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贊襄“目病多郁論”及用藥經驗探討

龐 午 張銘連 龐朝善 楊贊章 孟兢晶 李 亞

·傳承與發揚·

龐贊襄“目病多郁論”及用藥經驗探討

龐 午1張銘連2龐朝善2楊贊章2孟兢晶1李 亞1

龐氏中醫眼科至今已有130余年歷史，歷經6代人的傳承，形成了獨特的理論體系和臨床用藥經驗。龐贊襄教授作為第三代傳人，亦是最具影響的中醫眼科學家之一，他在繼承家族醫學經驗的基礎上，勇于探索創新，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提出了“目病多郁論”，并形成了獨特的用藥特色，對眼科臨床具有一定指導意義。本文就“目病多郁論”及用藥特色進行探討分析。

中醫眼科；目病多郁；傳承

龐氏中醫眼科起源于晚晴的邢臺市巨鹿縣，歷經六代人的傳承，已有130余年的歷史，并形成了獨具特色的理論體系和臨床用藥經驗。龐贊襄教授作為龐氏中醫眼科第三代傳人，繼承祖業，遵循經典，善于應用西醫眼科學診療方法并匯通中醫，龐教授治學嚴謹，在畢生臨床工作中，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提出了“目病多郁論”，并著《中醫眼科臨床實踐》〔1〕，將畢生所學授與同道及后人，為龐氏中醫眼科的學術思想的完善和發展奠定了基礎。

1 “目病多郁”的理論及臨床應用

1.1 “目病多郁”的理論基礎

《內經》最早闡述了臟腑所化生精氣維持眼的視覺功能和肝與眼之間的密切聯系。《靈樞·大惑論》云：“五臟六腑之精氣，皆上注于目而為之精”，“目者，宗脈之所聚也”，“十二經脈，三百六十五絡，其血氣皆上于面而走空竅，其精陽氣上注于目而為之睛”，《素問》云：“肝，開竅于目，藏精于肝”，“肝受血而能視”。然而肝屬木，主疏泄，喜條達而惡抑郁，維持氣機疏通暢達，推動血、津液正常運行，眼睛作為人體組織的一部分，亦受氣血精液的營養。若肝病，則氣機郁結紊亂，水谷精微不能上榮于目，最終目因郁而病。故《太平圣惠方》記載“明孔遍通五臟，臟氣若亂，目患即生”。

東漢晚期張仲景《傷寒雜病論》創立了六經辨證法則，奠定了辨證論治的理論基礎，六經為太陽、陽明、少陽、太陰、少陰和厥陰，概括了臟腑經絡氣血的生理功能和病理變化，同時也包括了眼作為特殊的組成部分與臟腑經絡之間的密切關聯。經絡在人體分布密切，內聯臟腑，外絡體表組織，交互縱橫，直接或間接與眼相關聯〔2〕，若臟腑經絡功能失常，可因機能偏勝或偏衰致氣機紊亂，氣血津液郁而不通或不榮，導致目病，這對眼病辨證論治具有指導意義。

劉河間所著《素問玄機原病式》描述“目昧不明熱也，然玄府者，……乃氣之出入升降道路之門戶，人之眼、耳、鼻、舌、身、意、神、識能為用者，皆升降出入之道路也。有所閉塞者，不能為用也。若目無所見，耳無所聞……悉由熱氣怫郁，玄府閉密而致氣液血脈榮衛精神，不能升降出入故也。”劉河間拓展了《內經》中關于玄府的含義，指出玄府是氣升降出入的門戶，廣泛存在于人體及萬物之中〔3〕，標志著玄府學說的創立，而“熱氣怫郁，玄府閉密”是目病的病機，開辟了眼科玄府學說的先河〔4〕。

明朝樓英、傅仁宇十分推崇劉河間玄府學說。樓英提出血虛亦能致玄府郁閉，進一步完善了玄府學說〔5〕，在其《醫學綱目》中描述“蓋目主氣，血盛則玄府得通利，出入升降而明，虛則玄府不能出入升降而昏，此則必用參四物湯等劑，助氣血營運而明也。”傅仁宇在《審視瑤函》第五卷目昏中引用了《素問玄機原病式》有關玄府學說原文，此外在第二卷目病有三因中借鑒了《三因極一病證方論》，將眼病分為內因、外因及不內外因〔6〕，并且在書中具體解釋了許多眼病的病因病機，例如云霧移睛癥：乃玄府有傷，絡間精液耗澀，郁滯清純之氣，而為內障之患；青盲癥：是乃玄府幽深之源郁遏，不得發此靈明耳。

古代醫籍有關玄府學說的傳承與發展對龐贊襄教授的臨床思維影響頗深，促使“目病多郁論”的形成。

1.2 “目病多郁”學說

龐贊襄教授深受劉河間玄府學說的影響，并且延伸拓展了玄府學說在眼科的應用。他認為六淫邪氣、七情內傷皆為郁〔7〕。人體臟腑、四肢百骸、肌肉皮毛、五官九竅皆非實體，內涵脈道孔竅，氣機通暢，血、精、液行于脈道，濡養全身，五臟六腑之精氣上注于目，方能視物清晰。然臟腑精氣當升不升，當降不降，則為郁，或因郁致滯，為目病實證；或因郁致虛，為目病虛證。

目病患者，多因肝病。龐贊襄教授認為：目病患者，盲而不見，渴望復明，故性情急躁抑郁，情志不舒，肝必郁結，氣機阻滯；氣機升降失常，肝氣郁久生熱，又易與濕相結合，濕熱蘊結于脾，運化失健，耗傷精氣；或肝經郁熱，水道不利，脈絡受阻，神水瘀滯；或肝郁日久化熱，熱邪上犯于目，耗傷氣血，郁閉玄府；或久郁致虛，或肝腎陰精虧虛，或致陰陽兩虧，目失濡養，神光乏源而不能外越。因此，郁為目病的主要原因。

1.3 “目郁”的分類

在臨床上，龐贊襄教授將“目郁”分為實郁和虛郁。實郁目病以六淫邪氣和氣血郁滯為主；虛郁目病以氣血陰陽虧虛為主〔8〕。郁可分為以下幾類：①六淫郁，以風、火、濕、燥郁多見，常見于外眼病，如結膜炎、角膜炎。②火郁，見于臟腑實熱或虛熱，火邪炎上，目因火則病，或燔氣灼血，或傷津耗液，實熱病者如麥粒腫、結膜炎、視網膜靜脈阻塞，虛熱病者見慢性炎癥和炎癥恢復期，如中心性漿液性視網膜脈絡膜病變（簡稱中漿）、視網膜靜脈周圍炎。③濕郁，濕郁眼底，清陽不得上達，濁陰盤踞，氣血壅塞。濕郁可熱化為濕熱郁，或寒化為寒濕郁，病可見玻璃體混濁。④燥郁，易傷津耗液，燥郁于目，則干澀少津，脈絡枯澀，污穢不潔，如視神經萎縮。⑤氣血郁滯。氣滯血瘀，血脈迂曲、出血、水腫滲出，可見視網膜靜脈阻塞。⑥血虛郁，心、肝、脾功能失常，化血不足，脈道虧虛，目暗不明，如球后視神經炎、視神經萎縮等。⑦陰虛郁，由血虛郁進一步發展而來，陰虛則生內熱，更耗精血，則血行遲滯，目失濡養，臨床上分心、肝、脾、肺、腎而辨之，病可見原發性高血壓性視網膜病變、視網膜動、靜脈阻塞。⑧氣虛郁，以脾氣虛為主，脾運失健，清陽不升，統血無力，滯緩郁積，可見重癥肌無力之上瞼下垂、視網膜色素變性。⑨陽虛郁，由氣虛郁進一步發展而來，陽虛，機體組織不得溫煦而生內寒，目亦不得溫養，寒滯清陽，則目病，如視乳頭水腫。

1.4 目郁眼病的治療原則和代表方藥

龐贊襄教授認為：“善治目病者，必先解郁”，以舒肝解郁，疏通脈絡，發散郁結為治療大法。臨床若見肝氣郁結者，病可見于開角型青光眼、中漿、視神經乳頭炎、視神經萎縮等，臨床予逍遙散加減方，以舒肝解郁，健脾通絡；若肝經郁熱挾風熱者，病可見淺層點狀角膜炎、樹枝狀角膜炎，予雙解湯、鉤藤飲加減，以清肝解郁，外解風邪；若肝經郁熱者，病見虹膜睫狀體炎、青光眼、視神經乳頭水腫等，予銀花復明湯、清肝解郁湯、清經五花散等，以清瀉肝熱，解郁通絡；若肝經濕熱蘊脾，病見中漿、視網膜靜脈周圍炎等，予清肝解郁益陰滲濕湯，以清肝解郁，健脾祛濕；若肝郁氣結，氣血瘀滯者，病見視網膜靜脈阻塞、視網膜動脈阻塞，予舒肝破瘀通脈湯，以舒肝解郁，破瘀通脈；若肝腎陰虛，肝陽上亢，脈絡瘀滯者，病亦可見視網膜動脈阻塞、視網膜靜脈阻塞，予育陰潛陽通脈湯，以滋陰益腎，平肝潛陽，破瘀行血。

2 用藥特色

2.1 善用銀柴胡

在龐贊襄教授《中醫眼科臨床實踐》中共66方，其中涉及到應用銀柴胡共26方，應用柴胡共3方。其善用銀柴胡，在中醫眼科界獨具特色。

考察古籍，《神農本草經》記載柴胡味苦平，……久服，輕身，明目益精。但在書中尚未提及銀柴胡之名。直至明朝李時珍《本草綱目》才有銀柴胡的首次記載，清朝《本經逢原》指出：“銀柴胡，其性味與石斛不甚相遠。不獨清熱，兼能涼血……按柴胡條下，《本經》推陳致新，明目益精，皆指銀夏者而言”〔9〕。銀柴胡味甘、性微寒、歸肝、胃經，功能退虛熱、除疳熱。龐贊襄教授認為郁為目病主要原因，治療目病應重在解郁，多從治肝入手。肝郁久易生熱，且易與濕結合，耗傷陰精，故通過臨床經驗，認為應用銀柴胡配合舒肝藥物能夠有效地治療因郁所致的目病。如清肝解郁益陰滲濕湯，此方主要治療因肝經郁熱，濕熱蘊脾所致的目病，該方應用銀柴胡具有舒肝郁，清郁熱之效；再如治療因肝氣郁結，郁而化火所致的視神經乳頭炎、球后視神經炎的逍遙散加減方，此方為丹梔逍遙散加減而成，方中應用銀柴胡而不用柴胡，以達舒肝解郁，清熱涼血之效。

2.2 善用風藥

風為陽邪，善行數變，其性輕揚開泄，易襲陽位。風邪在眼科臨床中，分為外風和內風〔10〕，外風由六淫之風邪侵犯人體，內風由臟腑病變生風上擾頭目。而目居高位，易傷于風邪，又因目為肝竅，故治療風郁目病者，應從“風”、從“肝”、從“郁”而治。

風藥，多辛味，性能宣散，且多入肝經，有舒肝解郁之效。歸納總結龐氏中醫眼科五代人的臨床經驗，可將常用的祛風藥物分為三類：第一類為辛溫祛風藥，如荊芥、防風、羌活、細辛、白芷、藁本等；第二類為辛涼祛風藥，柴胡、桑葉、菊花、蟬蛻、蔓荊子等；第三類為通絡祛風藥，如全蝎、鉤藤、僵蠶、伸筋草等。在臨床上，對風郁目病患者，應首先辨證，根據素體虛實寒熱體質，區分外風內風或有兼癥，分清主次，選用不同祛風方藥。

祛外風藥（辛溫祛風藥和辛涼祛風藥）不僅能宣散開竅，舒肝郁，尚能開啟玄府，發越神光，引藥上行，如清肝解郁益陰滲濕湯中應用的風藥菊花、蟬蛻、木賊、羌活、防風；如雙解湯中桑葉、荊芥、金銀花、防風。祛內風藥能平肝、疏肝、熄風、止痙，如培土健肌湯中應用鉤藤、全蝎。祛風藥物可開竅明目、祛翳明目及疏肝明目，如配合活血化瘀藥物還可增加其療效，如治療角膜云翳的養陰活絡退翳湯中的羌活、防風、蟬蛻、木賊、菊花、旋復花的應用；治療視網膜靜脈阻塞、視網膜動脈阻塞中舒肝破瘀通脈湯中的防風、蟬蛻、木賊，育陰潛陽通脈湯中的木賊、蟬蛻。

綜上所述，本文探討分析了龐贊襄教授“目病多郁論”及其臨床用藥特點，寥寥數言不能概括和總結龐氏中醫眼科之精華。龐氏中醫眼科的發展僅是中醫學發展的一個縮影，發生發展至今仍生命不息，但還需通過當前和未來的中醫眼科人共同努力和傳承創新才能發揚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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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ief analysis of Pang's theory of eye disease with depression

PANG Wu,ZHANG Minglian,PANG Chaoshan,et al.Ophthalmology Department,Tianjin University of TCM,Tianjin 300193,China

It is over 130 years since Pang's TCM Ophthalmology was founded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Xingtai Julu,which was based on six generations'experience.Pang Zanxiang is the third-generation inheritor and one of the most influential TCM ophthalmologists who proposed the theory of eye disease with depression.The theory was based on clinical experience and an innovative exploration for the tradition that formed the characteristic of medication and was useful in guiding clinical ophthalmology.This paper mainly described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essences of the eye disease and its administration with depress theory.

TCM ophthalmology；the theory of eye disease with depression；inheritance

R77

B

1002-4379（2015）06-0431-03

10.13444/j.cnki.zgzyykzz.2015.06.014

1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81473733）

2河北省科技支撐計劃項目（13277754D）

1天津中醫藥大學，天津300193

2河北省眼科醫院

張銘連，zhmlyk@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