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著現在[組詩]

張巖松

泡杯子

衣衫散開

我的力氣消融

叮咚，人白白地落進板凳

杯子旁的軟物

杯子拿出拖把

把丟在杯口邊上的嘴唇

掃掉

印痕足夠黑

到處是燈光、昆蟲

和窯工光滑如屁股般的手指技藝

房子把人往回咽

這是陪伴的時光

我有一堆年齡

從歲月的抽屜里取出吻

我和瓢蟲一樣

爬在果實上面

吮多汁的果肉

杯子攤成一塊餅子

上面繪有升起的星辰

是景德鎮某個窯里的火苗

十月上旬移到中旬

時光搓著一根繩子

捆縛我在一觸即潰的椅子上

啃噬

衣服薄薄

我沉沒在表面的張貼里

不流動

窮 人

他在動

世界有肉的時候

一直排列到他的身體

聽見撕裂的聲音

人群里扔出來的肉團

坐在臺階

正閱讀一張地圖

或者肉想旅行

走了，留下皮囊

動作

有那么多的瘦骨正在尋找伴侶

我懷疑是個假冒

因為皮膚上并沒有溜出去的洞口

在碗里放一團飯，一碟小菜

肉緩慢地

裝作委屈地咬來

然后重新躲到瘦骨后面

引誘

畫 廊

——訪合肥義井路幾個朋友的畫廊而作

為櫥窗發青的紙頁潑墨

樹樁上都是水 素清 你臉上的水

如小雨點飄來

畫框喂著單一的面包

沒有搶食者

門口的曠地

空畫框正勾引一根殘株

格子布貼著墻根一溜溜地蠕動

有時隔岸表演

吸引人的蜜蜂去采粉

眼淚成為搬運工

把遠山搬來

打開小街的手卷 鳥鳴

藏在畫布泥濘的地方

早春的石頭 綿軟

紙幣外面的重物

沒有錢了

紙幣拎著沉重的人

每天

連續倒掉

放飛

紙鳶在空中飄飄

毫無意思的

下面是天生不長翅膀的人

人是猴子變的，精怪

在樹上找果子吃

必須打扮成猴子

在樹的糧庫面前

撕咬

小商鋪架著機槍

逼迫我們躲進軀體里

牙上吹來風

往下擠便是撒尿

紙、紙、紙

月光飄下來

人摸到一只猴爪

磚頭

柏油路

爪子有彈性

在城市里

暫時裝不上

上班族

我的棉被很厚實

宛如床上戲的結尾部分

白菜、凍住的魚塞滿冰箱

而我，瓶塞子先生

堵住門口

我拎出去的生活碎屑

經常把自己也拎出去

笨重

被天空發現

他彎下身子

蓋一層面紗

免費的關懷

就這么降臨

太陽這個老家伙

不懂得搞一個收銀柜臺

水盈滿了河流

樹上開著花朵

鳥蹦跳著

我在公交車上

被一個“叮當”的投幣響聲謾罵

春風新鮮得像我的初夜

我們這群捏造的人

被辦公室專注地盤問

十分柔順

一枚真鎳幣的涼意

示意我的體溫湊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