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孕癥辨治心得及驗案舉隅

吳曦

(貴陽中醫學院基礎醫學院中醫醫史文獻教研室，貴陽 550002)

不孕癥辨治心得及驗案舉隅

吳曦

(貴陽中醫學院基礎醫學院中醫醫史文獻教研室，貴陽 550002)

不孕癥是指育齡期夫婦未采用避孕措施，有正常性生活，同居1年而未能妊娠的一種低生育力狀態，近年來其發病率呈明顯上升趨勢。筆者致力于不孕不育論治十載，采擷精卵虛弱不孕、精卵不合不孕、輸卵管不通不孕、倒經不孕、多囊卵巢綜合征不孕5例，以茲共饗。

不孕癥;精卵虛弱;輸卵管不通;倒經不孕;多囊卵巢綜合征

不孕癥是指育齡期夫婦未采用避孕措施、有正常性生活、同居1年而未能妊娠的一種低生育力狀態，近年來其發病率呈明顯上升趨勢。我國1988年抽樣調查資料顯示，不孕率為6.89﹪;2009年資料顯示，我國不孕不育發生率為15﹪［1］。筆者有家學淵源，擅治婦科不孕，臨證10余載，經治療受孕者日多，采擷數例略抒拙見，以茲共饗。

1 男精女血不足，陰陽虛弱(精卵虛弱不孕)

薛某某，女，35歲，陶某，男，37歲，2005年5月20日初診:患者結婚未避孕8年未孕。女方身高154 cm，體質量35 kg。17歲月經初潮，月經2～3/ 28±2 d，末次月經4月28日，量少、色淡、質稀，經行小腹冷痛連及腰骶作痛，喜溫喜按，帶下清冷，面白神疲，腰痛肢冷，舌質淡，苔薄少，脈細弱。有慢性淺表性胃炎病史8年，婦科檢查無異常。配偶陶某形瘦，偶有頭暈乏力，腰酸冷痛，舌質淡，苔薄白，雙尺脈弱。精液檢查示精子活動力弱，偶有吸煙喝酒。夫妻和睦，感情甚好。證屬男女氣血兩虧、腎精不足、陰陽虛弱，治當益氣養血、補腎壯精。方以保真丸加減:黃芪、熟地、韭菜子、菟絲子各30 g，白術15 g，茯苓、白芍、杜仲、補骨脂各20 g，炙甘草6 g，當歸、川芎各10 g。7劑水煎服，煎取500 ml，每次100 ml，每日1劑，男女同服此方，女每日3次，男早晚各1次。囑女方測基礎體溫，男方戒煙戒酒、節欲。6月1日復診:女方5月28日經行，3 d經盡，經量略增，腰腹痛減，守方再進10劑。6月13日復診:神疲、乏力等癥狀明顯好轉。生育之計重在治腎，投以自擬育卵壯精方:鹿膠(烊化)、肉蓯蓉、淫羊藿、韭菜子、蛇床子、枸杞子、菟絲子、杜仲、黃芪、黃精、制首烏、熟地各20 g，紅參、當歸各10 g，服法同前。另以紫河車粉15 g，每次吞服5 g，用藥汁送服。服10劑后，女方6月24日經行，守方續服。8月3日喜報懷孕，次年順產一男嬰。

按:《素問·上古天真論》曰: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五七陽明脈衰，面始焦，發始墮……七七任脈虛，太沖脈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壞而無子也”;又言丈夫“二八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瀉，陰陽和，故能有子……五八腎氣衰，發墮齒槁……七八肝氣衰，筋不能動，天癸竭，精少，腎臟衰，形體皆極。”女子五七、男子五八腎氣衰，提示此年齡是人體生殖機能由盛及衰的轉折點。本例夫婦結婚多年未孕，女方17歲初潮，現年35歲，形瘦體弱;男方近40歲，形瘦不壯，精子活動力弱，男精女血不足，精卵虛弱而不孕。治療先投以保真丸，藥用黃芪、白術、茯苓、炙甘草、當歸、川芎、白芍、熟地益氣健脾養血以充養腎精，杜仲、補骨脂、韭菜子、菟絲子與熟地補腎填精、強腰膝。國醫大師劉尚義在談論不孕不育時指出:“應當考慮卵子對精子吸引力夠不夠強，或是男方精子的速度夠不夠快及撞擊卵子的力度夠不夠，治療當增強卵子的吸引力，對精子提速，增強精子對卵子的撞擊力，精卵相吸則易受孕。”用藥上主張“男藥女用，女藥男用”，陰陽合而能有子。故投以自擬育卵壯精方加減，藥用紅參、黃芪、黃精、制首烏、熟地、當歸益氣養血，為精卵產生和交合提供物質基礎和動力源泉;鹿膠、肉蓯蓉、淫羊藿、韭菜子、蛇床子、枸杞子、菟絲子、杜仲補陽益陰，育卵壯精，陰陽相濟;紫河車粉“乃補陰陽兩虛之藥，以其形質亦得男女坎離之氣而成。如陰陽兩虛者，服之有反本還元之功”(《神農本草經疏》)、“稟受精血結孕之余液，得母之氣血居多，故能峻補營血”(《本草逢原》)，對女子有以臟養臟之義，對男子有以陰養陽之功。男女同服一方“同氣相求”，增強男精女卵的吸引力、結合力，使精卵合和而有子。

2 男精女血不和，陰陽不合(精卵不合不孕)

楊某某，女，27歲，配偶，28歲，2002年4月21日初診:流產后5年未孕。患者5年前孕60 d自然流產，之后未避孕不孕。男方精液常規檢查正常。血型示男AB型，女O型。婦科B超示子宮呈馬鞍狀，輸卵管通水示兩側輸卵管通暢，B超監測排卵示月經第10～16天左右排卵。2001年6月檢查陰道分泌物抗精子抗體(+)。刻下月經4～5/28～30 d，末次月經4月5日。臨經前乳房脹痛、經色暗紅夾有瘀塊，經行腰酸脹痛。求子心切，時常焦慮易生氣、眠差、脅痛，舌質紅、苔薄黃、脈細弦，證屬肝郁血瘀、氣血不調、陰陽不合，首當舒肝解郁化瘀。先投柴胡疏肝散加減:柴胡、枳殼、川芎、郁金、川楝各10 g，赤白芍各20 g，香附、玄胡各15 g，炙甘草6 g。10劑水煎服，每日1劑，煎取360ml分3次服。5月7日二診:5月3日月經來潮，色紅，量中，少許瘀塊，投以祝諶予之種子金丹加減:益母草、女貞子、續斷、肉蓯蓉、牛膝各15 g，赤白芍、當歸、川芎、熟地黃、廣木香、菟絲子、枸杞子、五味子、車前子、韭菜子、蛇床子、覆盆子、仙茅、淫羊藿各9 g，5劑服法同上。5月13日三診:遵二診方加羌活、石菖蒲、路路通各10 g，男女同服此方，每2 d 1劑，女每日3次，男早晚各1次。女方月經期停藥，囑月經第10～16天同房。7月告知懷孕，次年3月足月順產一男嬰。

按:患者曾受孕自然流產之后未孕。夫婦素體強健，又正值腎氣充盛、天癸豐裕時，抗精子抗體(+)，其不孕乃由精卵不合所致。加之求子心切，情志不暢，肝氣不舒，氣血郁滯，精卵不合，兩相排斥而無緣子嗣。先投柴胡疏肝散，藥用柴胡、枳殼、香附、川楝疏肝理氣解郁;白芍、炙甘草養肝陰、緩肝之急;赤芍、郁金、川芎、玄胡涼血活血、行氣解郁，次以名老中醫祝諶予之種子金丹治療。《濟陰綱目》:“醫之上工，因人無子，語男則主于精，語女則主于血……男以補腎為要，女以調經為先，而參之以補氣行氣之說，察其脈絡，究其虧盈，審而治之”，此為立方本旨［2］。藥用四物湯加赤芍、益母草、廣木香養血調經、行氣活血;五子衍宗丸加車前子、韭菜子、蛇床子、女貞子、續斷、肉蓯蓉、牛膝、仙茅、淫羊藿補腎填精、溫腎壯陽，俾腎氣充足;羌活補腎通督，劉尚義提出“補腎一味羌”;石菖蒲化痰開竅，路路通祛風通絡，以暢達精卵交合通路、司開闔之機。囑男女同服此方，亦取“同氣相求”之義。調治2個月受孕。

3 寒瘀濕交阻，胞絡不通(輸卵管不通不孕)

張某某，女，27歲，2005年8月26日初診:繼發性不孕4年，伴痛經4年并逐年加重。曾懷孕2次，2000年行人流術，2001年藥流之后未避孕未孕。2004年9月輸卵管造影提示左側輸卵管通而不暢，右側輸卵管不通。月經3～5/36～38 d，經前乳房脹痛，經來腰腹抽掣痛，左側為甚，痛劇難忍，痛甚休克，經色黯紅夾大量瘀塊，帶下量多，色白微稠，有異味、陰癢。刻下正值經行第1天，經前乳房脹痛，經來色黑如墨，有血塊排出，腰腹疼痛難忍，左側少腹痛劇，喜溫拒按，經量稍多，畏寒，手足冷。證屬寒濕瘀阻、胞絡不通，當溫經散寒除濕、逐瘀蕩胞通絡。經期給予王清任之少腹逐瘀湯加減:小茴香、當歸、川芎、生蒲黃、五靈脂各10 g，吳茱萸4 g，官桂3 g，延胡索、白芍各15 g，制沒藥6 g。5劑水煎服，煎取300 ml，每日3次。經盡后復查提示，左側輸卵管欠通暢并有積水，右側輸卵管不通。治當調肝活血、健脾除濕、化瘀通絡，給予當歸芍藥散加減:當歸、川芎、柴胡、莪術各10 g，白芍、茯苓、路路通、皂角刺各20 g，白術15 g，澤瀉、黃芪30 g，甲珠5 g，囑早晚服逍遙丸。灌腸方:大黃10 g，銀花、蛇床子各30 g，敗醬草、三棱、莪術各20 g，艾葉6 g。煎取藥水200 ml，夜間睡前灌腸，于每月月經干凈后2 d始用，每日1次，連用1周。10月1日經行，仍以少腹逐瘀湯加減，服5劑。5劑服后來診，告之臨經前乳房脹痛明顯好轉，經行第1天腹痛。經后仍以當歸芍藥散加減。11月5日經行，腹痛明顯減輕，白帶明顯減少。效不更方，以少腹逐瘀湯和當歸芍藥散隨癥加減，經期、經后交替服用。2006年4月6日喜報懷孕，2006年農歷10月17日剖腹產一男嬰，2008年再添一子。

按:《醫宗金鑒·婦科心法要訣》:“女子不孕之故，由傷其任、沖也……若為三因之邪傷其沖任之脈，則有月經不調，赤白帶下，經漏，經崩等病生焉。或因宿血積于胞中，新血不能成孕，或因胞寒胞熱，不能攝精成孕;或因體盛痰多，脂膜壅塞胞中而不孕。皆當細審其因，按證調治，自能有子也。”本案乃痛經合并輸卵管不通而不孕，精卵相會的通道被阻斷，治療關鍵在于打通輸卵管。證屬寒濕瘀阻、胞絡不通，治以少腹逐瘀湯經期和當歸芍藥散經后交替服用。少腹逐瘀湯溫經散寒、逐瘀通絡;當歸芍藥散加味調肝活血、健脾除濕、化瘀通絡，配逍遙丸疏肝健脾;灌腸方疏通胞絡，綜合論治而取效。

4 陰虛血熱，經血逆行(倒經不孕)

石某，女，32歲，2011年2月7日初診。宮外孕術后3年不孕，倒經反復10余年。14歲初潮，17歲倒經，經血從口鼻而出約20～50 ml，甚者窒息、暈厥。3年前行“宮外孕”術，左側輸卵管切斷。1年前做輸卵管造影示左側輸卵管未見顯示，右側輸卵管通而不暢。患者平素月經先期而至，經量甚多，最近半年來月經差前錯后，經量減少，依賴黃體酮通經下行。平素口干熱，喜冷飲，口瘡反復，食辛辣則發，或唇周面頰長紅疹，煩躁失眠，手足心發熱。癥見月經延后1周未行，乳房脹痛，少腹胸脅不適，口干心煩，大便干澀，舌質紅、少苔、脈細澀。本案乃陰虛血熱，經血逆行，胞脈不通，首當清上通下、疏肝調經。方以丹梔逍遙散加減:梔子、柴胡、當歸、川楝、郁金、川牛膝各10 g，丹皮20 g，白芍、玄胡索各15 g，熟大黃5 g，7劑水煎服。煎取360 ml分3次服，每日1劑。患者恐其倒經肌注黃體酮，2月15日經行，經后投以大補陰丸加減，以滋陰降火、疏肝通絡:龜板、生熟地、女貞子、旱蓮草、路路通、皂角刺各20 g，知母、黃柏、當歸、柴胡各10 g，赤芍15 g。調治半年月經正常，復查右側輸卵管通暢，停藥半年未孕，于2012年3月20日再次來診。投劉奉五之四二五合方加減，治以養血益陰、補腎填精、疏肝通絡:女貞子、旱蓮草、生熟地、菟絲子、枸杞子、路路通、皂角刺各20 g，當歸、川芎、五味子、柴胡各10 g，赤芍15 g，守方隨癥加減。2012年8月23日告知懷孕，次年4月1日順產一女。

按:本例乃宮外孕術后左側輸卵管切斷，右側輸卵管通而不暢，合并倒經不孕。證屬陰虛血熱、經血逆行、胞脈不通，先以丹梔逍遙散清上通下、疏肝調經，后以大補陰丸滋陰降火、疏肝通絡，經血復歸胞宮，從下而行。停藥半年仍未受孕，給予劉奉五之四二五合方，易二仙為二至丸，以養血益陰、補腎填精、疏肝通絡。藥用女貞子、旱蓮草滋養肝腎之陰，以防經血逆行;生熟地、當歸、川芎、赤芍養血和血;菟絲子、五味子、枸杞子補腎填精、充養天癸;柴胡、路路通、皂角刺疏肝通絡，以暢達精卵交合通路。本案屬于經血上逆，上者下之，主以靜藥以滋填腎陰以守，潛降沖逆以復其下行養胞之功，故而精血充盈、胞脈通暢、沖任和調，月事以時而下，陰陽合而妊子。

5 瘀阻胞脈，沖任不通(多囊卵巢綜合征不孕)

劉某某，女，29歲，2012年10月18日初診。流產后未避孕2年未孕。曾孕3次，其中2次人流術，1次藥流。1年前出現月經稀發，2～3月一行，甚則3個月以上，需服西藥月經才至，月經量少2～3 d，經行小腹刺痛，經色暗紅有瘀塊。B超示子宮肌瘤、雙側多囊卵巢，輸卵管造影示雙側輸卵管通而欠暢。臨診時已2月未行經，小腹、乳房微脹，有月經將行之感，眠差、多夢、舌質紅、苔少微膩、脈弦澀有力，證屬瘀阻胞脈、沖任不通。時下以通經為先，主以自擬通經湯:柴胡、香附各15 g，枳殼、當歸、川牛膝各10 g，柏子仁、丹參、雞血藤、生山楂各30 g，土鱉蟲6 g，澤蘭、王不留行各20 g，7劑水煎服。煎取360 ml，據酒量兌入少許白酒，分3次服，每日1劑。10月26日經行，量中，色暗紅，經行腰酸脹，小腹刺痛。隨經后、排卵、經前3期各施其方。經后方:柴胡、桂枝各10 g，香附、茜草各15 g，生熟地、棗皮、桃仁、益母草、路路通各20 g，茯苓30 g，土鱉蟲6 g。排卵期方:柴胡、當歸、川芎、羌獨活各10 g，香附、赤白芍各15 g，菟絲子、女貞子、鹿角霜、路路通各20 g。經前方:桂枝10 g，茯苓30 g，桃仁、丹皮、菟絲子、葎草、冬凌草、益母草、路路通各20 g，赤芍、茜草各15 g，土鱉蟲6 g。11月26日月經如期而至，量中，色紅。遵前三期調治方法。囑其用排卵試紙監測排卵，排卵期同房。2013年1月B超示宮內早孕。

按:本案例系多囊卵巢綜合征、子宮肌瘤、雙側輸卵管通而欠暢等多種病因致不孕。患者曾行人流術、藥流，使沖任受損、瘀血留滯不去，故經少或過期不至，經行小腹刺痛，經色暗紅有瘀塊。刻下月經過期未行，首當通經，主以自擬通經湯，藥用柴胡、香附、枳殼疏肝理氣調經，柏子仁、丹參、雞血藤、當歸安神養血調經，土鱉蟲、澤蘭、王不留行、生山楂活血化瘀通經，川牛膝引血下行，佐以白酒溫通血脈。藥盡經行，分三期調經，主以柴胡疏肝散和桂枝茯苓丸加減交替服用。一是經后方以化瘀消癥為主，兼以疏肝補腎;二是排卵期方治以疏肝養血，補腎促卵;三是經前方治以活血化瘀通經，化痰逐瘀消癥。三期調經法治療2個月，成功受孕。

6 體會

筆者結合臨床和跟名老中醫劉尚義門診學習的心得體會，對不孕不育的診治有以下幾點認識:一是精卵的發育與質量問題與肝、脾、腎、天癸、沖任有關;二是生殖通道與肝、沖任、胞絡、胞脈、胞宮有關;三是精卵交合的動力學問題與肝腎、任脈、督脈、帶脈有關;四是精卵是否同氣與氣血、痰瘀、肝腎、天癸有關;五是物候環境在內寒熱虛實、在外寒、熱溫涼與廣義之氣候、地域、居處、工作、飲食、家庭及個人性情等環境有關。辨治不孕不育當博采歷代名家經驗，吸收借鑒現代醫學理論與技術，根據劉尚義提出的“引西潤中”、“中西既濟”，各取其長，中西合璧，為患者解除疾苦。

［1］陳子江，劉嘉茵.不孕不育專家推薦診療方案［M］.北京:人民軍醫出版社，2013:3.

［2］王道瑞，祝肇剛，薛鉅夫，等.祝諶予·中國百年百名中醫臨床家叢書［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6:176.

R711.6

A

1006-3250(2015)01-0105-03

2014-09-24

吳 曦(1976-)，女，四川仁壽人，講師，醫學碩士，從事歷代名醫臨證經驗研究與不孕不育臨床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