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論》學術價值與論治特色研究*

鄧月娥

(福建中醫藥大學，福州 350122)

《嬰兒論》學術價值與論治特色研究*

鄧月娥

(福建中醫藥大學，福州 350122)

《嬰兒論》是在我國失傳但曾在日本盛傳的清代兒科著作。該書仿照張仲景《金匱要略》體例撰寫而成，凡兒童所犯疾病無不論及，詳細周密，涉及內科、外科、眼耳鼻喉等五官科疾病和傳染性疾病等，實為一部臨床實用的嬰幼兒疾病論治全書。本書治防兼重，所論切合小兒生理、病理特點，臨床重視四診合參，尤以聞診為見長，且運用獨特的兒科三焦辨證方法診治兒科疾病，其遣方用藥既遵從中醫經典，又結合歷代兒科證治精華，以及大量的時方及個人治療經驗，內容豐富，全面實用，其出版將成為當今兒科病論治有益的參考書。

嬰兒論;周士禰;學術價值;論治特色

1 關于《嬰兒論》

《嬰兒論》為清代福建福州兒科名醫周士禰撰著，成書于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此書按照張仲景《金匱要略》編排體例撰寫而成，每篇以條文形式闡述嬰幼兒疾病病因病理和治法方藥，共有初生、傷寒、發驚、瘡疹、疳病、上焦病、中焦病、下焦病8篇脈證并治，所載之方除歷代經典方外，多系作者經驗效方，簡約精要，時人稱其補張仲景于兒科之缺［1］。此書凡屬兒病無不論及，還涉及內科、外科、耳眼鼻喉等五官科疾病、傳染性疾病等，可謂是兒童疾病的論治全書。該書成書19年后傳入日本，被日本兒科醫家獲得后當作至寶，認為“周氏之精啞科，猶葉生鑒病于鏡，臟腑癥結，了然可知”［2］。

此書受到日本醫界的高度重視，于日本寬政九年(1797年)由平安書鋪刻印出版后在日本流傳。該書內容豐富，不但是兒科臨床重要的參考專著，而且成人也可參此方藥施治［3］。正如日本醫家瑤池齊藏在書跋中所言:“此書雖專主嬰兒，然至雜病篇，則大人當亦兼療焉。譬猶《傷寒論》以兼療雜病然矣。蓋多奇方妙論，余屢試屢驗，今不敢自秘，遂命刻劂，以與世共之。［3］”現存有日本寬政九年平安書鋪刻本，1990年6月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將其作為《明清中醫珍善孤本精選十種》之一出版了影印本。2010年本書被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列入“中醫藥古籍保護與利用能力建設項目”400種重點整理古籍之一。筆者在整理過程中發現該書具有較大的學術價值，現將其研究體會與同道交流。

2 《嬰兒論》學術思想和論治特色

2.1 診病重視四診合參，尤以聞診為見長

望、聞、問、切是中醫診斷疾病的主要方法，周士禰診病重視四診合參獲取病證信息。對于不善于言語表達的嬰兒，特別是在初生兒的辨治中，望、聞、切三診尤其重要。周士禰詳細描述了望兒肌膚、形體、精神、面色，看五官變化、察胎便、臍帶等;聞哭啼聲音，嗅氣味;切診中摸囟門，按胸、腹、四肢等。臨床重視四診合參，尤其善于聽聲音判斷嬰幼兒的健康狀態和疾病類型，如“發黑體實，遍身順和，啼聲高朗者”，認為是無病;而“肌膚至紅，啼聲吃吃，胸腹堅硬者，此為熱毒”;“肌肉淡白，啼聲微細者，此為虛質，難養也”;“遍身赤，胸腹硬，啼聲吃吃者，必發驚”;“身冷膚硬，啼聲嗄，名曰硬體，此為陰毒”。周士禰認為，嬰幼兒無語言表達能力，然而其啼哭聲及發出的聲音，能表達其身體的狀態，有助于了解臟腑的盛衰和邪正的虛實，故臨證重視分析各種異常的聲音，以辨別病變之所在。如“兒初生，啼聲綿綿相續者，為有壽也”;若“啼聲嗄”、“啼聲吃吃”無力、“啼聲不出”或“啼躁不安”、“啼號”均為兒有不適之證，尤當細心辨治。周士禰又根據望囟門分析其病情，如“顱門跳動者為筋骨不實”;“兒顱成八字，名解顱，此為缺乳所致”;“溏瀉，真陽必陷降，遂致囟陷”。《嬰兒論》通篇重視四診合參，記錄患兒癥狀周到詳實，實為辨治兒病之指南。

2.2 寒熱脈證既遵從張仲景又有創新

《嬰兒論》的編寫體例仿《傷寒雜病論》，每篇病脈證治示人以病證結合的意義，其論治亦多遵從張仲景。對于小兒外感寒熱病證的辨治，基本思路是按照張仲景六經辨治法度但又有發展。根據《素問·陰陽離合論》中“太陽為開，陽明為闔，少陽為樞”對三陽經論述，結合張仲景對三陽經病傳變和辨治，大膽以“開”、“闔”、“樞”代表三陽經病，別有新意。如“病位于開者，桂枝湯所適也;位于闔者，承氣湯所適也;位于樞者，柴胡湯以和之”。根據病邪由表入里的變化，按張仲景外感病辨證論治之法逐條辨析，幾乎將張仲景論治外感病的主要方藥用于兒科外感病。同時，周士禰也采納了后世眾多醫家的論治經驗。“病人振寒大熱，流汗而解，三日若四日，再三發作如故，此為溫毒所致”證，就采用了明·吳有性的達原飲主之。還有一些屬于自治驗方，如傷寒病后期，“病屬陰，脾氣衰弱，口內干燥，嘔而不食，其舌恰如鳥肉，名曰濡舌，試以芡實湯主之”。芡實湯方中有芡實、人參葉、蓮芯等3味，方小藥簡，達到補氣健脾之效。對于病人體弱脾胃衰弱、食飲難進者，即將易于消化的陳米煮作粥后，調入研泥之蘿卜再煮四五沸成“蘿卜粥”，以助病人胃開食進，療效顯著，其法簡單易行。

2.3 痧痘驚疳辨治詳細，臨證經驗豐富

痧、痘、驚、疳是古代兒科四大常見病，周士禰非常重視這些病的證治，《嬰兒論》八卷中就列三卷專門論之。

驚風是小兒時期常見的以抽搐伴神昏為特征的證候，驚病的辨治為歷代醫家所重視。《嬰兒論》重點分析了陽癇、陰癇、驚癇、急驚風、慢驚風等多種帶有精神癥狀疾病的脈因證治，還論及其他中風相關病證，包括如臍風、破傷風、暴卒、中暍、蟲驚、虛驚、客忤、中風等急證、危證、重證的辨證與搶救措施。如對陽癇或急驚，周士禰論及多種表現，如“兒肝氣實盛，適與風氣相搏，竄視反張，脈浮而弦者，名曰陽癇也”;“驚之為病，有上竄瘈瘲者，發于陽也”;若“兒體熱，面無色，反折而啼號者”，或“身熱昏沉，咽內如水雞聲，脈促，面赤者”，或“惡寒發熱，若呵欠面赤，無汗而脈盛大者”等，則為將要發急驚風，須急治以防范。對于各證均治以不同方藥，立下“急驚者宜寒瀉方，慢驚者宜溫養方”的治療原則并詳列治驗方藥。

對于各種瘡瘍、斑毒、癭瘤等外科疾病和大頭瘟、蝦蟆瘟、走馬候、纏喉風等急性傳染病詳列辨證論治方案，尤其重視各病的辨別。如瘡瘍病有瘡、丹毒、紅絲疔、風疹、天泡疹、疥癬、肺風、齄鼻等均詳論其辨證要點及論治方案。對于喉部腫痛類病證病名，如喉痹、乳蛾、纏喉、走馬喉的辨別，周士禰辨之并作歸納，使人易于掌握:“乳蛾者，以形之謂也。纏喉者，以病劇之名也。走馬者，以病急之謂也。喉痹者，為總名，此皆為陰陽郁塞所致，宜桔梗湯主之。”

疳病自《諸病源候論》五臟疳之說，后世多從之。周士禰則根據臨床明確指出，疳病為脾胃病，疳證因發病原因不同有不同類型，有強食導致的疳癖，有谷食難化、體瘦腹鼓的谷瘕，有不食形削的缺乳疳，有頭大四肢小的腦疳，有眼生翳膜的疳眼，有疳瀉、熱疳、冷疳、疳勞等，均列辨證論治之法且詳實而全面。如陽疳治以柏皮湯，陰疳治以消疳湯。許多藥為作者自創方如逐疳丸、鰻鱺膏方、龜尿煎等，均簡單易取，估計是得之于民間驗方。

2.4 三焦辨證辨治兒科，注重鑒別診斷，

周士禰以三焦分論小兒全身性疾病:“上焦病何謂也?答曰:假令如鼻耳眼口所患，此為上焦之病也”，“中焦為病候何謂也?答曰:乳食饑飽失度，遂致腹內萬變病，假令如疳癖谷瘕，若腫滿脹單，即是也”，“下焦病何謂也?答曰:大便難，若瀉，小便不利，若遺溺，及痿躄，腳痛，此為下焦所患也”。從其所述的兒科三焦辨證可以看出，上焦病即包含膈以上的上部兒科常見病證，包括頭面五官諸疾;中焦病包含小兒腹部、脅肋部各種疼痛性疾患及癖塊、癥結等病;下焦病包含小兒的大小便異常以及疝腫、夢遺、陰部疾患和腳氣、痹、痿等病脈證治。其論亦遵張仲景，以中醫辨證論治的理法辨治嬰兒疾病，詳述臨床表現，突出兒科三焦辨證的獨特察病方法，注重以部位診察病情，認真鑒別診斷再論治方藥，一病一條，簡潔明了，便于掌握。方藥采納了歷代醫家效方驗方，更在大量臨床實踐中創制了不少驗方，深受日本醫家珍愛，并言其辨治方藥在類似的成人病變中亦可發揮療效。如腹部病證的診治，嬰兒無知又無表達能力，臨證時就需要仔細辨別嬰兒的病因、發病因素、癥狀及其體征，方可寒熱虛實論治:“腹痛，食飲所致者，平胃散”健脾消食;若“傷寒，發汗后，腹脹滿者，宜厚樸生姜甘草半夏人參湯主之”以疏風散寒，溫中理氣;若因“兒腸脆窄，過餐生冷，腹郁滿而微痛，此為食郁，莪術丸主之”，以活血行滯為主;若因虛寒“脅腹，攣拘而痛者，與建中湯”;若“體膚白光白，四肢乏力，腔內時痛，雷鳴而溏，宜厚樸枳實湯”;若“腹硬脈弦，痛而閉者，厚樸三物湯主之”，以寬中下氣通便;“腹內絞痛，四肢厥冷，脈沉伏而陰縮者，豬膽酒主之”;“胸腹雷鳴急痛，脈沉弦，腰腳如冰冷者，宜熏臍法”溫之;若“盤腸痛，冷氣郁結而不解者，當歸四逆加吳茱萸湯”，以活血通脈、溫中補虛;若“兒腹肚絞痛，有瘈疭者內釣也，無瘈疭此為盤腸，宜當歸附子湯”，方用“當歸、牛膝、芍藥、桂枝、附子、甘草”，以達到溫經散結、活血止痛的目的，辨證用藥思路清晰。

2.5 重視顧護小兒脾胃，強調食不過量

小兒臟腑柔弱，脾胃消化吸收功能相對較弱，對于小兒飲食，《嬰兒論》中多處強調其在養育孩子之中的重要性。認為“病多從口成，乳后勿與食，食后勿與乳”。雜食與乳食要錯開，不可過量，要求“吃七分飽”就行，以免生積滯不化之病。飲食原則要求“兒吃熱勿吃寒，吃軟勿吃硬，吃少勿吃多”。對于病兒的飲食提出了嚴格的要求，如病中不可貪食，要控制其飲食;病后不可強食，否則導致“發熱而腹滿”的食復之證。“食者百治之原，飲食不能者，不可治”。但對于機體的康復大倡食養，認為食養遠勝過藥補，提出“一碗粥勝一斤參”，提倡食養食療在先。

2.6 主張應合理養護，提倡科學育兒

“人之所愛，莫有過愛子者也。而愛之至，不能無所憂，憂之至，莫有過憂其疾者也。”正如其序言所說，人人都憐愛弱小的嬰孩，最擔心孩子患病。然而很多人卻因過愛而溺愛小兒，造成了很多不該發生的疾病。如“富家過愛，遂多夭橫;貧家不及，反得壽長”，家庭條件優越反而害了小兒。《嬰兒論》專辟護養專篇于書末，告誡人們小兒調理養護的重要性和具體做法。首先認為小兒為稚陽之體，不要過于溺愛，不可穿戴過暖。其二，寧可讓其“受三分冷”，以適應四時之氣的變化。提出“兒頭以涼為要，足以溫為要”，“兒心胸要冷，背腹要溫”，夜間睡覺亦不可蓋過暖的棉被，這些養育嬰孩的觀點依然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歷代中醫古籍著作汗牛充棟，很多優秀著作尤其那些在國內失傳的優秀古籍，因未能整理出版不為今人所知，相信這部《嬰兒論》經國家“中醫藥古籍保護與利用能力建設項目”整理出版后，其學術價值和臨床意義將會為中醫兒科臨床工作所重視。

［1］余瀛鰲，傅景華.中醫古籍珍本提要［M］.北京:中醫古籍出版社，1992:350.

［2］王云凱.中國名醫名著名方［M］.石家莊:河北科學技術出版社，1993:456-457.

［3］清·周士禰.嬰兒論(影印本)［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90.

Research of on academic value and treating characteristics in Ying Er Lun

DENG Yue-e
(Fujia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Fuzhou，Fujian 350122，China)

“Ying Er Lun”，which was once lost in our country but had made great influence in Japan，is a Qingdynasty Pediatric medical book.As a therapy book，the book was written just like Synopsis of Golden Chamber by Zhang zhong-jing，the scope of diseases such as internal medicine，surgery，ophthalmology and otorhinolaryngology diseases，infectious diseases etc.We find this book is a valuable medical encyclopedia of babies and children.Not only diseases therapy but also children disease prevention，the methods are very suitable for children's physiology and pathology.It attaches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TCM four diagnosis and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especially with TCM diagnose through inspection，auscultation and olfaction.Based on the TCM authoritative writings，the treatment characteristics is variety，combining with past dynasties pediatric therapy essence，and contemporary prescriptions，and quite a number of personal prescription，these treatment are complete and practical.It will be a useful reference book over pediatric treatment when it is been published.

Ying Er Lun;ZHOU Shi-er;Academic value;Treatment characteristics

R272

A

1006-3250(2015)01-0030-02

2014-10-20

福建省社科聯重大課題-福建醫學史研究(2011Z009)

鄧月娥(1966-)，女，福建三明人，副教授，醫學博士，從事中醫文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