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
從會場循環播放的《深圳·創客之都》宣傳片,再到創客專區的人頭攢動、不久前落幕的十六屆高交會上,滿目可見人滿為患的創客活動。這只是這座城市“創客熱”的一個縮影——深圳宣布打造“創客之城”,今后將從政策、資金等各方面扶持創客。
短短幾年間,創客文化和創客運動風靡全球并在中國北京、上海、深圳等城市普及開來。“引領第三次工業革命”“改變傳統創新模式”“助推硬件創業熱潮”“從中國制造變成中國創造”……全世界都在表達著對創客的關注和期待。大家很好奇——創客到底是怎樣的?
“如果要找一個人代表創客,應該是張浩。”有不少創客這樣告訴記者。創客圈里一直流傳著張浩的“傳說”——他是中國最早一批接觸和傳播創客文化的人,也是將“Maker”翻譯成“創客”的第一人,國內創客代表人物;他以興趣為導向做東西,不以賺錢為目的,從來不對自己設限,也不對技術設限,是圈中很多創客口中“最純粹”的創客。
令人好奇的,還有他關于哆啦A夢的夢想。“他的夢想是做出一只哆啦A夢。漫畫里的哆啦A夢是在2050年出來的機器貓,我們還有30多年時間來實現這個夢想。”2013年的這個時候,矽遞科技(Seeed Studio)創始人潘昊還在不厭其煩地向媒體普及到底什么是創客,他向記者表達了對張浩的關注。
現在,張浩翻譯過來的“創客”在當下的中國成為熱詞。但張浩自己好像沒什么變化——在深圳僑城東組團社區一套租來的老房子里,和唯一的搭檔一起進行機器人研發,繼續著他最初的夢想。他說,對那些“真正的創客”來講,外界的變化并不會左右他們的創造本能。
“創客”的誕生
人在美國的張浩驚奇地發現:“怎么國內都在談論創客!”隨著上海新車間、北京創客空間、深圳柴火等創客空間的先后開設,中國的創客開始浮出水面。
“你是什么時候成為創客的?”記者問。“你這個問題方向錯了,創客從來都不是一個職業。創客這個群體一直都存在,只是之前一直沒有被貼上這個標簽。”張浩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成為創客的。
從大學開始,讀電子工程專業的張浩就喜歡自己搗鼓一些小玩意,大三開始研究機器人,2009年還在亞太大學生機器人大賽中得了季軍。2010年大學畢業,張浩去了剛創立的果殼網,成為了DIY版塊的編輯。
那時,張浩會利用專業知識制作一些硬件,諸如3D投影儀、探測核輻射強度的蓋格計數器等,然后把過程分享給讀者。“有個天才畫家M.C.Esher,他的畫里有很詭異的空間結構。《瀑布》(《Waterfall》)是他的名作,畫中的流水流經塔樓溝渠循環不止,就像永動機一般。”張浩動手做了一個“真實版”的“瀑布永動機”,并于2011年愚人節發布在果殼網,當時在科學愛好者中引起了轟動。后來這個作品還得了那年全球DIY大賽MakerBot Challenge一等獎。
張浩當時還沒有意識到他已經是一名創客。一次偶然的機會,張浩在北京見到了創客圈的“教父”米奇·奧特曼(Mitch Altman),那次交流讓張浩“觸電”了。他了解到了創客的概念,也知道了在歐洲的幾個創客活動,其中就包括四年一次的歐洲黑客大會(Chaos—Communication Camp)。
“2007年的歐洲黑客大會第一次提出Hacker(黑客)space movement,也就是‘創客空間的概念。”張浩說,創客空間可能是個配備了如車、銑、刨、磨等一系列制造工具的房間,并且提供電源、網絡和電腦,可供大家進行線下聚會,動手實現自己的軟件或硬件項目。
Hacker(黑客)和Maker(創客)有什么區別?在張浩看來,兩者本質上是同一類人,都對“掌握事物的運行規律,并修改之,以使其能完成其他事情”這一活動充滿熱情。“個人電腦普及之后,Hacker的主要活動是寫軟件。隨著技術進步,數控加工工具價格不斷下降,3D打印機那樣廉價的、程控的萬能制造機的普及,他們的活動也從寫軟件逐漸演變成了改變甚至制造硬件來滿足自己的需求,此時他們就變成了Maker。”他解釋。
2011年,國內北京、上海、深圳幾個城市的二十幾個創客慢慢認識了,他們通過郵件組進行聯絡。當時大家都覺得有必要為“Maker”起個中文名字,張浩提議叫“創客”。這個名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于是就在圈子里流傳開來。
后來,大家又商量把國外的創客盛會“制匯節”(Maker Faire,由技術書籍出版巨頭OReally發起,在全球各地都有舉辦)引進到中國。隨后,北京、上海、深圳三地都分別辦了創客的活動,北京、上海的活動叫“創客嘉年華”。
在張浩看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創客”這個詞開始流行。那時他人在美國,驚奇地發現:“怎么國內都在談論創客!”隨著上海新車間、北京創客空間、深圳柴火等創客空間的先后開設,中國的創客開始浮出水面。
一萬個程序
張浩的念頭是做一個哆啦A夢那樣的機器人。“現在有許多機器人,會下棋的,會打球的,但只能執行某一項任務,因為他只裝了一個程序。但對哆啦A夢這樣的全功能服務機器人來說,它需要能夠做非常多的事情,那就意味著可能需要一萬個程序。”
“全世界有成千上萬的人做過彈弓,只要你做的彈弓是出自你‘想要做一個彈弓的意愿,這個彈弓是由你自己設計或僅僅是制作的,那你就是創客。”在張浩看來,這是對創客這個標簽的“寬泛解釋”。
張浩認為深圳的一個創客組織——深圳DIY里就有一群“典型”的創客。“很多人平時上班,在業余時間聚在一起搞創造。對他們來說,當一名創客這件事就像唱K一樣,是一種消遣。創客空間就是一個KTV。”
就張浩的觀察,北京、上海、深圳三地的創客有所不同。“北京有很多創客是學藝術出身,而上海有很多‘老外創客,深圳則有不少‘技術宅。”他覺得自己更像深圳創客——“不滿足于裝置藝術效果,更重視技術本身;有個念頭就去動手實現,不是特別關心做出來的東西到底有什么用,證實‘我能做到就能帶來很大滿足感。”
對張浩來說,他想實現的念頭就是“做出來一個哆啦A夢那樣的機器人”。他說,哆啦A夢代表著一種未來的可能性。1987年出生的張浩看過哆啦A夢的漫畫,長大后看了更多關于機器人的電影、書籍,“可是,說好的機器人呢?”張浩相信,有很多人心底一定都持有這樣的期待和疑問。“既然我那么想擁有一個機器人,為什么不做一個?”他想加速這個過程。
在張浩的設想中,把哆啦A夢最讓他無法理解的東西——可以掏出各種神奇工具的“肚兜”去掉,那么它是個全功能服務機器人,是人類的好朋友,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你下班回到家對他說明天要打高爾夫,他就把所有裝備幫你準備好。”張浩解釋,這樣的一個機器人,核心部分有運動底座、視覺識別系統、六軸以上的機械臂(實現各種動作)、軟件程序(機器人的大腦)等。
2012年5月底,在參加完一個機器人學術會議之后,張浩有機會到了夢寐以求的全球最著名創客空間Noisebridge。在美國期間,張浩用廢棄零件搭建了一個原型機器人,“驗證了我的設想是可行的”。
“六軸以上機械臂基本可以通過改寫程序實現任何動作,而視覺識別是目前大部分機器人的信息輸入方式。”在張浩看來,這兩個東西的“結合”是核心問題,因此他也基本沿著這個方向進行著探索。就他的了解,目前研究視覺、人工智能、云識別等領域的人很多,但世界上只有少部分研究者在進行這個方向的研究,而在工業領域,比較成熟的也只有一個應用——從箱子里扎堆的零件中識別和抓取需要的目標零件。
“每個不同的應用差別很大,涉及的問題很復雜。”張浩說,其實現在有許多機器人,會下棋的,會打球的,但只能執行某一項任務,因為他只裝了一個程序。對于張浩要做的全功能服務機器人來說,它需要能夠做非常多的事情,那就意味著可能需要一萬個程序。
“創客火不火又如何”
“創客在創造的過程中常常伴隨著創新,而目前中國正處在一個由中國制造向中國創造轉型的大潮中,整個中國社會對創新的渴求成就了創客概念的迅速傳播。”這是張浩對于當下“創客熱”的解讀。
到底創客能為這個世界帶來什么?人們的那些預言能否成真?張浩覺得“不好說”,但他確信“創客火起來一定不是壞事”。
“創客帶來不同的創新形式,而多元化是好事。”張浩認為,分享和開放是創客精神的重要部分,這種開放式創新會成為傳統創新的補充。
但在他看來更重要的是——“創造本身不會有壞處”。“孩子喜歡玩積木、折紙,并在做出一些通常沒有實際意義或使用價值的東西后感到巨大的成就感,為什么?因為創造的欲望深植在人類的本性之中。”
“在童年時期對周圍事物都不甚了解且充滿好奇時,我們就已經開始動手實現自己的想法了。但在長大成人的過程中,我們對世界的認識逐漸增多,好奇心、創造的欲望、創造力卻慢慢消失。失去了創造力的人類和其他動物又有什么區別呢?”張浩認為,現在各方對創客的關注,最大的好處在于此——普及和推動創客文化和創客精神,喚起人類的創造本能。
潘昊觀察到的新情況是——“現在有更多人把自己稱為創客,但他們其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創客,有很多人借創客的名義做著不相干的事。”
“既沒有產品,也沒有市場”,這是張浩目前的處境。“現在我得考慮怎樣能一邊做機器人,一邊不餓死。”在圈子里的創客看來,張浩應該算是最標準的創客——為了興趣而做東西,不考慮短期盈利,除非遇到生存問題。
“的確會有更多‘慕名而來、為創客而創客的人,而對于那些真正的創客來說,外界環境的變化并不會左右他們的創造本能。”張浩說,因為有想要實現的想法,創造給他們帶來樂趣,甚至成為他們的生活方式。
相比外界的變化,張浩更關注他的哆啦A夢。一直以來,張浩始終沒有偏離他的航道,無論做什么都是為了哆啦A夢。“因為我真的就是很想做出一個哆啦A夢啊。”張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