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本才讓 格桑達娃(譯)
天漸漸的黑了下來,帳篷里只有魯古吉一人在,她邊干著家務邊念誦度母經。外面寒風呼嘯,還夾著鵝毛大的雪花,風刮得帳篷都在晃動,仿佛要掀個底朝天。雪下得越來越大,壓得帳篷快要垮了,但是爐灶里火燒得很旺,帳篷里是暖暖的,兩個孩子睡得特別香。魯古吉的丈夫昨天到牧場上去找失蹤了好些天的兩頭牦牛,還不見回來。外面又下著這么大的雪,也沒處躲,魯古吉非常擔心丈夫,時不時地到帳篷門口看看,又回到帳篷里,念誦度母經默默地為丈夫祈禱,千萬不要出什么意外。
可是怎么看也見不到人影,魯古吉又回到帳篷里繼續念誦度母經。不知過了多久,不知是為了什么自家的藏獒叫個不停。她想丈夫是不是回來了,馬上起身到帳篷門口大聲地向漆黑的夜里呼喊,但是只能聽到呼嘯的風聲和狗的吠聲,就是沒有人應聲。她又回到帳篷里往爐子里添幾塊牛糞。狗還是不停地在叫,她心里想著,這死狗今天怎么叫個沒完,覺得有些不對勁,別的倒也沒有多想。可是狗叫得越來越兇,把鐵鏈都快拉斷了。魯古吉又到帳篷門口看了看,雪還在下,好像還下得更大了。此時,遠處傳來了幾聲馬叫聲,她自言自語道:“他去找牦牛時也沒有騎馬,哪來的馬叫聲。”魯古吉覺得一定是有事發生了,她趕緊拿著手電筒往外走。
狗看到主人出了帳篷,搖著尾巴猛拉鐵鏈叫了起來,好像在給主人報信,在這兒發生的事。
魯古吉朝著狗叫的方向慢慢走過去,隱隱約約看見自家帳篷下方的路邊有匹馬,在不停地打響鼻。他打著手電筒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看到馬背上的鞍子還在,可不見騎手。她心里想,這騎手到底是誰呢?她靠近一看,騎手可能是從馬背上摔下來的,手里還緊緊抓著韁繩,身上帶著一壺青稞酒。這個人滿身被雪覆蓋,一動不動,只聽到呼嚕聲。
魯古吉:“喂,喂。”叫了幾聲,又使勁推了幾下。這人還是一動不動,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些酒鬼,見了酒就連命也不要了。”
魯古吉說完拍打著那人身上的雪,突然她不由自主地把手縮了回來。“啊呀呀。真是冤家路窄。”
躺在地上的不是別人,而是他們家的死對頭。這個黑心的人,就在去年把魯古吉他們家告上了法庭。本來理在魯古吉他們家,可是這個黑心鬼硬是說他有理,差點兒把兩家人弄得反目成仇。后來經當地人民法院審理調節,終于弄清楚了事實的真相,才算了清了。
當時她還抱怨,三寶無眼,惡人怎么就沒有惡報。
今天,蒼天有眼,應了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這句話。
“今晚你好好睡在雪地里,明早就能見到閻王。”
魯古吉又恨恨地看了冤家幾眼,然后直朝帳篷走去。走進帳篷,丈夫還沒有回來。此刻,魯古吉心里忐忑不安,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看到兩個孩子酣然入睡,她一下子想起,躺在雪地里的冤家也有這么大的兩個孩子,如果沒有了父親會怎么樣,再說他老婆又是個病秧子,家里沒有男人,就像房子沒有柱子一樣,家里就沒有主心骨了。想到這些,魯古吉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地升起憐憫之心,漸漸抵消了對冤家的怨恨。自己平日里拜佛念經,祈求眾生脫離苦海,現在有人醉倒在雪地里,為什么不去救呢?我是怎么了,是著魔了嗎?魯古吉心里想,諺語說得好“馬蹄揚起,塵土飛逝。”事情都過去了,還記什么仇。趕緊去救冤家,不然準會凍死。
魯古吉快步加小跑出了帳篷,來到冤家旁邊,用盡全身的力氣想把他背起來,可是怎么也背不動。這時狗叫聲突然大了起來。
“魯古吉,你在哪兒?”
好像聽到了丈夫在喊她。
“我在這兒。”
魯古吉,邊喊邊朝著丈夫的走去。
丈夫說:“這么大的雪,你不呆在帳篷里,跑到外面干嘛。”
魯古吉回答:“咱們家的那個冤家醉倒在那邊,我想把他背到帳篷里,可是怎么也背不動。”
“這個黑心鬼原來在這兒,他老婆著急得都要瘋了,到處在找他,怕出什么意外。”丈夫接著又說:“我也顧不上找牦牛,四處在找這個黑心鬼。”
“今天,這個黑心鬼遇到我們算他走運。這個死鬼太重了,還是我來背。”
丈夫背著冤家,魯古吉牽著馬,朝著自家帳篷走去。
雪還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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