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卉冬
摘 要:《在酒樓上》是魯迅先生的重要作品之一,被稱為“最富魯迅氣氛”的小說,篇幅短小,簡單的人物與對話就能折射出一個時代知識分子的精神面貌,這是魯迅先生以小見大的筆觸最集中的體現。本文試就景、事、人三個方面剖析本篇小說,試論證蘊含在小說中的“魯迅氣氛”。
關鍵詞:《在酒樓上》;魯迅氣氛;景、事、人
文章講述了“我”回鄉后來到昔日常去的小酒樓一石居時,與舊同窗呂緯甫偶遇,聽他講訴人生境遇的一篇小說。內容很簡單,卻發人深思,給人以震撼。呂緯甫曾經是一個積極分子,但在屢遭挫折后卻變的頹廢了起來。他曾經說過這一樣一段話:“看見蜂子或蠅子停在一個地方,給什么一嚇,即刻飛去了。但是飛了一個小圈子便又飛回來停在原地點。便以為很可愛,也可憐。可不料現在自己也飛回來了,不過繞了一點小圈子。”呂緯甫擁有一份作為知識分子的悲哀,那是一個吃人的社會,知識分子受著非人的壓迫與摧殘,他們在矛盾中掙扎,彷徨,進而絕望,失了人格,成為了行尸走肉。這是知識分子的悲哀,更是民族的悲哀。小說對呂緯甫的命運遭際,一方面寄予了的同情,另一方面又批評了他以敷敷衍衍的態度對待現實的消極情緒。
一、景
“深冬雪后,風景凄清,懶散和懷舊的心緒聯結起來”、“窗外只有漬痕斑駁的墻壁,帖著枯死的莓苔;上面是鉛色的天,白皚皚的絕無精采”開篇定下的基調就是灰色的,透出懶散與戚哀,使讀者更加真切的感受到小說中的環境與氛圍。“我”獨坐廢園酒樓上自斟自飲,孤獨卻不愿人打擾,漂泊多年回鄉,于S城而言既是歸人,亦是生客。這種無所不在的悲涼感和漂泊感是魯迅特有的,在這篇文章中表達的更加真切,他早年留日,歸國后研究漢魏六朝文藝,曾手錄南北朝碑文,因而折射在作品上頗具魏晉風度。
文章末尾“天色已是黃昏,和屋宇和街道都織在密雪的純白而不定的羅網里”仿佛一切都是宿命,文人、革命者、激進分子,都如那只飛了一個圈復回到原處的蜂子一般,所有徒勞都是在沖不破逃不脫的羅網里兜轉。所以麻木,買醉,敷衍度日,如嵇阮一流,內心清醒卻無從施展,這是在當時大背景下的一種無可奈何。同時也映襯了開篇的灰色氣氛。
廢園的幾株老梅和山茶是全文景物唯一的亮色,連頹唐失神的緯甫也在看到廢園繁花時忽閃出射人的光,那些花“赫赫的在雪中明得如火,憤怒而且傲慢”彷如是當年揮斥方遒的少年人,然而如今,無論是“我”這個舊夢未泯的漂泊者,追尋卻無所歸宿,還是緯甫這個向現實低頭的保守者,安穩卻漸趨平庸,都無法擺脫生活本身的空逝。
二、事
緯甫說了兩件事,一是為夭亡的小兄弟遷葬,二是為領家阿順送剪絨花。對瑣事極盡詳細的敘述中,能感受到他對小兄弟、對母親深深的親情,對阿順的惋惜。雖然兩件事都“等于什么也沒有做”,但他辦得很盡興,毫不馬虎,可見他雖失了抱負,本性仍是善良而誠
懇的。
細讀兩則故事,緯甫的小兄弟曾是個“很可愛念的孩子”,和他也很相投,卻偏偏三歲上夭折,連墳邊也漸漸浸了水,怕是要陷入河里。阿順也曾是那樣一個美好的孩子,勤勞能干,令緯甫真心祝愿世界為她變好,然而就在即將出嫁擁有自己幸福的前夕信了伯伯的話白送了性命。美好的人事被吞沒,被摧殘,丑惡的人卻長久地活在這世上(長庚),現實如此殘酷,對緯甫縱怒其不爭,也尚覺情有可原了。
值得一提的是,掘墳過程中,呂緯甫決然地指著墳土說:“掘開來!”,仿佛是他“一生中最為偉大的命令”,但結果卻是“蹤影全無”。盡管“無”,但他仍有開掘的信心,追尋的勇氣,這種對已逝事物的追蹤和眷戀,于永恒的空逝中竭力爭取一些什么,也是魯迅獨到的命題之一吧。
三、人
文中雖有呂緯甫同“我”兩人,卻幾乎是緯甫一人的自述,但在他帶有自我批判性質的自述中又能真切感受到“我”的審視和追問,在這樣的審問下,緯甫剖析了自己的善與污。他曾是有夢的,曾“拔掉神像的胡子”、“連日議論些改革中國的方法以至于打起來”,然而終究是向生活妥協了,將自己瑣碎進家常,教些“子曰詩云”,但面對舊夢以及仍在做夢的“我”,他是清醒于自身的平庸而自慚的。
而作為“做夢者”的“我”,同時也飽受漂泊無依之苦,身心都得不到歸宿,多少羨慕緯甫擁有的人情味,卻對其不爭、敷衍的態度和無聊的生活有著深切的認識和痛惜。
文本中的兩人是對立的,但現實生活中,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兩種角色或許是同時存在于文人內心的,是一人內在不斷進行矛盾糾葛轉化的兩面。魯迅也曾在目睹辛亥革命失敗后一度消沉繼而奮起,他將這兩面提煉出來,分成兩個角色,擺在讀者面前解剖,以掘靈魂之深。痛惜中有同情,自慚中有無奈,現象中有反思,這點,也是魯迅氣氛的體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