣螺溪鎮書村。今年我已是88歲高齡,但當年參加革命的過程仍記憶猶新。
1928年,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委員、東江特委書記、農民運動先軀彭湃為肅清殘敵,鞏固革命根據地,令紅軍二師一部與陸豐縣西此區赤衛隊抵達螺溪。當時,我的父親葉紀養是大革命時期農會副會長,在紅二師軍隊打仗時曾送過茶水。我出生未滿一個月,母親背著我到山崗上放牛時,突然有人向母親高呼:你家房子著火了!諾大的房子全部被燒掉,家當、衣服、豬等也被燒掉了,僅剩下一頭牛。父親逃到壢背親房家,母親則背著我,牽著僅存的一頭牛到螺溪歐田的舅舅家居住。
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十三四歲時,父親臨死前把我叫到床邊叮囑的那句話:“不要忘記共產黨”。當時我還不懂什么叫共產黨,到讀書時還一直在思索和追尋。我共有三兄弟,大哥早逝,二哥叫葉營。葉營小時候由于勤奮好學,成績優異,獲得壢背村公費讀書,后來以優異的成績考上汕尾水產職業學校,被學校留校任教,在該校擔任總務工作。我9歲開始在螺溪進化學校(現螺溪中學)讀小學。1938年父親病故后,我就跟二哥葉營到了汕尾水產職業學校讀書。當時一同到該校讀書的河田同鄉還有彭廣生等6、7人。
1946年,同學們組織起來反對學校貪污學生的飯錢,當時還編了一首歌謠:“打響吃飯鐘,飯堂擺好‘送(飯菜),沖到中途沒了‘送……”有一位鬧事的同學被抓到警察所。我后來轉到梅縣華光高中讀書,讀了一年半后,跟隨當時已任上海招商局大副的二哥葉營到那里考大學,但沒考上。當時上海還在國民黨的管轄中。在對前途十分茫然的時候,有個教授介紹我到上海光灣路的暨南大學先修班進行學習。上海的形勢越來越緊張,于是我到親戚家借錢南下到廣州彭家祠。當時彭家祠不用錢可以住,我落腳后,就到了廣州市文德路法學院讀大學。
大約是1948年下半年,五云客家人彭克(時任地下情報員)給我送來一封信。至今我還不清楚這封信是誰寫的,有可能是彭廣生,因為他那時已參加了韓江游擊隊。信很短,有句話我至今還記得:“你還戴著有色眼鏡讀書?”這實際上是對我婉轉的批評,成了我參加革命的催化劑。
過了春節,我找到時任中山大學助教的葉仰鄒,及其正在讀高中的弟弟葉林英,從廣州坐船回家鄉參加革命。經過汕尾時在同鄉葉虹家的小店住了一晚。葉虹問我們回來干什么,我們就騙他說回來清明掃墓。他的叔父說外面已戒嚴,在這住一晚后,明天叫三輛自行車送我們回去。第二天,當我們經過海豐公平冷飯蒲的一個茶亭時,突然響起兩三聲槍聲。原來是碰上游擊隊在放哨。我們被圍了起來搜身,沒搜到什么。他們問,是同志嗎?找誰?我們三人說去找葉佐恕。葉佐恕是陸豐縣人民游擊隊主要創建人和指揮員,游擊隊員一聽到他的名字,立刻對我們說對不起,并沏茶招待我們。走的時候,他們一再叮囑我們不要經過砂公溜,因為那里埋伏著國民黨,還派了一位游擊隊員為我們帶路。我們放下自行車,步行經過新田和上護,到達河田,在天主堂找到了葉佐恕。葉佐恕了解我們的來意后,立即讓我們去紫金縣龍窩。我們問到紫金縣龍窩的路怎么走,葉佐恕說,路在嘴里,然后寫了一張紙條給我。我們三人帶著這張蓋上印章的紙條,直奔紫金縣龍窩。
走到螺溪鎮時,我們在葉仰鄒家住了一晚。當他父親得知我們去紫金縣龍窩的目的時,便把家里的門都緊鎖了,不許我們出去。葉仰鄒說不怕,還有后門可以出去。半夜兩三點鐘時,我和葉林英從后門逃出,葉仰鄒留在家里,說是到龍窩后再聯系,結果一直沒聯系上,后來他到了河田中學任教導主任。
我們走到撐腰石時,被家人派來追趕的“長年”李學文找到了。他對我說:“你母親想你想得吃不下飯,已睡在床上幾天了,叫你一定要回去。”我心想,如果這時回去,母親一定不讓走,肯定去不成紫金縣龍窩參加革命了。一支黃煙后,我告訴李學文,要么他自己一個人回去,要么一起去紫金縣龍窩,革命道路一定要往前走!他不肯跟我走。我思緒萬千,但堅決地寫了張紙條,讓他帶回去給我母親。據說我的三叔公收到信后,大發牢騷:以后不要回來了,回來后一定要把他大打一頓。當時我想,革命如果沒有勝利,我就不回去了,如果革命勝利了,家人也不會對我怎么樣。
1949年4、5月,我在紫金縣龍窩粵贛湘邊政治部直屬政治工作隊,學習宣傳解放的有關政策法規。接著我們編組進村,聯系和發動群眾,訪貧問苦,找上層人士為解放捐錢、捐米、捐柴。
我一生中參加過好多次戰斗。有一次參加打五華縣町斜的地方反動頭目溫百洲,他的房子很大,墻很厚,游擊隊打了6天都打不進去。后來很多解放軍來支援,最后用炮從大門打了進去。戰斗中有兩個解放軍犧牲了,安葬時把溫百洲的兒子抓來生祭。戰斗結束后我發現右腿上有很多血,才知道自己中槍了。衛生員把我腿中的子彈取了出來,現在我的右大腿上還能看到明顯的傷疤。
還有一次是1949年5月在紫金縣秋溪鄉。我被國民黨軍隊的槍林彈雨趕到了山上。情況非常危急,我鉆進了半山腰的一個埋過人的洞里。當時一直下著雨,我心想如果被敵人發現就把手榴彈扔過去。當時手榴彈的蓋子都打開了,我已做好一切準備。也許由于一直下雨的原因,國民黨軍隊撤退了。那天晚上,我的衣服濕透了,于是脫去上衣,涂上黃泥作掩護。天還未亮,我趁著月光,沿著山凹沿水流方向往外走。到天亮時正好走到一個村莊,看到一個青年剛從屋里走出來。他為游擊隊送過信,看到我后立即讓我進門換上衣服。我吃了莧菜粥,可能是天氣熱的原因,竟然全部吐了出來。后來吃了布驚茶,精神又振作了起來。正在這時,門前的狗大聲吠,原來還有幾個被打散的自己人也走了過來,身上還背著米條。后來,我們一起回到紫金縣秋溪。
1949年7月,我回到河田,參加陸豐西北區工作隊,宣傳解放建政。解放后,我曾任民政委員、副鄉長、土改組組長、文教衛助理、工會秘書等職務。1979年10月,我被安排在陸河縣河口鎮任文教助理,一直到1983年光榮離休。我一生生活儉樸,工作積極,任勞任怨,不計得失。近年來,我積極參加籌建螺溪富角壢革命烈士陵園。當時在螺溪有80多位紅軍壯烈犧牲,但烈士陵園尚未完工,這是我當前最牽掛的一件大事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