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怒云和她的綠色碳匯

鐵錚

11月3日，在北京懷柔區舉行了2014年APEC會議周碳中和林啟動儀式。經過計算，APEC會議周期間，參會者的國內外交通、餐飲、住宿、資料、會場用電等，共計造成6371噸二氧化碳排放。在中國綠色碳匯基金會和北京林業部門組織下，在北京懷柔區和河北康保縣種植1274畝林木，全部抵消了會議周的碳排放，實現會議碳中和目標。這是22次APEC會議以來首次實現碳中和，成為中國承辦這一盛會的一大亮點。中央領導人高度贊賞，國家林業局局長趙樹叢建議以后的會議都要進行碳中和。啟動儀式上，趙樹叢特別提到負責碳中和林項目的中國綠色碳匯基金會秘書長李怒云。她就是這次APEC會議周碳中和林的主要策劃和組織者。

第二天下班之后，李怒云謝絕了校方接送的好意，夜幕中自己打車進了北京林業大學校園，給數百名研究生講述她和中國林業碳管理以及綠色碳匯基金會的故事，讓人們了解到了中國林業應對氣候變化和綠色碳匯事業在中國的發展歷程。

碳匯基金會“賣出”7億多元的碳匯

李怒云任秘書長的中國綠色碳匯基金會2010年成立，是國家批準建立的中國首家、目前也是惟一的以應對氣候變化為主要目標的全國性公募基金會。其前身是2007年成立的中國綠色碳基金（專項基金），由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為主出資3億元人民幣發起建立，國家林業局是業務主管部門。7年來，中國綠色碳匯基金會已募集了7億多人民幣，在全國20多個省（區、市）營造了120多萬畝碳匯林。換句話說，已“賣”出了7億多元的林業碳匯。

據李怒云介紹，基金會的運行模式是：企業捐資到基金會在宜林荒山荒地營造碳匯林。所種林木所有權歸土地使用權者，如農民或國營林場，而林木吸收的二氧化碳計算清楚后，記在捐資企業的賬戶上，并在中國綠色碳匯基金會網上公示。當地農戶通過造林獲得了就業機會、增加了收入，而捐資企業獲通過規范計量的碳匯（信用指標），可用于企業碳中和或者待國家政策出臺后用于抵消企業碳排放。許多個人也積極參與造林增匯減緩氣候變暖的行動，紛紛捐資到基金會“購買碳匯”，以吸收自己日常生活排放的二氧化碳，“參與碳補償，消除碳足跡”。

李怒云在2007年編著出版了《中國林業碳匯》一書。上述許多內容是她當時的設想，現在完全變成現實，而且超過了現實。目前，基金會在全國建立了60多片個人捐資碳匯造林基地，公眾從基金會網站上就可選擇捐資造林地點。

企業捐資造林有“收益”

李怒云說，中國是全世界造林最快的國家，也是全球人工林最多的國家，因此森林碳匯的新增量較多。根據科學家的最新研究，中國近10年的林木生物量碳匯超過了美國。但由于目前國家沒有要求所有企業減排，所以林業碳匯企業并沒有用上。今后如果要求企業承擔減排任務時，現在的造林全成為存量，按現在的規則不能用于交易。因此，動員企業積極捐資造林自愿減排，嘗試碳中和、消除碳足跡，是企業未雨綢繆提前儲存碳信用的機會。今后一旦國家要求企業碳減排，所獲得的碳信用在國家政策允許的情況下，就可以核銷企業的碳排放。

企業的捐資營造碳匯林是有“收益“的。李怒云說，所謂的“收益”除了企業社會責任、稅收優惠、企業良好形象外，還可獲得經過計量、審計、注冊的碳信用。特別重要的是培養了企業了解生態產品生產、計量監測和交易的專業人才。

李怒云指出，在我國不要說工業碳排放企業，就是林業企業、林場技術員大都不了解碳匯怎么生產、計量、交易等。這實在是件令人遺憾的事情。

個人“購買碳匯“方便快捷

李怒云告訴記者，基金會網站為公眾提供了一個“捐資造林、購買碳匯“的平臺。如果個人愿意購買碳匯消除自己的碳足跡，可以登陸碳匯基金會網站（www.thjj.org.cn）。上面已有60多個縣的林業碳匯掛在上面出售。也就是說公眾可選擇在這些縣捐資造林獲得碳匯。

也許你的家鄉就在其中，你可以選擇在自己的家鄉種樹！這對于遠離家鄉的人來說，該是件多么愉快而幸福的事啊。在網上填寫、支付寶捐資、打印購買憑證，你購買碳匯的愿望就實現了。目前，全國已經在線購買碳匯資金達到1000多萬元。國務院參事中有30多位每人買了1000元井岡山的碳匯，在井岡山有一片“國務院參事碳匯林”茁壯成長。

在碳匯基金會網站還可以買到“教師碳匯賀卡、成人紀念碳匯卡、情人節碳匯卡”等等。一個學生捐資500元，買了15噸云南騰沖的碳匯作為教師節禮物送給自己的老師。

2011年，一對夫婦的孩子正好18歲，他們送給女兒一份非常有意義的禮物。用1000元買了4噸青海云杉的碳匯送給女兒。青海云杉長得非常慢。“我們不在乎買到多少碳匯，重要的是在青海種樹意義重大”。這對夫婦說。基金會做了精美的成人卡送給他們女兒。卡的背面是榮譽證書，塑封起來可永久保存。

人們購買碳匯后，可以獲得李怒云親自設計的碳補償標識的車貼。這是中國第一個碳補償標識，在2008年就注冊了。奧運會期間，北京市委、市政府眾多負責人都買了這樣的車貼。

購買碳匯第一人知多少？

說起購買碳匯第一人，李怒云了如指掌。云南省省委書記秦光榮、安徽省省委書記張寶順等，分別是云南省、山西省購買碳匯第一人；北林大的張志毅教授是全國教授購買碳匯第一人……

廣東省購買碳匯第一人名叫葉海東。2007年碳基金剛成立時，他捐了一萬元錢買碳匯。他在匯票上寫著：“購買葉海東個人排放的二氧化碳”。他自己有個小公司，有輛汽車，剛剛生了小孩。他說：“我希望消除我的公司、汽車的碳排放，而種下的樹木吸碳的同時伴隨著我的孩子成長。我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會力求低碳 。”

每次李怒云講座結束后，都有人找她想做購買碳匯第一人。她說，現在有七八個省還沒有第一人。有人建議留著拍賣。李怒云笑著說，北京的碳匯第一人真的是拍賣出來的。

2008年北京林學會開理事會時，作為副理事長的李怒云建議開成一個碳中和的會。計算的結果這次會議排放3噸多二氧化碳。她說，誰第一個交錢，誰就是北京購買碳匯第一人。結果全部人都舉起手來了。怎么辦？只能現場“拍賣”。從50元開始一直拍到1200元，被于玲女士拍到了。

說到于玲，李怒云又講了個故事。2009年的一天，一個武漢的大學生打電話說：“我匯了1000元到基金會購買碳匯，何時能賣到數萬元？”這個電話令人詫異。仔細一問才知道。他在當地一份金融雜志上看到記者報道：于玲1200元購買的碳匯很快被一企業6萬元買走了。那個學生一看，1200元賺6萬元多值啊！所以他就匯錢買碳匯，希望能“發大財”。基金會找到那個記者一問，原來是他編的。在基金會的要求下，該雜志登了更正并致歉。“媒體不負責的炒作會誤導公眾。還有一些人利用碳匯非法集資和傳銷，貽害四方。大家一定要警惕”。李怒云補充說。

“購買碳匯”履行義務植樹很時尚

全民義務植樹活動開展30多年了，在新形勢下該怎么樣繼續發展？把樹種在哪兒，顯然是個大問題。李怒云認為，在提高全民義務植樹盡責率上，北京市的做法有創新。把義務植樹和購買碳匯消除碳足跡兩個自覺的行動有機結合在一起。

北京市通過立法，規定了18種方式履行義務植樹，其中第16種是“購買”60元錢的碳匯，相當于種3棵樹。每年北京植樹日，有關人員都會在街邊開展宣傳活動，“擺攤賣碳匯”，方便公眾履行義務植樹。在海口開展義務植樹捐資活動時，副省長親自主持，場面非常火爆，籌集到的錢全部用在當地造林上。

基金會提倡“足不出戶、低碳植樹”。每年都在3月11日舉辦“綠化祖國、低碳行動”植樹活動。2011年，溫州市政府四套班子負責人在會議室通過捐款“購買碳匯”完成了義務植樹。東北林業大學的同學積極參與，今年履行義務植樹捐資5萬多元購買碳匯，很快會有一片碳匯林建在校園里。基金會的工作人員身先士卒，每人每年捐100元履行義務植樹，盡責率達到100%。 基金會還出資將全年人員公務出行乘坐飛機、火車等交通所產生的碳排放，在河北興隆營造碳匯林予以抵消。

動員全社會關注氣候變化

在基金會的支持和組織下，編寫了全國第一本應對氣候變化的中學生課程教材《林業碳匯與氣候變化》，在北京二外附中開設了每學期32個課時的課程。現在又編寫了《野生動物保護》、《荒漠化治理》和《濕地保護》課程教材，全部為中英文雙語。

富有特色的碳匯基金會志愿者工作站，是宣傳和普及應對氣候變化知識的公益平臺。第一個志愿者工作站建在江蘇常州的一個金融沙龍咖啡館。女老板曾留學海外，與基金會一道參加了聯合國氣候大會后主動要求建站，經常舉辦公益活動。現在基金會已建立了5個志愿者工作站。李怒云說，只要有意愿，條件成熟，我們都支持建站，并且免費提供宣傳資料和一定的物品。

會議碳中和是這些年國內外積極倡導的“時髦低碳“活動。2011年天津氣候變化會議，是中國政府第一次承辦聯合國氣候會議。經測算，參會人員國內外交通、食宿、資料以及會場用電等共排放了1.2萬噸二氧化碳當量。基金會出資375萬元，在山西造林5000萬畝將其全部抵消。截止目前，基金會已經實施了24個包括APEC在內的會議碳中和項目。

2012年，基金會被接納為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的觀察員機構，每年都在大會期間舉辦專題邊會。李怒云說，基金會舉行的邊會逐年升級和遞進。2012年多哈氣候大會上，基金會發布了中國首個竹林碳匯項目方法學，標志著中國在林業碳匯項目方法學上的進步；2013年華沙氣候大會上，基金會組織的邊會重點宣講“林業碳匯產權及標準化”；今年即將參加秘魯利馬氣候大會，“林業碳匯交易促進農民增收”將是基金會中國角邊會的主題。可以看出，李怒云率領的團隊緊扣應對氣候變化國際熱點問題脈搏，積極探索林業碳匯管理前沿課題，通過實踐推進增加森林植被，為中國林業應對氣候變化做出了重要貢獻。

林業碳匯促企業減排農民增收

據李怒云介紹，近幾年國家在北京、天津、上海、湖北、重慶、廣東、深圳7省（市）開展了碳交易試點。納入碳交易的企業被要求強制性減排，并根據企業以往排放和減排要求發放配額。目前7個交易市場已經開業。但是交易的還只是工業減排的配額。林業碳匯如何進入交易？根據國家發改委的規定，在交易市場中除了交易配額外，還允許按配額的5%10%購買自愿減排的碳信用即“中國核證減排量（簡稱CCER）”。林業碳匯就可按要求做成CCER進入交易。目前，基金會資助并提供技術服務的廣東長隆碳匯造林項目，成為全國首個批準備案的CCER林業碳匯項目。這是李怒云率領團隊完成的林業碳匯的又一個“全國首個”項目。此前的2006年，在廣西實施的全球首個清潔發展機制（CDM）的林業碳匯項目，是李怒云負責組織完成的全國首個碳匯項目。

談到林業碳匯交易，李怒云特別強調碳匯交易的實質是生態服務價值化、市場化。要使更多的生態服務實現價值，僅靠國家試點的碳交易市場是不夠的，要尋找多種渠道銷售碳匯。她介紹了中國的集體林權制度改革。中國現有林地45.6億畝，其中集體林地27.37億畝。截止2013年，已經完成確權面積27億多畝，農民獲得了林地使用權、林木所有權、處置權、收益權。但由于林木生長周期長，農民短期內難以從森林經營中獲得更多的實現價值。在當前國內外高度重視林業減緩和適應氣候變化作用的背景下，基金會幫助農民編制包括增匯減排內容的可持續森林經營方案。農民按此方案經營自家的森林，不僅提高了森林質量，也增加了碳匯。經專業團隊計算碳匯量后，給農民發放一個預估碳匯證。然后再到托管的林業碳匯交易試點——華東林權交易所進行交易。

在基金會的推動下，浙江臨安42戶林農的森林經營碳匯減排量，按照30元一噸的價格賣給了浙江建設銀行，抵消了其辦公大樓造成的碳排放，實現碳中和。

早在2011年和2013年，基金會與華東林交所開展了自愿碳匯交易試點。基金會提供了來自造林項目的碳匯14.8萬噸，來自森林經營項目的6000噸，按照18元30元一噸的價格，賣給了包括阿里巴巴在內的11個企業和個人。人們問阿里巴巴為何購買碳匯，得到的回答是：用于抵消阿里巴巴全球3000多個服務器的碳排放，實現碳中和目標。

對于林業碳匯交易，李怒云有太多的了解和期盼。她呼吁，在碳市場上，如果有林業碳匯減排量和工業減排量，希望企業優先購買林業碳匯減排量。因為碳匯具有多重效益，對國家生態安全和農民增收以及保護生物多樣性等有太多好處。

一味反對砍樹是誤區

李怒云認為，在應對氣候變化的背景下，應提倡更多地使用木材。林木的生長過程就是吸收二氧化碳的過程。樹長得快、利用快，吸收固定碳也多。如此循環，降低了大氣中溫室氣體濃度，對減緩氣候變化貢獻大。而有些環保機構和人士一味地反對砍樹，這在李怒云看來是個誤區。

她說，我們砍伐使用的是人工林、是速生豐產的樹木。只有使用人工林，才能更好地保護天然林，除非人們不用木材！常常見到街頭廣告說，多少一次性筷子是砍伐多少棵大樹制成的，用了多少一次性筷子又會破壞多少森林。這也是誤區。沒有人用大樹去制作一次性筷子。做筷子的都是邊角廢料，是廢物利用。還有更多的筷子是竹子做的。竹子長得非常快，快速利用太陽能，很快形成竹材，可大量用于制作家具、筷子等。竹子用得越多，吸碳固碳就多，農民收益就多。何樂而不為啊！

她說，除此之外，大力發展生物性能源，使用生物柴油，用灌木、農林廢棄物來發電等，都可以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她呼吁每個人都要行動起來，減少碳排放，實踐低碳生活。因為只有大家共同努力，我們的目標才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