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宗貴
春節歸家是在年后,伴隨一天風雪走在鄉間小路上,恍如夢境,有多少年不曾見到這樣酣暢淋漓的大雪了,久違的北國風光讓我頓感心曠神怡。
雪是冬天最美麗的裝點和代言者。就像春花夏蟬和秋月,每個季節都有她特定的東西在展示著自己的身份。冬天空曠之美,讓大音希聲的意境很容易在這個季節找到詮釋。雪飄落在冬春之交的時刻,一個舉家團圓的春節,此起彼伏的鞭炮聲,紅紅的春聯,熱氣騰騰的團圓飯,常常讓這雪也沾染著喜慶的氣氛。把喧囂阻隔在千里之外,一個人踏雪走在寂寥的原野,靜默的樹林和小山,無聲無息的小河,僅有“咯吱咯吱”的踏雪聲伴隨著自己。家里的狗掩飾不了自己的興奮,在雪里歡快地來回奔跑,畫了一地的梅花。黑的狗,白的雪,相映成趣,分明得很。“它也在為這雪增加著詩意。”我想。一聲呼哨,靜得連回聲都沒有,聲音卻顯得非常清晰,向白雪覆蓋的小山頂上快步沖刺,在這大自然給予的特別饋贈中好好感受難得的雪情,快意極了。
關于雪的活動太多,可如今大都遠去了。堆雪人、打雪仗,三五個、七八個人在斜坡上排成一串滑雪,在雪地上練習書法,比誰的“雪”字好看……那歡快的笑聲和興致勃勃的勁頭常讓冬天的雪顯得熱鬧非凡。我折來一段枯枝,在一大片潔白平整的雪地上想寫一首小詩抒發胸臆,可剛開了個頭,跟著我的狗不明所以地踏上了我面前的上好“宣紙”,興奮得上躥下跳,我只得作罷。“這詩還是讓你來做吧。”我撫著它的腦袋說。
我想起看過的一個故事:老師問學生,雪化了是什么?大多數人回答:是水。可有一個孩子答道:是春天。或許這個故事有牽強附會的意味,可我喜歡這個孩子的回答,童心和想象力,多么詩意的組合。厚厚的雪下面,就是一個暖暖的陽春。冰雪消融,春潮怒漲,一地鮮花野草,在你不經意間突然出現在你面前。哇,這會是一個讓人多么意外的驚喜!
雪常常為文人墨客所喜愛,雪成全了他們的詩意,他們優雅了雪的美麗,就這樣關于雪的記憶和感悟代代流傳,無論高官才子,還是平頭百姓,均可從這飄飄然然的雪里感受到別樣的景致。記得《世說新語》里有一段關于雪的描述:“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古人的瀟灑不羈在雪天里盡情展露,這種意境讓我多次感懷不已,或許王徽之看到大雪臨夜,萌發詩情,找個理由頂著輕盈的雪乘舟夜行,一盡浪漫情懷,有此心、有此行,目的已經不重要了。相比之下,白居易的《問劉十九》則充滿了誘人的暖意:“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紅爐綠酒,閑聽飄雪,摯友相邀把酒言歡,問誰不會欣然前往,享受這份難得的閑情雅致?
只是如今,難得再有這份閑情逸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