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蘭的旋渦[組詩]

李云

遭 遇

多么磁性的男中音啊！是誰

在深夜讀我

咔嚓咔嚓咔嚓，誰又在我的耳邊不停地打火

為你所有的夜晚

也為我所有

它不關乎愛

不關乎情

當然，更不關乎性

它只關乎詩歌

打火機

和一只饑餓的煙斗

神啊你只能點燃我，不能將我熄滅

火就這樣

繼續舔著一個女人的腰肢和胸脯

而在世界的某處，誰把爪子倒立

在我沉醉的剎那

狠狠地折斷了我的葉子

折斷了

我的玫瑰

白玉蘭的旋渦

是冰與火，是活著的意志讓你

一次次看見

失足者的階梯——

未知。邂逅。等待。滑行

危險的水上，你看見

一朵白玉蘭花掉落

兩朵，三朵……碩大的旋渦

一個哀傷一個

一個吞沒一個

一個一個，總是這白玉蘭的幻影

擊打著

失眠者的瞳孔

而水面上，充滿磁力的弧線水鳥一般

鳴叫著

一枚流彈

射向天空，又向著水底俯沖

藍色血涌沒過了頭頂，你不得不

逆著風呼嘯

當金色光線涌動成

藍色水影，你以一朵玉蘭花的姿勢

開始孤注一擲：

一朵白玉蘭花掉落了

兩朵，三朵

碩大的旋渦！

在路上

在愛與被愛中占有和付出，時光就是這樣

一點一點流逝的

我們就是這樣，一點一點

被用舊的

那些碎片已不能還原

日復一日，我們在愛中修煉

而事實上，那顆心還沒進入冬天

就衰落了

現在，我們比任何時候都脆弱

一顆心裸露著

坦陳著

呢喃著，急切地等待著愛撫

而任何冷漠

對它都是傷害

可是那顆梅花狀的心

它的痛苦

就是我們的痛苦

只要心在，一切都在

心若不在，就是給她黃金萬兩

也不會心動了

你聽月光下

一個女人的聲音，接著

是一陣抽泣

而愛總在路上，一個帶著雞毛信的天使

飛馳著——

飛馳著——

我們在絕望中，等待了雪

佛光之夜

那年我在荒村聽雨，今夜

我在世外聽雪

這潔白的

純銀的夜晚，是女性的

今夜我用徹夜不眠

修改了

一顆流水的心

我深信只有圣賢讀過的書

才能照見天上的云

我在書香中舞蹈，或者綻放

那孤傲的

真理的玫瑰

一次次把光芒

灑向塵世

哦，佛光之夜

雪在飄落，此刻沒有誰比我

更清醒、更清澈

世界多么凈美，當我飄向一片梵音

當雪，落在雪上

悠著點啊，親愛的

其實，我是喜歡海棠花的

喜歡她白里透紅

其實，我也是喜歡杏花的

喜歡她粉里透白

可是經過紫葉李時

我還是停住了腳

我說：親愛的，悠著點啊

我知道這時節紫葉李開瘋了

開瘋了的紫葉李

讓我害怕

我不敢說，我不喜歡紫葉李

我只說我喜歡海棠花

喜歡杏花

我只說，我喜歡那種有層次的美

喜歡節制的美

我說：親愛的，悠著點啊

我對紫葉李說：悠著點啊，親愛的

悠著點啊，我的愛

我說，我只對著風說

對著風說話

在墓地

墓碑連著墓碑，死人挨著死人

這里活人

只是點綴！天上的白云也是點綴嗎

它們飛得那么逼真

亂云飛渡啊一群亂世佳人

啊，亡人的臉

亡人的面具

可是鮮花也是點綴啊，它們洶涌著上山

又隨著人流

翻滾下山，它們說著眾神的歡愉

它們藏匿了一群

像人一樣悲傷的桃花

哦，亡人的臉

亡人的面具

草地，山體，云海，燕子

飛進飛出的天使

飛進飛出的親人

大地搖搖擺擺

白玉蘭帶著人群無法驅趕的邪氣

固定在這里

哦，這亡人的臉

亡人的面具

這里是靈魂的現場，群山在望

而通靈的白鳥

哈嘻哈嘻地叫著

叫著古老的巫術和人的智慧

哦，這亡人的臉

亡人的面具！在墓地

萬物都和自己的魂魄，抱在一起

我抱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