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尋母

巖朵朵

皮小棟喜歡攝影。那天，他路過一個偏僻的小村子，看到一個老太太在門前剝玉米。金色的陽光，金色的玉米，雪白的頭發，慈祥的神態，皮小棟及時按下快門，拍下了這溫馨的畫面。

說來也巧，回家以后，正趕上市里舉辦民間攝影大賽，皮小棟寄了這張照片參賽。沒想到照片打動了所有評委，被評為一等獎，不僅發了兩千元獎金，還在都市早報上刊出了這張照片。

皮小棟一直想升級自己的攝影設備，這筆獎金真是雪中送炭。可是再一細算，唉，還差好幾千，還得繼續攢錢啊。

這天，一個中年男人突然出現在皮小棟面前。男人穿著普通，但很有派頭。他看起來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見皮小棟就問：“你是皮小棟嗎？”皮小棟疑惑地點點頭。

中年男人說：“是這樣的，我有點兒急事想求你，你這張照片是在哪兒拍的？”說著，從包里拿出那張早報。“這個呀，那個地方可偏了，一個村子就十幾戶人家，這個村子在……”皮小棟突然多了個心眼，問，“你問這個做什么？”

中年男人說：“是這樣的，照片上的老人是我母親！”

“你母親？”皮小棟很奇怪，“你不知道她在哪里？”

那人有點慚愧地說：“說來也不怕你笑話，我母親前段時間跟我愛人吵了幾句，自己收拾東西走了。我們在報上登了尋人啟事，一直也沒有消息，沒想到，在你的照片上看到了她。快告訴我，這張照片是在哪兒拍的？”

本來是一句話的事兒，可是中年男子那急切的神情，讓皮小棟竟然動了歪心眼，想到再有三千塊錢就可以把喜歡的相機買回來，他一咬牙說：“告訴你可以，不過，為了拍這張照片，我可花了不少路費呢！”

中年男子也是個聰明人，馬上聽出了皮小棟的意思：“說吧，你想要多少？”皮小棟猶豫了一下，伸出了三個指頭。

中年男子爽快地說：“沒問題，這樣吧，你帶我去，只要能找到我母親，我給你翻倍！”

中年男子姓鐘，皮小棟叫他鐘哥。幾經輾轉，二人來到了那個小村子。他們來到拍照的那座房前，一大堆玉米還在，但房門緊閉，房前沒有人。皮小棟上前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大嫂，皮小棟拿出那張報紙，問大嫂照片中的老人在不在。大嫂掃了報紙一眼，說：“什么老人？我沒見過！”

“不可能！我前幾天剛來過這里，這張照片就是在你家門前拍的。你瞧，照片上的墻跟你家的一模一樣！”皮小棟指著照片說。“哼，在我們村，一樣的墻多了去了，你肯定記錯了！”說完，大嫂把門關上，任皮小棟怎么敲也不開。

皮小棟不相信自己會記錯，他們又去問了幾個村里人，沒想到，村里人一致說沒見過這個老太太。

皮小棟感到很奇怪，老人的照片都在手上，怎么會沒人見過她？皮小棟疑惑地自言自語：“難不成拍到鬼了？”鐘哥不樂意了：“胡說什么呢，我媽身體好得很！”

皮小棟與鐘哥失望地在村口徘徊了一會兒，鐘哥想了想，問皮小棟：“你確定照片是在那家門前拍的？”皮小棟說：“絕對錯不了，我當時還差點撞到門口那棵樹上呢！”

鐘哥說：“這樣，你想辦法偷偷溜進那個大嫂家，看看她家有沒有一個老爺子的黑白照片，跟我長得差不多，嘴角有顆痣，要是看到了，就偷出來給我，我立刻給你錢。”

皮小棟一聽，真遇到孝心大款了！“那張照片是誰？你父親嗎？”皮小棟問。鐘哥說：“是我父親。我母親走的時候把我父親的遺照也帶走了，那是父親留下的唯一照片，也是我唯一的念想。”說到這兒，他語氣竟有些哽咽。

皮小棟說：“不找你母親了？”鐘哥說：“先找照片，找到照片就找到我母親了！”

皮小棟讓鐘哥去村頭等他，他偷偷藏在了大嫂家門口的草垛里。左等右等也沒什么動靜，就在皮小棟倚著草垛快要睡著的時候，大門“吱嘎”一聲開了！皮小棟打起精神一看，大嫂走出了家門，再看看大門，太好了！沒鎖，是虛掩著的。

待大嫂走遠，皮小棟打開大門，悄悄溜了進去。里面的屋門也沒鎖，皮小棟輕輕一推就開了。房間里沒有人，皮小棟四下尋找鐘哥要的那張照片，一抬頭，那張照片就鑲嵌在鏡框里，擺在桌子上！照片中的老爺子模樣跟鐘哥相差不大，就是嘴角多了顆痣。皮小棟迅速拿起照片，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然后朝村頭跑去。正在焦急等待的鐘哥見到皮小棟，驚喜萬分，一把搶過鏡框大叫：“爹，可找著你了！”皮小棟說：“找著你父親的照片了，下一步我再幫你找到母親，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鐘哥激動地說：“母親先不找了，走，咱們先回去。”說完，快步朝前走去。

皮小棟奇怪了，明明是來找母親的，母親是活的，照片是死的，按說找母親比找照片重要啊！不過，鐘哥不想找，皮小棟也不堅持，他只想問問錢該怎么算。沒想到鐘哥挺痛快，他從包里掏出一沓錢，放到皮小棟手上：“別擔心，一分也不少給！”皮小棟跟在鐘哥后面匆匆往村外走，鐘哥走得快，皮小棟在后面連跑帶追。

就在兩人悶頭趕路的時候，對面過來兩個人，一個老太太和一個小伙子。皮小棟仔細一看，真是巧了，這不是鐘哥的母親嗎？真是圓滿的大結局啊！

沒想到，鐘哥見了母親沒有想象中的驚喜，只是淡淡地說：“娘，您在這兒？”

母親說：“真是孝子啊，我跑到這里你都能找到我。怎么，準備接娘回去？”

原以為鐘哥會高興地答應，沒想到，他支吾起來：“隨您的意，您想回去我就接您回去，不想回去就待在這兒也不錯，山清水秀的。”

皮小棟看不懂了，鐘哥費這么大勁來這個小村子，不就是來找母親嗎？真找到了怎么反而模棱兩可了？

見母親沒說話，鐘哥說：“您別勉強，不想回去就算了，娘，我會常來看您的！”說完，就想走。

這時，母親說話了：“你走可以，把你爹的照片放下！”

鐘哥停下腳步：“娘，您不回去，我想我爹，拿照片當個念想還不行？”

“不行，把照片放下！”母親想從鐘哥手中把照片奪過去，鐘哥緊緊抱著不放，母親一用力，鏡框掉在地上摔碎了，母親也摔倒在地。

皮小棟和小伙子趕緊去扶母親，鐘哥對倒在地上的母親沒任何反應，卻奔向打碎的鏡框。他把照片揀出來扔在一邊，在碎玻璃里面尋找什么東西。

這時，一邊的小伙子說話了：“你在找什么？是不是幾張紙？”“是啊是啊！”鐘哥隨口答應著，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說，“不是，不是！”

小伙子說：“不用找了，你媽都交給我了。”

母親說：“你這個逆子！嫌我在你家住著礙眼，串通老婆把我趕出來！好好的官不做，凈收些不義之財！你還真是聰明，家里的存折號和密碼記下來怕不安全，竟然放到你爹照片后面讓他幫你看著！只不過你沒想到，把我逼走時我帶走了你爹的照片！要不是那天不小心打碎了，還發現不了相框后面的幾張紙！那些數額加起來，嚇了我們一跳！我就知道你會找到這里，果然，你還真來了！我叮囑村里人不要告訴外人我在這兒，沒想到，你真有辦法，竟能把照片偷出來！不過，你來晚了，那幾張紙已經去了該去的地方！這位小伙子，就是反貪局的！”

鐘哥跪倒在地：“娘啊，你怎么這么狠心！”母親嘆了口氣，撿起被鐘哥踩在腳下的照片，頭也不回地走了。

皮小棟把那沓錢甩在鐘哥身上：“早知道你的目的，多少錢我也不會帶你來的！”說完，大步離開。

鐘哥絕望地跪坐在地上，一動不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