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雨詩稿

李商雨

一尾沒有尾巴的魚

只注視了那一尾魚。不

它沒有了尾巴。沒有了

下半身。所以我看不到

它在擺尾，只能想象它擺尾的

樣子。借助它的上半身

來想象。在一塊木板上

它魚眼睜著，嘴一張一翕

“殺魚不悲魚之血?！?/p>

它在哀號嗎？我聽不見

我非魚，焉知魚之哀號

白 夜

那么多人喜歡你，是否

因為你若黑夜的白日呢

即使白日，依舊是夜晚嗎

誰的心里沒有黑暗，誰就

白紙一張。在月光如晝的

那年，對的，風吹麥浪

一群少年正在研習心靈術

但麥浪在哪里呢？人呢？

即使白日，心卻處處鬼影

而今他們早就是東西南北

有一個人

有一個人大笑著，她想要

過喝酒吃肉的好日子

有一個人大笑著，她想要

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

日上三竿？在雨天，她想要

在床上聽雨聲，看珠簾

有一個人大笑著，她想要

和想要的每一個男人交往

有一個人大笑著，她說

這輩子必須把床板睡穿

竹林中

刀遺落在哪里？快風一瞬

收殘雨，心頭陡然明晃晃

他是否能解湖心一點黑影

她應該悲泣？不，這么快就

解脫了。只要那人力氣大

她便情愿變為林中的妖女

何必解釋？人生不過三萬天

就在林中盡做人的歡娛吧

不要緊，不要停！因為月亮

也沒有停下來，奈何天！

消 息

雨可帶來云外的消息？云外

遙不可及，水瓶近在咫尺

她說下午太長，她一個人

怎么辦？命運之前，莫慌

樓前三丈，皆是夢中云雨

水瓶呢？水瓶姑且容雨三寸

拿一只掃把掃地呢？想想他

人生在世，有什么意思嘛

算了，算了，我的一寸光陰

我且自己安排，管那消息

幽 居

幽居于此已經十余年，夏日

太陽鋪在草樹間，曝光過度

他心里的《聊齋志異》只

一個詞，陡然滑落在白晃晃的

綠叢中。像一只透明的狐貍

鉆入燈光黃暈外的暗紫

一枚瓶子，被風吹動，從蒙塵的

桌邊移動，移動，終于墜入

時間的蛛網的渦流，一切都是

注定的，不可更改?。噭拥?/p>

水渦，將你淹沒，留待他

在更久遠的竹樓里，一個夏日

接著一個夏日，重復他一個人

無解的考古史。他幽居的地方

僅一冊《聊齋志異》，而床上

竹席的汗漬里，印有兩個身影

車過合肥

想想，那叫合肥的地方

只因姜夔才有了一分嫵媚

想想，門前雜草里墜一片

胭脂紅，想想南城赤闌橋

尋常巷陌，門牌上寫著英文

千絲柳下，穿著橘黃衣服的

清潔工，仿佛一段艷陽天

想想，他一生都無暇思索

城市寥落，昨夜的酒精被按在

胃里，夜晚又延長二分之一

想想，那叫合肥的地方

他一生都無暇思索什么叫命運

車過合肥，他想起了1994

他接近你只為徹底地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