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紅梅(浙江警官職業學院司法行政研究中心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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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型高校法律援助機構解讀
王紅梅(浙江警官職業學院司法行政研究中心副教授)
高校法律援助機構,是指以高校法律院系的師生為主體,依托高校,面向社會開辦的,為社會弱勢群體和本校師生提供無償法律服務的,集法律宣傳、法律咨詢、糾紛調解與民商事訴訟代理等多種功能于一體的公益性法律服務機構和診所式法律教育實踐基地。2012年12月,杭州下沙當地政府部門整合了轄區內六所高校的優質資源,牽頭建立了“杭州下沙高教園區法律宣傳服務中心”(以下簡稱“中心”)并運行至今。本文擬對“下沙模式”為典范的合作型高校法律援助機構進行解讀,為解決目前高校法律援助機構所存在的普遍性問題提供一種思路與范式。
(一)缺乏精確的角色定位。參與高校法律援助的高校、政府和社會均對高校法律援助機構有不同的“角色期望”。高校希望能通過這種實踐教學活動培養高素質的法律人才,提高其綜合競爭力;政府希望利用高校的資源解決法律援助供不應求的問題,減少社會矛盾;社區居民和當事人則希望通過最少的投入解決自己的實際法律問題,等等。然而,高校法律援助機構能否順利實現其角色,能在多大程度上滿足高校、政府與社會三方對其角色期望,歸根結底取決于這三方在上述互動關系中的角色定位。否則必然導致上述機構后續發展無序而茍且。
(二)缺乏科學的管理機制。與其他的公益性法律援助機構相比,高校法律援助機構具有特殊性,即依托高等院校而成立運營,其首要的管理機構也是高等院校①程捷、肖偉:《高校法律援助機構之現實困境與改革對策》,《宜賓學院學報》2008年第3期。。高校與其法律援助機構之間的互動關系,包含校方與法律院系之間的互動,還包含學校職能部門與法律院系及上述法律援助機構之間的互動,法律院系與其內部的師生之間的互動,等等。而無論是在上述哪一種管理與被管理的關系中,上級始終占據著權力優勢的地位,被管理者沒有太多的話語權。目前普遍存在高校對所轄的法律援助機構重視不足的問題。高校法律援助機構主要由學生自我管理,往往缺乏規范化的程序和圓熟的運作模式,這不僅削弱了診所式教育的教學效果,還增加了當事人的風險系數。
(三)缺乏有效的激勵機制。高校法律援助機構是公益性法律服務機構,師生們以志愿者身份向社會公眾提供無償法律服務。而不索取任何對價的無償行為是很難讓市場中的人獲得成就感的。有人將此歸結為有效的激勵機制缺位而導致長期無條件付出的高校師生工作熱情下降。此話雖然言之成理,然而大量的除了經濟利益以外的其他社會報酬卻被忽略了。參與法律服務的師生們并非一無所得。首先,受惠者對施惠者的感激之情也是一種社會報酬。其次,大學教師辦案經驗少,單從當事人提供了診所式法律教育素材這個角度來看,這種社會交往依然貫徹了社會交換的公平原則。筆者以為,無論教師還是學生都是成長型的職業,心理特征相對不成熟的學生重視通過實踐活動培養職業素養,但更重視社會贊賞的激勵作用,而教師則更重視通過法務實踐獲得成長的空間。對一個經驗尚不豐富的年輕人來說,通過辦案經歷彌補自身的不足不失為一種可行的途徑,但隨著經驗的積累和成長空間的拓展,更多的辦案經歷與教學活動成了一種重復勞動。職業疲勞與隨之相伴的邊際效應遞減規律是削弱師生積極性的重要原因。
(四)經費緊張。高校法律援助機構普遍資金拮據,辦公場所與設備簡陋,難以滿足教學需要和公眾日益增長的法律服務需求。與高校法律援助機構產生社會互動的社會各界主要包括社區居民與當事人、市場化的法律服務機構以及其他社會組織等。盡管全社會的法律援助需求存在很大缺口,然而我國法律社會化水平低下,社會各界往往因社會吸引的動機缺失而缺乏與高校法律援助機構的互動。高校法律援助機構也普遍缺乏與其他社會組織之間的聯系與交流,這既包括法律業務上的交流,也包括一定形式的物質支持。
(一)“中心”的自我定位、目標。“中心”是大學生實踐教學基地,自治性的公益法律服務機構,是社區居民理性維權的機構。“中心”的工作目標,是不斷提升法科學生的法律實踐能力,滿足轄區內民眾的公共法律服務需求,持續提升區域法治化水平。
(二)“中心”的機構設置。“中心”采取政府指導與“中心”自治相結合的管理模式,主要成立合作共建委員會、“中心”領導小組和“中心”服務工作人員三種工作機構。此三者分別是“中心”的組織領導機構,日常管理機構和執行機構,各司其職,相互配合。特設學生特聘助理,由浙江警官職業學院的高年級優秀學生擔任,主要負責“中心”日常事務管理。“中心”的機構設置體現了一定的分權思想,組織機構設置冗簡得當,職責明確。
(三)“中心”的服務內容。(1)日常法律咨詢。每周一至周五(寒暑假除外)8:30至18:30,值班人員通過電話咨詢、現場咨詢和網絡咨詢等形式,為民眾提供法律咨詢服務。值班學生如遇到疑難問題可轉交值班教師。值班原則上安排教師一名,浙江警官職業學院學生一名,其他高校學生一名,后者實行各高校輪換值班制度。值班師生及時記錄并歸檔,定期匯總報告。(2)定期法律宣傳活動和微信普法宣傳活動。“中心”視常態化的普法宣傳為高校法律援助機構品牌化經營的重要策略。在重點法治主題日、節假日有針對性地開展法律講座、法治晚會、法律知識競賽、專題法律咨詢會等法律宣傳活動。活動按項目化要求每季度開展一次,由各院校自行制訂活動方案并根據“6選4”規則擇優錄用。自2013 年7月起“中心”推出了新型的微信法律宣傳“小沙愛普法”,將普法活動日常化、常態化。(3)組織結對活動。司法局根據各高校、街道、社區的實際情況,組織協調各高校法學院系與街道、社區結對。一是高校與街道(司法所)結對。由高校選派學生到街道(司法所)實踐,協助司法所做好社區矯正、法律援助等工作。二是高校與社區結對。由高校選派學生到結對社區,參與“律師進社區”、人民調解等社會實踐活動,并結合實際開展特色法律宣傳、法律咨詢。
(四)機制保障、師資保障與經費保障。為加強內部管理,“中心”建立和完善了工作例會、學習培訓、臺賬管理、服務跟蹤、信息反饋、總結匯報等工作制度。司法局定期對“中心”運行機制的執行情況和各項制度的落實情況進行督促檢查。“中心”每年向指導教師和特聘學生助理發放聘書,并擬每年根據值班情況、服務質量、工作積極性及群眾評議等情況,量化考核,綜合評出“法律宣傳服務優質項目”、“優秀指導教師”、“優秀學生”等榮譽稱號,發放榮譽證書,并適當給予物質獎勵。“中心”不僅整合了六校法律院系的師資, 同時也將社區律師與院校實習基地的律師吸收到指導教師的隊伍中來,以優化師資結構。司法局為“中心”提供主要經費保障,包括裝修費、設備更新所需費用,并提供每日不低于15元的值班補貼,每年不低于8000元的學生助理補貼、評優評先物質獎勵及中心日常運營經費等。“中心”組織的每項大型法律宣傳活動均能獲得司法局5000~10000元的經費保障。2015年起,“中心”創造性地將法律咨詢工作與志愿者服務相結合,以學生參與法律咨詢的課時充抵志愿者服務的課時,有力提升了法律援助志愿者的工作積極性。
與其他的高校法律援助機構相比,“下沙模式”具有以下鮮明特點:一是政府意志與民間自治相結合的管理模式與組織架構;二是診所式法律教育與高校法律援助相互支撐,法律援助活動與法學教育模式改革相匹配;三是整合人才與知識優勢,優化人員結構,加強高校之間的互動合作以及政府、高校與社會之間的合作互動;四是建立了政府、社會與高校相結合的資金籌措體制和理性化的激勵機制。
(一)參與各方確定恰當的角色,實現和諧互動模式。高校應當增強對其法律援助中心的支持力度,出臺一系列配套政策,比如對師生的考核與激勵制度。而司法行政部門應重視對高校法律援助中心的指導與溝通,了解其業務需求與實際困難。讓司法行政部門下轄的法律援助中心、司法所等對口單位與高校法律援助機構之間加強業務交流與指導。
(二)進一步明確援助對象與范圍,擴大法律援助受益面。高校法律援助機構的工作內容與形式,應與社會環境相協調,與司法資源緊張、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并存的背景相一致。訴訟案件的數量不應該成為衡量高校法律援助機構優劣的主要標準。請求法律援助的當事人往往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弱勢群體,一旦進入訴訟程序,即便能享受減免費用的待遇,卻仍不免付出誤工、精神焦慮、人際關系破裂等代價,這是脆弱的當事人不能承受之重。因此,引導和幫助當事人找到合適的糾紛解決方式和最佳解決方案,才是對其真正負責的態度。筆者認為,訴訟代理的法律實踐能力可以通過畢業綜合實踐、暑期校外實踐等方式得到培養,指望一個法律援助中心培養學生所有的法律實踐能力是不現實的。同時應當承認,現階段確實存在著高校法律援助機構力不能及的重大復雜案件,或可能為學生帶來巨大訴訟風險或潛在人身危險性的案件,出于保護學生的善意,高校法律援助機構不宜承接上述案件。因此,各高校法律援助機構對法律援助范圍應作一定的擴大解釋,而不以經濟收入作為唯一的受案標準,并適當以非訴訟法律援助作為工作重點;此外建立與其他機構的聯動機制,指導學生根據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基本原理和當事人的客觀情況對案件進行合理分流。
(三)加大社會力量對高校法律援助機構的支持。相對于高校法律援助機構與政府、高校的互動,各大高校法律援助機構與社會之間的互動比較欠缺。盡管“中心”與下沙各大街道、人民調解委員會以及杭州市各法律服務所、律師事務所建立了聯動機制,然而,與民間公益組織、行業協會以及社會中介組織之間的互動不足。與各基金會、律師協會、調解協會、物業協會等機構建立業務聯系和穩定的資金捐助渠道等是值得嘗試的舉措。
(四)加強高校法律援助機構隊伍建設。高素質的隊伍是開展法律援助事業的重要保障。青年學生在面對當事人求助時表現出青澀和不知所措,不僅是由于其法律知識的欠缺,主要是源于其人際交往能力和法律實務技巧的欠缺。有必要對志愿者進行崗前培訓。培訓的主要內容,應當包括溝通心理學、法律咨詢技巧和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等相關內容;而上述課程正是全國各大法律院系課程設置體系中被忽略的部分。此外,目前各地政府都在探索認真履行法律援助職責,提升法律援助工作水平的路徑。作為法律援助這一大系統內的子系統,高校法律援助事業也應以維護群眾合法權益和司法公正為首要價值目標,在提高法律援助的法治化、規范化水平上下功夫。
(責任編輯趙海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