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燕
一輛灰色面包車疾馳而過。兩輛尖利鳴笛的警車緊隨其后……
電影里常見的一幕正在真實上演。
……
七分半鐘之后,警察成功攔截住了那輛灰色面包車。一個神色自若的黑衣男人慢慢從車里走下來……
“沒意思!這么快就被捉住了?!這家伙搶銀行搶得真沒智慧沒水平沒技術含量……唉,沒看頭。”我從電腦前走開,不打算再理會阿思達用他那自個兒DIY的手機不像手機、MP4不像MP4的信息接收器發送過來的警方追捕一小時前發生的銀行大劫案嫌犯的即時畫面。
我的手剛要伸向某本漫畫書,冷不防聽到一聲冷笑。
“莫可兒?干嗎嚇人?”我吼起來。
“那輛車上沒有找到贓款……看那個嫌犯的表情就知道不會有。”莫可兒聳聳肩。
“沒有?可是,剛剛明明有好幾個目擊者說是那家伙拎著個裝滿鈔票的大包包從銀行里跑出來,跳上了那輛車……警察抓錯人了?”我抓抓后腦勺。
“車上的確是有個大包包,可是里面裝的是書。警察抓錯人了,也許吧。”莫可兒指向“現場直播”畫面。
“不能吧?那么多人都看錯了?”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畫面上那兩個面對著一大包書面面相覷的警察,一邊,莫可兒一臉的興奮—這是當然的,我們又有的忙了。
我和莫可兒趕到剛剛發生過劫案的那家銀行,警察仍在進進出出、出出進進忙著調查取證和善后,閑雜人等自然是一律不得靠近。我還沒來得及伸長脖子、踮起腳尖、視線越過看熱鬧打醬油的人墻向內張望,阿思達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罪犯留下了指紋。現場發現了他留下的指紋。”阿思達習慣性地歪歪腦袋,說。
“哎,貌似我們沒什么介入的必要了—這個劫犯是個菜鳥加二貨啦。”哎,沒意思。
等等,莫可兒跑哪去了?
我和阿思達圍著那家銀行兜了大半個圈,終于找到了她。
“干嗎呢你?害我們找你半天?”我吼起來。
“你管我呢!”莫可兒白了我一眼,轉向阿思達,“劫犯蒙面、用一把仿真玩具槍搶了銀行—這是跟電影上學的吧—跑出銀行大門后,有人看見他跑進這條小巷,然后在巷口那里跳上一輛灰色面包車是吧?”
阿思達點點頭,看看周圍。這條小巷,曲曲折折,街道兩旁堆滿了居民隨意亂放的雜物,紙板箱啦、舊家具啦。
“警方接到報案后,迅速出動,這附近都被封鎖起來,又有那么多人看到了劫犯的行蹤,可是,為什么警察按照目擊者的指證攔下的灰色面包車上沒有從銀行打劫到的錢,難道真的是追錯車抓錯人了?如果真是這樣,劫犯又去哪了?難不成飛走了?”莫可兒皺起眉頭。阿思達搖搖頭。
我做個鬼臉,大笑三聲,“哈哈哈,我走了啊。”
“去哪?”莫可兒問。
“你去哪?”阿思達問。
“回家看漫畫喝可樂。”切,現場不是發現了劫犯的指紋么?干嗎還浪費時間在這里?
第二天。阿思達告訴我們說,這案子即將告破。現場留下的指紋,屬于一個叫劉鳴的人,兩年前,他曾因打劫小吃店被捕過。
“嘖嘖嘖,這就叫‘小時偷針長大偷金啊。先是打劫小吃店,現在竟然連銀行都敢搶了……”我感嘆道。
“那個灰色面包車司機呢?放了?”莫可兒問。
阿思達點點頭。
“他真叫一個倒霉啊……這也難怪,咱們中國人多,乍一看相似的也多。誰叫他偏偏在一個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一個錯誤的地點還帶著一個錯誤的包包。”我繼續感嘆著。
“是啊……”阿思達說。
“這也未免太巧了。”莫可兒小聲嘀咕了句。
“是啊……不過,目前掌握的情況只有這些了。”阿思達說,“警方還沒有找到劉鳴—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莫可兒驀地來了句:“我要看看那個劉鳴的資料。”
“不是他。”莫可兒放開資料,輕聲說。
“不是他?你怎么知道?”我和阿思達同時問。
“從劫犯打劫銀行的整個過程來看,他一定是個鎮定冷靜精細縝密的人,而劉鳴這個人好吃懶做,一直沒有固定工作,只偶爾打打零工—總是干不了多久就被辭退—他打劫小吃店甚至就是為了兩瓶酒。用他自己的話說,實在是饞了。打劫時,小吃店老板連哄帶嚇說了他兩句,嚇得他立馬就跑了。我怎么也不能相信,他和那個在警鈴大作之后依舊不慌不忙、從容不迫的劫犯是同一個人。”莫可兒看向窗外。
“呃,人總是會變的嘛。他不是好久沒出現了嗎?保不齊人家是忽然墜下山崖,沒死不說,還因緣巧合遇到了高人或撿到一本什么什么秘籍,忽然心理素質提高了一大截……”看著莫可兒能殺死人的目光,我吞下了剩下的話,“好啦,我們也用不著瞎猜啦,找到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嘛。還等什么?去他家看看。資料上說,他住在城郊一個小村子里。”
我、莫可兒、阿思達站在一塊菜地前看了又看。
這塊菜地曾經是劉鳴的家,因為他很久沒有回來,一個月前,他那間破房子被村里人推掉,成了空地,一個大媽還在這里種上了菜。
“咱不會跳啥廣場舞,咱就會種點兒東西。說也奇怪,這塊地,喏,就這一小塊地特好。看,這一小塊地上種的菜比緊挨著它的旁邊地里種的上過化肥的菜長得都要好很多很多呢。”大媽指指菜地一角,笑容好燦爛。可是,我忽然感覺附近變得冷颼颼……
“你說那一小塊地為什么這么、這么肥沃?一個大活人不可能怎么找也找不到,除非……”我在莫可兒耳邊悄悄說,聲音一顫一顫的。
“肥沃?那說明肥料足唄。肥料……不會吧?不會的。你電影、你恐怖電影看多了吧?”莫可兒忽然跳起來,一臉怕怕的表情。
可是,劉鳴就在那塊菜地下面—那里,曾經是他的家。他死了,死于他殺。兇手殺死他后直接把他掩埋在他自己的家里,反正劉鳴沒有任何親人,不容易被人發現—所以,他不可能打劫銀行。
“可是,現場留下的劉鳴的指紋是、是怎么回事?”唉,我還沒完全從菜地帶給我的驚悚中走出來。
“指紋硅膠套之類的東西吧。萬能的某寶上就有的賣。劫犯只要有劉鳴的指紋樣品,就能定做出來,然后輕松愉快不費力地把不是自己的指紋留在現場,誤導警方,讓警方去找一個他以為永遠也不會被找到的人—所以,這起搶劫案才會牽扯出一樁謀殺案。所以,這案子看起來愈加撲朔迷離,但其實是越來越簡單明朗了—殺死劉鳴的應該就是搶劫銀行的人。”莫可兒說著打個響指,“看,阿思達剛發過來信息說,劉鳴曾經在灰面包車司機工作的公司打過零工,也就是說,灰面包車司機能很容易拿到劉鳴的指紋—他不可能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一個錯誤的地點帶著一個錯誤的包包的同時還‘錯誤地認識劉鳴吧?過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他就是銀行劫犯和殺人兇手。”
“可是,沒有找到從銀行打劫的錢就證明不了是他干的。”我想,我得收回之前說過的話了,這家伙不是二貨,聰明得緊呢。可是,錢啊錢,錢在哪?
莫可兒得意地一笑:“我想,裝書的包他事先藏在銀行旁那條小巷子里,逃跑時跟裝錢的包調換了過來—那條小巷那么多雜物,藏個包包很容易,誰也不會注意—等事情過去之后再拿回來。不然,他為什么把車停在那條又繞又不好走的小巷子口?”
“他不怕藏的錢被人拿走?”我抓抓后腦勺。
“被人拿走也好過被警察捉住啊。他一定預想到了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這個人,不簡單,可惜……”莫可兒看向窗外。
遠處,廣場上,有音樂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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