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夢 奎
?
·紀念陳云同志誕辰110周年·
陳云指導文選編輯工作二三事
王 夢 奎
上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前期,我在中共中央辦公廳研究室和中央書記處研究室工作期間,參加了陳云文稿的整理和編輯工作。先是根據當時經濟調整和改革的需要,編了一本《陳云同志文稿選編(一九五六—一九六二年)》,1980年在黨內發行,1982年又編了一本內部發行的《陳云文稿選編(一九四九—一九五六年)》。根據中央書記處的決定,在此基礎上編了陳云在1926—1985年間三本按寫作時間先后為序而并沒有標明為第幾卷的文選,于1984—1986年先后出版,這后來稱為《陳云文選》第一版。我1987年調到國家計委工作,后來又調到國務院研究室和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工作,1995年在這三本書基礎上增補而成的《陳云文選》第二版,我只是看過部分修改和增補的稿子。2005年收集《陳云文選》未包括文章的三卷本《陳云文集》的編輯工作,我沒有參與。
陳云擔任過黨和國家許多重要職務,很早就進入中央領導核心,新中國成立后在經濟方面卓有建樹,這是我以前就知道的。通過參加編輯陳云著作,更加深了對陳云的業績、思想、品格和工作作風的了解,并且知道了中央關于經濟問題一些重大決策的內情,受益匪淺。陳云對待自己文稿和文選編輯的態度,他對自己過往工作的評價,也給我留下難忘的印象,至今記憶猶新。
在編書過程中,有機會看到陳云不少手稿或者手稿復印件。最早的是1935年初寫的《遵義政治局擴大會議傳達提綱》,更多的是新中國成立后的各類文稿。我最強烈的感受,是陳云一貫親自動手寫作的工作精神。他的講話和報告,絕大多數都是自己擬稿或者寫出提綱,很少由別人代勞。只是到了晚年,有少數幾篇文稿是口授要點,整理后再由他審定的。新中國成立初期擔任中央財政經濟委員會主任期間,他給中央的許多報告都是親自動手寫的,甚至親自動手寫《財經旬報》,寫重點建設項目初步設計議定書的報告。為落實中央關于購棉儲棉工作的指示,他親自為《人民日報》撰寫社論。針對經濟管理體制中存在的弊端,1957年他親自為國務院起草關于改進工業管理體制、商業管理體制和財政管理體制三個決定。當時百廢待舉,陳云主持全國財經工作,緊張繁忙可想而知,工作如此勤勉躬親,今天讀來仍然令人感動。
當時辦公條件差,陳云有些手稿是寫在材質不好甚至大小不一的紙張上的。他的秘書周太和很仔細地把這些手稿用訂書機甚至用針線裝訂起來存檔,使這些珍貴文獻得以保存至今。不是經過那些艱苦歲月的人,這樣的事今天恐怕很難想像了。為了征求對編輯《陳云文選》的意見,我們于1981年12月下旬邀集周太和以及其他幾位新中國成立初期在陳云領導下工作過的薛暮橋、宋劭文、吳波、廖季立等老同志,開過幾次座談會,他們提供了一些關于陳云經濟活動和文稿的重要線索,并講了不少新中國成立前后在非常困難條件下穩定經濟和進行建設的生動事實。剛進北京時中央財政經濟部(董必武任部長)只有兩間辦公室,后來當了中國人民銀行行長的曹菊如只能擠在衛生間改裝的房子里辦公。1949年5月陳云從東北到北平負責組建中財委并主持工作,許多文稿是在非常艱苦的條件下寫成的。即使后來條件改善了,他仍然保持著戰爭年代那種節儉的習慣,1979年初的重要文獻《計劃和市場問題》,就是寫在廢舊日歷上的。
陳云的文章幾十年來保持著一貫的特有風格。他的文字說不上優美,但平實曉暢,干凈利落,要言不煩,能準確達意,間或引用民間語言往往生動有趣。很多文稿修改痕跡不多,像是一氣呵成,說明動筆之前的深思熟慮。他之所說所寫,都是對實際情況的調查分析和解決問題的辦法,沒有空話和套話。周太和說,有一次他擬電報稿引了一句馬克思的話,陳云刪掉了,說:打電報要說最要緊的話,引馬克思干什么?陳云只上過小學,幾十年從事實際工作而并不以寫作為職業,靠著勤奮工作和學習的精神,成就了那么好的文字修養,自己動手寫了那么多文章,僅三卷《陳云文選》和三卷《陳云文集》就收有578篇,共計200多萬字。這種精神永遠值得我們學習。
三卷《陳云文選》的全部文稿,都經過陳云親自審定。陳云選稿很嚴格,不是他自己寫的東西不選。他刪去的文稿,都在送審清樣上寫上“不用”兩個字。
1986年6月出版的《陳云文選(一九五六—一九八五年)》初稿送審清樣,陳云從中刪去兩篇:一篇是1959年《紅旗》雜志發表的署名文章《當前基本建設工作中的幾個重大問題》,一篇是1961年《在煤炭工作座談會上的談話》。陳云說,《紅旗》雜志那篇文章不是他寫的,他在煤炭工作座談會上沒有講話。正式出版時刪去了這兩篇文章,我還順便對這兩件事做了些調查研究。
關于《當前基本建設工作中的幾個重大問題》,我分別問了鄧力群和馬洪。鄧力群“文化大革命”前任《紅旗》雜志常務副總編輯,常和馬洪一起組織和撰寫經濟方面的文章。他們說,陳云當時擔任新成立的國家基本建設委員會主任,這篇文章確實不是陳云所寫,而是他們根據中央精神和陳云的一些講話寫成的。對照后來出版的《陳云文集》所收陳云1958年10月21日在西北協作區基本建設工作會議上的講話,這篇文章大體符合陳云的思想,但文章風格和陳云大不相同。陳云不選這篇文章是明智的。
關于《在煤炭工作座談會上的談話》,我訪問了蘇星,他參加過1961年陳云主持的煤炭工作座談會和鋼鐵工作座談會,當時是《紅旗》雜志經濟組的組長。蘇星說,陳云在這兩個座談會上都沒有正式講話,只是有些插話,那篇文章是他把陳云的插話概括整理而成的,可能是鄧力群把這份材料送到陳云辦公室,保存在檔案里留下來了。蘇星在他的晚年,把珍藏多年的這兩個座談會的原始記錄,包括所有與會者的發言,整理成《調查研究的典范——1961年陳云召開的煤炭、鋼鐵座談會記錄》一書,由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出版,成為研究陳云和研究中國當代經濟史的一份難得的資料。從蘇星的原始記錄看,這兩個座談會前后37天,共開了33次會議。陳云沒有系統講話,也沒有做總結,只是在煤炭工作座談會有一個簡短的開場白,然后就是聽取企業黨委書記和廠長,以及有關經濟部門負責人介紹情況;在鋼鐵工作座談上連開場白也沒有。陳云前后共有260多次提問和插話,都是當時急需解決的煤炭和鋼鐵生產中的現實問題。在煤炭部部長張霖之匯報后,陳云一口氣出了18個題目,從煤炭增產而后又減產的原因、增產的潛力、安全生產、機器維修、糧食獎勵辦法和蔬菜供應問題,到實行黨委領導下廠長負責制以及實行計件工資的好處和缺點之類的體制和政策問題,啟發大家深入討論。陳云說過:“領導機關制定政策,要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時間作調查研究工作,最后討論作決定用不到百分之十的時間就夠了。”*《陳云文選(一九五六—一九八五年)》,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180頁。陳云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這兩個座談會的記錄,讓人們看到了陳云進行調查研究的風范。
順便說說,前面說到的1980年黨內發行的那本《陳云同志文稿選編(一九五六—一九六二年)》,是收了上述兩篇文章的。因為是現成稿件又是黨內發行而未送陳云審閱,還是當時十一屆三中全會剛剛開過,陳云太過忙碌而未及仔細審閱,我現在已經全無印象,也無從揣測了。從文獻編輯工作來說,這是一個遺憾。
人民幣是1948年中國人民銀行成立時發行的,1955年發行新人民幣時回收了市面上流通的舊人民幣。在審閱《陳云文稿選編(一九四九—一九五六年)》時,陳云提出,希望收集有關這個問題的文稿。可惜,當時我們沒有找到。陳云讓秘書轉告我們,在編者的后記中,要加一段關于貨幣更換問題的說明。他說:1955年,新幣換舊幣是我們經濟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搞得好壞,直接關系到人民生活的穩定。蘇聯當年用新幣換舊幣,采取的辦法是:分階級,即工人階級和農民階級,國營企業和合作社、集體農莊實行兩種兌換比例;限時間,即規定幾天期限,超過期限舊幣作廢。這個辦法損害人民群眾,尤其是廣大農民和邊遠地區居民的利益,而且兩種比價實際上也很難真正實行。我們沒有學他們,而是不分階級,工農一個比價,都是一萬比一;不限時間,允許新幣、舊幣在一定時間內同時流通,收舊發新,直到將舊幣全部收回。實踐證明,這個辦法比蘇聯的辦法好,既完成了貨幣更換的任務,又穩定了人民生活。所以能夠采取這個辦法,與我們在陜甘寧邊區用貿易公司的流通券替換邊幣時所取得的成功經驗有很大關系。*《陳云年譜(1905—1995)》下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年,第293—294頁。按照陳云的意見,我們在編者后記里說了這件事*《陳云文稿選編(一九四九—一九五六年)》,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321頁。。
根據陳云的提示,后來我翻閱過一些經濟文獻,弄清楚了這次新幣發行的情節,印證了陳云的說法。原來,1948年發行的舊幣,面額很大而單位價值很低,保留著當時通貨膨脹的痕跡,名義上以“元”為單位,實際上市場商品最低標價也在100元以上,1元在計價上已經沒有意義;而且紙質不好,破損嚴重,對國人心理和國際觀感也有不良影響。陳云深謀遠慮,早在1950年就提出籌印新幣的方案,由于抗美援朝戰爭爆發而未能實行。1952年和1953年,在陳云主持下,中財委再次向中央提出發行新人民幣的報告,并且設計了詳細方案和實施步驟。二戰后一些國家通過貨幣改革解決通貨膨脹問題,以新幣代替舊幣,往往是按不同社會階層以及現款和存款數量而規定不同的兌換比例,以求緊縮通貨,這實質上是剝奪持幣人、特別是剝奪錢比較多的人的一種手段。蘇聯1947年以新盧布取代舊盧布,西德1948年以新馬克取代舊馬克,都是這么做的。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經濟上學習蘇聯的大背景下,也有人主張學習蘇聯貨幣改革的辦法。陳云不同意這種主張,明確提出不宜采取蘇聯的貨幣改革方式,而是從群眾普遍貧困和允許發展民族資本主義經濟的實際情況出發,另辟蹊徑,主持設計發行新幣,只是改變價格標度,調整貨幣面額,新幣1元一律兌換舊幣1萬元;一萬比一這個比值,接近抗戰前按金銀價格計算的幣值水準。陳云還提出,為了避免引起誤解,中國可名副其實地叫做“發行新幣”而不稱為“貨幣改革”。陳云主持設計的這種辦法公平合理且簡便易行,所以施行非常平穩,沒有引起任何社會震動和不安。這是根據中國實際情況進行決策而不照搬照抄蘇聯或者其他國家辦法的成功實踐。
后來,編輯《陳云文集》的同志幾經發掘,終于從中央檔案館找到了陳云關于這次新幣發行的三篇文稿,彌補了《陳云文選》的缺憾,實現了陳云的遺愿。這是值得慶幸的。
在三大改造完成和建立計劃經濟體制之后,陳云比較早地注意到新經濟體制中存在的弊端,提出過許多改進的主張。有些主張在一定時期實行過而后被棄置,也有許多未能實行。這有復雜的原因。陳云在審閱過去的文稿時,根據形勢的變化重新審視自己的主張,注意其在當下所可能發生的影響。這不僅對讀者理解文章的背景有很大幫助,也為撰寫文章題解和注釋提供了最權威的第一手材料。
1956年6月30日,陳云在一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的發言中,針對加工訂貨和統購包銷中存在的問題,提出在商品購銷中實行市場調節的設想:商業部門和公私合營工廠之間,特別是國營商業、供銷社內部的上下之間、地區之間的業務往來,必須是自上而下的選購關系,而不是自上而下的派貨關系。中央書記處研究室的內部刊物《調查與研究》刊載過這篇發言。1983年5月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出版《調查與研究》合訂本時,請示陳云是否同意該文收入合訂本。陳云除批示“同意刊登”外,還寫了一個條子說明:“選購這個設想,當時實際上沒有做到。因為那時可供商品少,不像目前市場上許多商品供應充裕,出現了‘買方市場’。只有出現了‘買方市場’,才說得上真正的‘選購’。”陳云還在“設想”兩個字下面加了著重號,并要求在文章注釋中“加這一段”。*陳云手稿,事見《陳云傳》(下),中央文獻出版社,2005年,第1612—1613頁。這反映出陳云對讀者負責和對歷史負責的嚴肅態度。1984年7月出版的《陳云文選(一九四九—一九五六年)》全文收入了這篇講話,題目改為《克服統購包銷中的弊病》,陳云說的這個意思作為編者的注釋放在了書的后面*《陳云文選(一九四九—一九五六年)》,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368頁。。
新中國成立初期那幾年,社會改革和經濟發展都比較順利,陳云主持全國財經工作的業績也為黨內外公認。1982年內部發行的《陳云文稿選編(一九四九—一九五六年)》收集了陳云這個時期的文稿49篇。陳云在談到這卷文稿時說:“在那一階段里,我可以放開手腳干,所以許多觀點講得更充分一點。因為碰到了問題,才出了新的觀點,不碰到問題出不了新觀點。”*1981年1月25日同國家計委負責同志的談話,見《陳云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10頁。在審閱這卷文稿以后,他還特別叮囑我們,在后記中要說明:他在財政經濟委員會主持工作期間,幾乎所有的決策,特別是重大決策,除了他作了必要的調查研究以外,都是經過集體討論作出的。在具體工作中,薄一波同志起了重要的作用。當然,許多重大決策都是根據以毛澤東同志為首的黨中央確定的路線、方針、政策作出的,或者是經過黨中央批準的。他強調指出,同志們在閱讀這卷文稿的時候,如果覺得那一段工作還有成功之處,決不要把功勞記在他一個人的賬上。我們按照陳云的意見,把這些話寫在了這本書的編者后記里。*《陳云文稿選編(一九四九—一九五六年)》,第328頁。這篇編者后記,是梅行起草的。
在收集《陳云文選(一九二六—一九四九年)》文稿時,發現陳云1948年4月16日關于遼東土地改革工作寫給中央的報告。報告只用簡單兩句話肯定土改工作的成績,而用絕大部分篇幅檢查工作中“犯了很多‘左’傾錯誤”,說:“土改工作中的錯誤,主要由我負責,因我是負責指導土改的。”“造成錯誤的原因,就在于對若干問題的認識含糊不清。”*《陳云文選(一九二六—一九四九年)》,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244—246頁。并且從對若干重大問題的認識上,分析了七個方面的原因,都很中肯切實,絕不是浮泛應付之辭。有同志提出,這種錯誤在當時帶有普遍性,建議不選這一篇。陳云不同意,說:我就是讓大家知道,我也是有錯誤的,并不是一貫正確。世界上沒有一貫正確的人。根據陳云的意見,把這一篇選入了,題目是:《遼東土地改革中的教訓》。當年和陳云一起工作過的肖華對陳云說,當時中央在土改方針上有偏差,但你承擔責任,還把自我批評的文章收入自己的文選,大家很受教育。陳云聽后說:“應當做自我批評。”*《陳云年譜(1905—1995)》下卷,第362頁。
我還想起一件事。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陳云擔任新成立的國務院財政經濟委員會主任,主持國民經濟恢復和調整大計,全國上下對他寄予很高的期望。陳云卻說,他“經驗還很有限。解放初期的經濟規模比現在小多了。現在這么大的規模,這么復雜的情況,應付不了。”“不要把我說的這么好,也有很多反面教訓。一百五十六項中,三門峽工程是我經過手的,就不能說是成功的,是一次失敗的教訓。”“我要有自知之明。”*《陳云文選(一九五六—一九八五年)》,第231頁。
陳云功勛卓著,身居高位而不自恃,不居功,不諉過,這種高尚情懷使我們參加文稿編輯工作的人都深受教育。
在編輯《陳云文選》的過程中,還編輯出版了一本專題文集:《陳云同志關于評彈的談話和通訊》。人們都知道陳云愛聽評彈,連周恩來和鄧小平都關切地問起過:陳云同志聽評彈了嗎?可以說,聽評彈是陳云終生的愛好,評彈這門藝術也借助陳云的愛好和提倡而得到發揚。
編輯出版這本專題文集,是曲藝界人士吳宗錫(上海評彈團團長、全國曲藝家協會副主席)、周良(江蘇省曲藝家協會主席、蘇州文聯主席)和施振眉(浙江省曲藝家協會主席)動議的。他們在征得陳云同意后收集文稿,1983年春將初選稿送陳云審閱。陳云看了兩遍,并做了一些增刪,還要求出版時把標點符號搞正確*《陳云年譜(1905—1995)》下卷,第325頁。。6月份書稿送到我們手上,由我和陳群負責編輯工作。我們做了文字方面的加工整理,為每一篇文章擬定了標題,并且在初選稿中刪去幾篇內容比較單薄和重復的。最終選定陳云1959年到1983年關于評彈的談話、通訊和書面意見共40篇,6.1萬字。
可能是受了先前出版的《陳云同志文稿選編(一九五六—一九六二年》的影響和啟發,吳宗錫等人在整理這本專題文集時,最初擬定的書名是《陳云同志文稿(關于評彈的部分)》。陳云不贊成,改成了《關于評彈的談話和通訊》。*正式出版時,我們把書名改為《陳云同志關于評彈的談話和通訊》。他說:“我是搞穿衣吃飯的,評彈是我的業余愛好。這本東西同已經出的那兩本文稿不同。”*《陳云傳》(下),第1456—1458頁。他這里所說的“那兩本文稿”,就是《陳云同志文稿選編(一九五六—一九六二年)》和《陳云文稿選編(一九四九—一九五六年)》。陳云這個決定非常明智。他關于評彈的這些言論,盡管有不少精辟見解,但作為革命家和經濟專家,評彈對他來說畢竟是余事,這些文章的分量和社會意義,是不能和他關于經濟和政治方面的言論相提并論的。正是基于這種考慮,1986年出版的《陳云文選(一九五六—一九八五年)》,沒有收錄關于評彈的文章。陳云逝世后出版的三卷本《陳云文選》第二版,也只收錄《出人、出書、走正路》這一篇對文藝工作具有普遍指導意義的文章。2005年出版的三卷本《陳云文集》,共130萬字,關于評彈的文章也只選3篇。
陳云對文選編輯工作的意見,都是關于重要歷史事實和原則問題,而不是文字的修飾;在文字方面他是充分信任我們的。他的意見大多是通過秘書或者研究室的領導傳達的,個別是寫張條子,并不召集我們開會談話。
1982年7月7日,陳云在中南海住所會見參加編輯文選的人員。到場的有組織領導文選編輯工作的中央書記處書記兼中宣部部長和中央書記處研究室主任的鄧力群,具體負責文選編輯工作的研究室副主任梅行,先后參加過編輯工作的有林、張云聲、趙少平、陳群和我,還有陳云以前的秘書和當時的秘書王玉清、周太和、朱佳木和肖華光。人到齊后陳云微笑著走到會客室,和每個人握手,沒有說什么話,只是在和梅行握手時說:“你也這么大歲數了。”梅行參加過“一五”計劃的編制工作,這次會見時梅行年已花甲,陳云還認得他。我是編輯人員中最年輕的,陳云在和我握手時,端詳片刻,欲言又止,留下了深情注目的照片,成為永久的紀念。合影后陳云即拱手告別。陳云晚年深居簡出,不輕易見人,這是我唯一一次面對面接觸到他。幾年來在編輯文選過程中看到陳云的各類文稿,都很簡明扼要,沒有虛套言辭,可以說是惜墨如金。這次會見,我覺得他不僅僅是惜墨如金,而且是惜言如金。這是陳云的風格。
(本文作者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原主任 北京 100010)
(責任編輯 汪文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