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妮
摘 要:村上春樹小說的一個重要特征是對異世界的建構,其小說中經常會出現一個異世界,然而這類世界并非完全與人類生活的世界相異,而是充滿了現實世界的符碼,村上也借助異世界完成其豐富的意義輸出和文本訴求。
關鍵詞:異世界;自愈祛魅
村上春樹是日本當代在中國影響最大的作家,他以其高超的藝術技巧和獨特的文學觀念創造了一個令人感嘆的“村上世界”。其小說不僅反映了在繁冗的現代都市中生活的日本人的精神體驗和自戰后以來日本社會的現實歷程,在更廣闊的現實里反映了現代人類的共同精神體驗。本文試圖對其小說中出現的異世界作些梳理和分析。
一、村上小說中的異世界
村上小說的一個重要特征是對異世界的建構,其小說中經常會出現一個異世界,然而這類世界并非完全與我們生活的世界相異,而是充滿了現實世界的符碼。二元解構論思想下的兩類世界,一是日常生活的世界,正如1984這個年份代表的,而另一個就如1Q84所代表的,從這些被村上并置的平行世界我們可以概覽作品中的矛盾與對立。它們有的是意識層面上的,比如夢和意識流世界;有的是在書中描繪的能實感的,比如“我”跟著胖女郎曾歷險有夜鬼生活的地下世界。
村上小說中最為完全的異世界建構就是《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中的世界盡頭以及《1Q84》中的1Q84。此外還可以將羊曾棲身的十二瀑鎮的草場別墅,羊男再現的新海豚賓館的黑暗空間,宮協家院中的深井和放著彈子球游戲機的巨大冷凍養雞場等作為另一個世界。稱之為異世界是因為這里呈現的現實已經超越日常常見存在,但并非完全不可理解。比如為躲避戰爭的詭異羊男;被有生命的墻圍住的小鎮等等。他的小說現實背景通常并不模糊,主人公們面對這類世界也并沒有表現得驚慌失措或疑惑不解,多是坦然接受。虛擬世界中充滿現實因素,沒有對過去舊物和缺憾的緬懷,只是在靜默中敘述。異世界存在通常隱喻著“我”所代表的理性經驗所尋之物的空幻。主人公們自認為理性的前進卻總是在經歷之后回到原點或發現所謂掙扎的荒謬,最終對存在和意識產生更深的懷疑和疲倦。甚至像少年卡夫卡一樣,不再回避,直面這個天上下蛤蟆雨的世界的殘酷現實。
二、異世界存在之因
為何會建構這些異世界?首先,筆者認為是對往日時光的追憶。讀者可以認為文本想表達“這些世界如懷舊性的夢幻,如精神分析性的自我審視。現代人類發現自己處于一種價值的巨大缺失和空虛的境地,然而同時又發現自己處于極其豐富的各種可能性之中。……我們也發現了一個其中每一件事物都包含有它的反面的世界”。[1]創造異世界只是為了說明并無本質的二元對立,這只是同一世界的不同方面。村上春樹小說強調的追尋其實并非只有追尋終極或者類似偵探小說中對真相的探查,筆者認為這種追求更是對往日不可追回時光的趨向狀態。
其次,這些世界表達了作者超出平庸世界的最真實的想法,比如以深井之下隱喻政治和意識,以世界盡頭隱喻烏托邦神話等等。而這些東西最終都并不如理性經驗所認知的那樣,異世界的存在只為了最終的祛魅。
三、異世界的幻滅
最終發現世界盡頭不過只存在于大腦之中,1Q84不可拯救,羊男消失……所有都預示著異世界的消失和被馴化。正是這些神話般的世界的出現擊破現實的欲望,粉碎烏托邦的幻影,村上筆下的異世界幻滅帶給人的消極體驗也是現代人類的普遍體驗。小說沒有結尾,以“我”為代表的小說主人公們所經歷的只是某個巨大單獨故事的只言片語,這類碎片鑲嵌在一種開放的,未封閉的結構之中,讀者甚至作者都沒辦法窺其全貌。村上春樹將這種碎片歷史化,虛化或者實化,“小說的結構就像世界的結構,不能將其看成封閉式的”,與生活之流一樣沒有結局。“我”離開鼠之后,黑西服會和羊展開怎樣的“茶話會”,羊博士到底有著怎樣的歷史,在新海豚賓館中遇到的羊男又經歷了什么,久美子是否能平安出獄;卡夫卡到底來自何處又去向哪里;祖父是否能夠打破意識核的墻壁,將“我”帶出意識世界……這些都沒有結尾。這些世界和人物從屬于某一個巨大整體,只是一個不見過去和未來的碎片,甚或根本就像塊莖一樣,落地生根再長成一片森林或草原,無從找到系統和歸屬。
四、自愈與祛魅
事實上,異世界作為療愈工具和“當代日本人心理深層中對于國家歷史在身份認同上的巨大裂隙”[2]有巨大關系。不論在日常體驗和歷史問題上,日本民眾都承受了精神重負。而主人公們對異世界的探索姿態為讀者們提供一個虛擬性空間,令讀者在同化式閱讀的過程中,“療愈”自己因現實而造成的心理內傷。這種所謂從“內側”找到恢復自我的方法的自愈感召性也是其銷售神話達成的重要因素。而迷失現代叢林的人們也可以像主人公“通過沉潛于‘自我的世界,才最終找到‘世界中的自我”[3]。
中條省平所認為:村上故意布設了種種文本闡釋的可能性,然而卻放棄了對任何一種闡釋的最終判斷。在一片語言洪水的底層,實際上隱藏著對于語言本身的懷疑和否定。[4]這些異世界的最終去神秘化也展現了他所堅持的“意義那玩意兒本來就沒有的”這一觀念。既然執著于“世界的祛魅”為何卻以各種形態建造神話般的神秘世界?因為他最終要打破這一幻覺,使他的文學訴求在偵探小說和玄幻敘事的魔魅色彩下走向根本不存在的世界盡頭!
參考文獻:
[1]馬歇爾·伯曼.一切堅固的都煙消云散了[M].周憲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
[2]小森陽一.村上春樹論:精讀海邊的卡夫卡[M].秦剛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
[3]加藤典洋.海邊的卡夫卡與換喻的世界[J].群像,2003(2).
[4]中條省平.BookReview[J].論座,2002(12).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