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型期利益分化對中國政治穩定的負面影響

吳濟桃

(南京師范大學泰州學院，江蘇泰州 22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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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型期利益分化對中國政治穩定的負面影響

吳濟桃

(南京師范大學泰州學院，江蘇泰州 225300)

轉型期；利益分化；政治穩定

政治穩定是轉型期中國改革順利推進的有效保障。目前中國在改革開放中維持了動態的政治穩定，但也存在不穩定隱患，而利益分化加劇就是隱患之一。利益主體多元化、利益主體利益差距較大且矛盾凸顯是我國目前利益分化的現狀。利益多元化削弱政治權威合法性、利益分配不均產生心理失衡、利益差距過大導致貧富差距懸殊、利益主體政治參與愿望受挫引發社會失序，形成利益分化問題對中國政治穩定的負面影響。國家必須重視此問題并采取相關措施控制利益分化加劇趨勢以保證改革的穩定局面。

正處于轉型期的中國總體上保持了政治穩定的良好態勢，在改革開放腳步不斷加快的過程中維持了動態的政治穩定，為中國各領域的轉型變革提供了有力保障。穩定是發展的基礎，政治穩定是經濟、文化和社會發展的基礎，是統治階級實現階級統治的基礎，是廣大人民安居樂業的基礎，維護政治穩定是政治現代化過程中必須首先予以保證的基本要求。但目前中國的動態政治穩定中也潛藏著一些影響穩定的因素，而利益分化加劇就是隱患之一。

“人們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①。人類所有活動的基本動力都來源于利益的追求，人的自然條件和社會關系決定了人們具有不同層次的利益要求。雖然社會主義制度使國家利益與人民利益在最大程度上達到一致，但是，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特別是在轉型時期，由于改革的催化，人們在經濟領域、政治領域、文化領域的利益矛盾還是普遍存在的。 另一方面，隨著我國經濟體制改革和對外開放的深入，我國社會經濟結構發生了深層的變化，所有制結構和分配方式的多樣性以及國有企業內部經營方式的多樣化，使我國在計劃經濟下的縱向利益分配體系逐漸轉向市場模式下的橫向利益群體為特征的新的利益結構體系②。市場經濟的繁榮和發展，必然導致利益多元化的產生。黨的十三大明確肯定了我國不同利益集團的存在以及它們之間的差別和矛盾的事實。

一、我國目前利益分化的現狀

所謂利益分化主要是指由于社會結構性的變革而使具有相對獨立利益的利益主體之間不斷分化、組合以及各利益主體因利益實現渠道和實現程度不同而引起利益差別的過程③。按照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社會的經濟關系首先是作為利益關系表現出來的。因此，利益分化表明一種既定的利益關系被打破，也表明一種新的利益關系和格局的形成，更內在地和必然地表明利益差別的迅速擴大。

(一)利益主體多元化。“不同的經濟體制有著不同的社會利益資源配置方式，從而決定著該社會利益結構的狀況。④”計劃經濟時代，利益主體比較單一。隨著改革開放及市場經濟體制逐步建立不斷完善，基本經濟制度和分配制度進行了相應的調整，由此，單一的利益主體向多元化發展。利益主體既以個體形式出現，也以群體、集團形式出現。目前，除原有的工人、農民、知識分子和黨政干部四大利益主體之外，還逐漸形成了個體勞動者、私營企業主、企業家等利益主體，并且原有的四大利益主體內部經過不斷分化、重組后又形成眾多交叉性的利益主體。各種類型的經濟實體、黨政機關、團體、不同地區乃至每個家庭、每個人，在市場經濟的作用下彼此之間都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利益分化和利益差別。它們在整個社會利益體系中分別占據各自的利益位置，彼此間存在著相互依賴和相互交換的利益關系，進而構成了一種多元化的利益主體結構。

(二)不同利益主體存在較大利益差距。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之下，鼓勵公平競爭，形成優勝劣汰；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打破了原有的平均主義分配格局。不同利益主體的獲利程度出現顯著分化。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13年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中的數據，全國城鎮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為32706元，城鎮非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為51474元，后者為前者的1.57倍；平均工資水平最高的東部地區收入最高的階層與平均工資水平最低的中部地區最低收入階層平均工資之比為2.16:1；不同行業之間收入也存在巨大差距，收入較高的金融業平均工資收入是收入較低的農林牧漁業的近4倍；同一行業的不同崗位之間也存在較大的利益差距，租賃和商業服務類之間為5.65倍，文化體育娛樂業也達到4.77倍。2013年1月18日，國家統計局公布的全國居民收入基尼系數顯示，1978年是0.25，1990年是0.34，2011年0.477，2012年達到0.474。這一數值遠遠超過基尼系數的合理數值0.2-0.4之間。顯而易見,貧富差距在中國已經被拉大到非常危險的程度。

(三)利益矛盾隨利益主體意識迸發而凸顯。隨著改革的推進，經濟體制的變革和民主政治的發展，人們意識到追逐維護自身權利利益的合法合理性，不再“談利色變”，社會成員壓抑多年的利益要求突然迸發并迅速擴展。每個社會成員都力求在社會經濟政治生活中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而不同利益主體地位不同，利益差距較大的現實直接導致了其心態的不斷變異。學者陸學藝在《當代中國社會流動》一書中將這種心態的差異分為以下兩種情況：其一，由于改革政策導致的利益調整，使得經濟增長所帶來的益處在各階層之間的分配顯著不平等，獲益階層與相對利益受損階層有不同的社會滿意度；其二，相對利益受損階層對于收入差距的心理承受能力降低，收入差距和貧富分化問題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這樣的心理差異勢必引發社會成員心理不平衡，造成利益主體之間的隔閡、摩擦甚至對立，凸顯利益矛盾。

二、利益分化的負效應

社會利益資源的配置是社會政治結構形成的直接原因，利益結構分化即利益結構構成要素的變化組合必然會引起社會政治結構的變動，因而利益結構是社會和政治體系運行內在的動力源泉⑤。托克維爾也曾在《論美國的民主》中談到“在規制人類社會的一切法則中，有一條法則似乎是最正確和最明晰的。這便是：要是人類打算文明下去或走向文明，那就要使結社的藝術隨著身份平等的擴大而正比例地發展和完善。⑥”利益分化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推動中國的改革，加速中國現代化進程，但當分化從量變到質變過程中超越現存政治體系整體框架所能承受的范圍，則會危及政治體系的穩定。

(一)利益多元化極易削弱政治權威合法性

盧梭在《政治經濟學》中提到，“每個政治社會都是有另外一些不同類型的小社會組成的，每個這樣的小社會都具有它自己的利害關系和行為準則。……這些個別的社團意志經常具有雙重關系；對社團內部成原來說，它是公共意志；對大社會而言，它卻是個別意志；而且，它對前者來說是正確的，而對后者來說則往往是錯誤的。⑦”也就是說，利益主體多元化所產生的利益分化可能造成人們對整體利益的疏離，這個觀點同樣得到了達爾的認同，“組織會同時強化團結與分裂、凝聚與沖突；它們加強了成員之間的團結及其與非成員之間的沖突。由于組織有助于分散公民的利益關系，因為許多公民共享的利益——也許是潛在的——可能會被疏忽。⑧”社會整體利益受損必然會使政治權威的合法性受到懷疑和削弱。政治權威的合法性存在于公民對執政黨和政府的認同與服從之中，是政治功能順利運轉的重要保障。在個體利益驅動下，掌握政治權力與有能力影響政治權力分配的利益主體因利益驅動進入市場，形成對某些稀缺性資源的壟斷，出現索取性競爭、逆向性競爭、將權力和職業轉化為利益資源、經濟犯罪等畸形競爭現象，漠視社會利益和其他利益主體利益，而作為政治權威重要手段的法律和政策難以順利實施和貫徹，嚴重削弱政治權威合法性，在這種情況下，必然對政治穩定造成不利的影響。

(二)利益分配不均產生的心理失衡構成政治不穩定心理基礎

在改革過程中，由于新的利益協調和整合機制尚未完善，因而在分配關系上出現了分配不均的現象，即利益群體的實際付出與所獲利益之間存在不對等關系，甚至出現付出遠遠大于獲得或獲得大大超過付出的情況。這些利益受損群體不僅對自身的生存現狀表示出強烈的不滿，而且對獲利群體財富獲取的方式表示嚴重的懷疑和否定。特別是伴隨著我國社會轉型的快速推進，一些弱勢群體和邊緣群體不僅現有的利益訴求沒有得到滿足，甚至原有收益也被嚴重剝奪，更加劇了其心理失衡。亞里斯多德在論述古希臘的政治變遷時寫道：“在所有情況下，我們總能在不平等中找到叛亂的起因。⑨”嚴重的心理失衡很可能導致廣大利益受損群體逐漸喪失對改革的熱情和對社會的信任，對政治體系產生怨恨和不滿，引發社會政治不穩定的心理基礎。

(三)利益差距過大導致貧富差距懸殊危及政治穩定社會基礎

發展中國家現代化的經驗證明，一個社會的貧富差距要適度，貧富過分懸殊，尤其是不合理的懸殊必然導致政治和社會的不穩定。市場經濟體制下，由于人們能力、生產要素的擁有量以及勞動貢獻量等方面存在的差別而導致社會財富分配差異是一種正常現象。但是，當差異過大引發貧富懸殊便嚴重損傷了普遍受益這一社會發展的重要原則，也有悖于我國改革的初衷。特別是在中國這樣一個“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文化傳統的國度里，公眾的承受能力極其有限。如果這種情況長期存在，得不到改善，會損害社會的公正原則并降低社會的整合程度，給政治體系的穩定帶來負面影響。

(四)利益主體政治參與愿望受挫引發社會失序

民主法治化進程中，各利益主體意識到通過合法手段獲取維護自身利益成為最有效的途徑。為此，各利益主體都迫切要求通過政治參與進入政治過程，以維護或補償自己的利益。政治參與愿望的增強要求政治體系必須有能力把這些因現代化而達到新的社會覺悟的社會力量成功地吸收進體系中。這對國家政治制度化水平提出較高要求，而正處于轉型期的中國目前并不具備這樣的條件，盡管我國已建立了社會協商制度、平等對話制度等民主政治形式，但是政治體系所提供的政治參與渠道常常受阻，遠遠不能滿足所有社會利益群體參與政治事務的愿望和要求，這就有可能醞釀政治不穩定。當前，我國非制度化參與、抗議性參與和暴力參與的出現和增多就是一部分公眾通過制度外渠道表達自己愿望和要求而產生的結果。

對于利益分化的負面影響，黨和政府已有充分認識，并將其作為改革攻堅期著力解決的問題之一。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中將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增進人民福祉為全面改革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提出“健全促進就業創業體制機制”、“建立更加公平可持續的社會保障制度”、 “推進協商民主廣泛多層制度化發展”、“創新有效預防和化解社會矛盾體制”等具體措施縮小差距，促進公平，擴大民主、解決矛盾，并提出緊緊圍繞更好保障和改善民生、促進社會公平正義深化社會體制改革，改革收入分配制度，促進共同富裕，推進社會領域制度創新，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加快形成科學有效的社會治理體制，確保社會既充滿活力又和諧有序。2016年我國將進入“十三五”規劃實施階段，緩解社會利益多元化矛盾也是規劃重要內容，通過全面改革措施與“十三五”規劃相對接，我國利益分化問題及造成的負面影響勢必得到有效控制。

注釋：

①《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8年版，第82頁。

②陳振明主編：《政治學——概念、理論和方法》，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9月版，第251頁。

③李篤武：《政治發展與社會穩定》，上海：學林出版社2006年版， 第25頁。

④鄭杭生等：《轉型中的中國社會和中國社會的轉型》，北京：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112頁。

⑤張方華：“經濟轉型時期利益結構分化對政治穩定的影響”，載《探索》2006年第6期，第49 頁。

⑥[法]托克維爾著，董果良譯：《論美國的民主》(上卷)，北京：商務印書館1989年版，第137頁。

⑦[法]盧梭著，李平漚譯：《政治經濟學》，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年版，第12頁。

⑧[美]羅伯特· A· 達爾著，周京華譯：《多元主義民主的困境——自治與控制》，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 36頁。

⑨[古希臘]亞里斯多德著，顏一 秦典華譯：《政治學》，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205頁。

[1][古希臘]亞里斯多德著，顏一 秦典華譯：《政治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205．。

[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8：82．

[3][法]托克維爾著，董果良譯：《論美國的民主》(上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9：137．

[4][法]盧梭著，李平漚譯：《政治經濟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12頁．。

[5][美]羅伯特· A· 達爾著，周京華譯：《多元主義民主的困境——自治與控制》[M]，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2011： 36．

[6]陳振明主編：《政治學——概念、理論和方法》[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251．

[7]李篤武：《政治發展與社會穩定》[M]，上海：學林出版社2006： 25．

[8]鄭杭生等：《轉型中的中國社會和中國社會的轉型》[M]，北京：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112．

[9]張方華：“經濟轉型時期利益結構分化對政治穩定的影響” [J]，載《探索》2006(6)：49．

(責任編輯：周建瑜)

2015-05-05

吳濟桃(1981-)，女，江蘇省泰州市，南京師范大學泰州學院， 講師，碩士研究生，行政管理學。

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轉型時期中國政治穩定機制研究”(11BZZ018)

C914；D60

A

1008-5955(2015)02-002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