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巖巖
(山東師范大學,山東 濟南 250014)
十六國至南北朝時期北方文學衰、興略論
關巖巖
(山東師范大學,山東 濟南 250014)
五胡十六國至南北朝時期,原本作為全國政治文化中心的黃河中下游地區在長期的戰亂中,文學衰落,已不能完全與南朝并比。直到北魏孝文帝時期,北方文學才開始慢慢復蘇。本文就北方文學發展滯后的原因加以討論總結,并對孝文帝時期文學復興的原因做出歸納。
文學;十六國時期;北朝初期;孝文帝時期
五胡十六國時期動亂異常,“禮樂文章,掃地將盡”。《周書·王褒庾信傳論》言:“章奏符檄,則粲然可觀;體物緣情,則寂寥于世。”可見此時期“章奏符檄”等應用性文翰頗為豐富,而詠物抒情的文學之作總體上卻廖若辰星,究其原因“非其才有優劣,時運然也”。
五胡十六國時期,華夏大地(除江南地區東晉政權外)政權更迭頻繁,長期處于分裂狀態,你方唱罷我方登場,短短的135年間(304年劉淵及李雄分別建立前趙及成漢起至439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燾滅北涼為止),幾十支政治力量相互較量,戰爭始終沒有停止,正所謂“生民不見俎豆之容,黔首唯睹戎馬之跡”。直到北魏太武帝拓跋燾東征西討陸續消滅北燕、北涼等分割政權,統一北方,才形成真正意義上的南北兩個大政治集團的對峙。
在這段混亂的時期中,東晉南渡加速了江南的發展,為文學的發展提供了客觀上的必要條件。另外,雖則東晉偏安江南一隅,但士大夫仍奉其正朔,因此才學之士首選投奔江南政權,為南朝文學的發展提供了主觀上的條件。北方文學則不然,原本經濟文化落后的少數民族地區,入主中原后,對文學的態度更是冷淡,在長期的戰亂中,文學衰落,已完全不能與南朝并比。戰爭環境下的人們不可能超脫現實忘卻對生命的關懷來投心文學創作,文學創作的手法、技巧及其更新,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瞬間被顛沛流離的北方文人所掌握,這也就導致雖然“北朝文學自有其家世相傳的伏流”,但冷清許久的文壇不可能突然繁榮。文學的發展是持續性的,而連年戰爭使這種持續性中斷。
五胡十六國以來,由于統治者都是以武建國且建國之后迫于周邊國家的壓力無法穩定發展,享國時間短(最短的不足一年,最長的前燕62年),因此基本上沒有實質上惠及文學創作的政策。另外,十六國政權多系少數民族建立,其文化水平整體較落后,多數開國之君文學水平十分有限,不重視文學發展。
華夷之防,使北方原有文士流落南方以回歸“正朔”。如匈奴劉淵趁晉“八王之亂”和民變風起乘虛而入滅亡西晉,劉淵及其繼承者都很熟悉儒家經典和漢族文學且能夠尊崇儒學,但其使懷愍二帝“青衣行酒”的行徑激起了漢族士人的普遍憤慨,因此并沒有漢族士人主動在前趙政權下參與政治活動,更不用說進行學術和創作活動了。一些沒能南渡的著名作家,如張載、張協、左思等,不是返回家鄉就是避亂歸隱。這些原本在學術和文藝上已經取得很高成就的人隱退之后,其文學才華也隨之隱匿,不能不讓人嘆息。
但從數量上看,這只是眾多政權中的極少數;從時間上看,這些正面支持鼓勵文學發展的因素存在的時間太短,根本無法形成規模。
因此,文學的枝椏在十六國時期殘酷的社會現實中,生長極為艱辛且營養匱乏。
南北朝對峙時期有了新的變化:隨著北魏統一事業的開展,北方地區政權較十六國時期穩定,文學的萌芽開始醞釀。但這個醞釀也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
(一)北魏初期,文學基礎極差,起點很低,幾乎在文學沙漠上開始的,發展十分緩慢
太武帝時雖然重用一些文人,但“統治者用漢人,只是為了征服漢族,鞏固政權,而絕不是為了征服自我,改造自我”,表面上學習,骨髓中卻深深地排斥,以拓跋民族文化傳統為“體”,為治理征服的廣大漢族居民的土地而以漢族文化體系為“用”,表明其對漢文化一直是貌合神離的態度。賀狄干因羈留長安學習儒學而“舉止風流,有似儒者”,魏太祖“見其言語衣服,有類羌俗,以為慕而習之,故忿焉,既而殺之”。崔浩因主持編纂《國書》“書魏之先世,事皆詳實,列于衡路,往來見者咸以為言。北人無不忿患,以為暴揚國惡”,導致“崔浩及其姻親”被“盡夷其族 ”。儒學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一直是居于中原王朝的統治地位學說,而“事皆詳實”是中華史家之“實錄”傳統,卻被“北人”“以為暴揚國惡”。這些動輒殺戮的野蠻行為說明:拓跋魏對漢族的文化還不能接受,他們雖然統治地域廣闊,卻始終保持著“外來人”的客居心理,社會意識形態差異懸殊導致北魏早期統治者對漢族士大夫敏感地警惕和排斥,更何況是被他們視為異類的文化意識形態指導下的文人的文學創作,因此在這個階段文學幾乎沒有進展。
(二)北魏初期的戰爭形勢決定了道武帝、明元帝、太武帝三代帝王“銳意武功,未修文德”
孝文帝時期,雖邊患仍存,但北魏帝國經由歷代君王的發展,政治形勢已經非常鞏固。作為北魏最高統治者,孝文帝以“天下共主”自居,這使他擺脫了祖輩的局限,不遺余力地推行從內而外徹底的漢化政策,對文學也是大力提倡,文學發展的禁錮得以突破。《魏書·高祖紀》有一段概括性敘述:“(孝文帝)雅好讀書,手不釋卷。……才藻富贍,好為文章,詩賦銘頌,任興而作。有大文筆,馬上口授,及其成也,不改一字。自太和十年已后詔冊,皆帝之文也。自余文章,百有余篇。”
除了自身有較高的文學素養,孝文帝一生致力的全面漢化改革事業,客觀上也促進了文學的發展。拓跋民族由極北的苦寒之地南遷而來,其自身社會形態非常落后,“不為文字,刻木記契而已”,沒有自己的文字,更談不上文學創作了。拓跋氏先人在長期的戰爭生活中,慢慢地對漢民族文化有所了解,而且也逐漸明白這片廣袤的土地雖是“馬上得之”,但要穩住自己的政權卻不可“馬上治之”。經過百余年磨合,統治者由最初對所征服地區的肆意蹂躪、動輒屠戮,到逐步地試探性地任用漢人參與政權的管理,到孝文帝時期則更是“不見君子,中心如醉”、“愛奇好士,情如饑渴”。“野蠻的征服者總是被那些他們所征服的民族的較高文明所征服”(馬克思語),可以說,北魏自孝文帝朝開始,統治者已經完全被他們征服的民族所“征服”,漢族士大夫如王肅、李沖、游明根、高允等得到了真正的任用。這些士人多是集學人、文人于一體的復合型人才,如高允“有定正制樂之勛”,同時他也“博綜經史,文才俊偉,下筆成章”,“有集二十一卷”3。
正是由于孝文帝對文學不遺余力地提倡,西晉后期以來衰落的文學開始逐步復興,文學水平呈上升趨勢。而在北魏統治者把主要精力用于治理國內的同時,南方也獲得了喘息的機會,但卻又陷入宗室內部的互相砍殺之中,亂似五胡十六國時期的北方。政權動蕩、更迭頻繁,成為文學發展的桎梏,故“南朝在梁中葉以后呈下降趨勢”[3]。《隋書·儒林傳》語:“自晉室分崩,中原喪亂,五胡交爭,經籍道盡。……暨太和之后,盛修文教,搢紳碩學,濟濟盈朝,縫掖巨儒,往往杰出,其雅誥奧義,宋及齊、梁不能尚也。”
文學作為一種社會意識形態,它的發展總是和當時的社會現實息息相關。由于戰亂、統治者的排斥、統治者自身文化水平低下等原因,十六國時期、北魏前期,曾經作為全國政治文化中心的北方廣大地區,文學衰落。而伴隨著“野蠻的征服者”被“那些他們所征服的民族的較高文明所征服”,北魏孝文帝時,文學的火種再次熊熊燃起,之后雖屢有戰亂,但文學的發展已成定勢,涌現出大批優秀人才,為隋唐文學的全面復興奠定基礎。
注釋:
[1] 程維榮.拓跋宏評傳[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25頁.
[2] [北齊]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1067頁.
[3] 曹道衡.南朝文學與北朝文學研究[M].江蘇: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289頁.
[1][清]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2]呂思勉著.兩晉南北朝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3]金前文.拓跋氏的文化心態與北魏前期的文學發展[J].湖北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
[4]禹克坤.十六國時期民族文學述略[J].中央民族學院學報,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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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巖巖,山東師范大學13級古代文學研究生,研究方向:魏晉南北朝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