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欣,吳佩林
(山東大學(威海)商學院,山東 威海 264200)
中國正經歷快速城鎮化發展階段,伴隨快速城鎮化而來的城鎮建成區擴展、非農建設用地增加、耕地和農業水資源占用、糧食播種面積減少、農村勞動力數量減少和素質下降等因素,是對糧食生產和糧食安全的嚴峻挑戰。2012年盡管我國糧食產量達到58957萬噸,實現了歷史上罕見的“九連增”,但全年糧食進口超過了7000萬噸,是歷史上糧食進口量最多的一年,如果算上大豆,糧食自給率已經不足90%,糧食安全問題依然嚴峻。
20世紀90年代中期,美國學者L.Brown提出了“誰來養活中國?”的命題,他認為隨著工業化和城鎮化發展,農民將失去大量土地和水資源,糧食產量下降;而居民生產和生活的糧食需求則大幅度增長;中國必將出現糧食短缺。F.Christiansen則認為,雖然中國糧食產量最近幾年有所上升,但人均糧食產量和消費量相對較低,工業化和城鎮化、耕地流失、農業勞動力減少等是中國糧食生產能力和產量繼續增長的嚴重障礙。國內學者研究多關注于城鎮化進程、趨勢,城鎮化進程對耕地面積、水資源、農業勞動力等單一因素影響,以及糧食安全評價指標的確定等。人口學、城市地理學和資源科學領域的研究者對于城鎮化及其人口、資源、環境響應有較深入的探討,但進一步延伸至糧食生產領域的研究較少;農學、經濟學和農業產業管理研究者則側重于對糧食生產潛力、供需平衡、市場調控、農戶行為、農業經濟政策的分析,通常與快速城鎮化背景的聯系不足;把城鎮化發展與糧食生產和糧食安全作為一個整體,探討城鎮化進程對農業生產投入要素的作用機制進而分析對糧食生產和糧食安全的影響,既有利于防止城鎮化冒進式發展,也有可能提供確保糧食安全的有效建議。
城鎮化發展可以從供給和需求兩方面影響到糧食生產,一方面從供給的角度來講,城鎮化進程會對糧食生產的若干投入要素如耕地面積、勞動力、農業用水等產生影響,繼而影響到糧食產量;另一方面,隨著城鎮人口的增加,膳食結構發生變化,對糧食的需求也產生影響。
(1)城區面積擠占耕地面積。
土地資源是農業生產的最主要載體,耕地的數量與質量是農業生產得以保證的基本條件。1997~2006年,伴隨著超過3%的城鎮化增長速度,我國耕地面積快速下降,由129903.1千公頃一度減少至121775.9千公頃。2009年國土資源部提出了以土地整治和城鄉建設用地增減掛鉤為平臺,促進城鄉統籌發展的基本思路,在這一指導思想下,耕地面積有所增加,但是許多地方新增耕地的質量卻難以保證,“劣地換良田”的現象時有發生。
(2)農業勞動力轉移迅速,農村“空心化”問題凸顯。
隨著城鎮化進程的加快,農村大量青壯年涌入城市工作,農業勞動力數量及比重迅速下降。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推進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課題組”對農村勞動力利用狀況的全面實地調查顯示:3/4的村已無青壯年勞動力可轉移,農村青壯年勞動力正在逐步向供不應求轉變。而從第一產業就業人數來看,九十年代初期,我國第一產業就業人數接近4億人,2011年第一產業就業人數僅有2.65億,2012年全國農民工總量達到2.6億,第一產業就業人數的比重已從九十年代的50%左右下降至35%左右。伴隨著農業勞動力的短缺還存在農業勞動力的結構失衡,多數青壯年男性外出打工,老人、兒童、女性留守村中,糧食生產難以實現大規模機械化作業,高科技成果難以轉化。
(3)灌溉用水短缺,水資源污染嚴重。
我國的人均水資源占有量僅為世界水平的1/4,屬于中度缺水國家,在一些省份,如寧夏、河北、山東、河南、山西、江蘇等人均水資源量甚至低于500立方米,屬于極度缺水地區。快速城鎮化進程帶來城鎮用水量增加,特別是生活用水量增加迅速。在水資源嚴重不足的情況下,一般先要滿足生活和工業生產的用水需要,而后考慮農業用水,城鎮用水擠占農業用水的現象目前已十分普遍,干旱缺水已成為我國農業穩定發展和糧食安全供給的主要制約因素。隨著水資源緊張態勢的加劇,地下水資源被過度開采,多地區形成了大面積的地下水沉降漏斗區,農業灌溉難度加大,生態平衡遭到破壞。與此同時,水污染形勢不容樂觀,隨著人口不斷增長、經濟高速發展和城市化進程的加快,我國廢污水的排放量急劇增長,2012年我國廢水排放總量達到684.7億噸,全國90%的地下水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污染。
(4)農業產業結構發生變化。
隨著城鎮化水平的提高和人們收入的增加,居民膳食結構發生了一定變化,肉、蛋、奶的消費比重上升而糧食的直接消費比重下降,面對農產品市場需求結構的調整,農民選擇低附加值糧食生產的意愿降低。種植業在大農業(含農、林、牧、副、漁)中的比重有所下降,2012年這一比例僅為52.4%,比90年代初期下降了大約10個百分點。
從定性分析可以發現,快速城鎮化進程可能通過對耕地面積、農業勞動力、農業用水、農業結構等因素的影響進而影響到我國的糧食生產和糧食安全,因此可以考慮將城鎮化進程作為自變量、將耕地面積、農業勞動力、農業用水和農業結構作為中介變量,將糧食生產作為因變量構建多維中介變量模型,進一步判斷這些可能影響的顯著性并定量的刻畫影響程度。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選取城鎮化率、第一產業年底就業人數、種植業占大農業的比重、糧食產量分別作為城鎮化進程、農業勞動力、農業結構和糧食生產的衡量指標(圖1)。

圖1 城鎮化進程對糧食生產的多維中介變量模型
變量定義如下:
x-城鎮化率
m1-耕地面積
m2-第一產業年底就業人數
m3-農業用水量
m4-種植業占大農業比重
y-糧食產量
樣本選擇期間為1997~2012城鎮化高速發展階段,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水資源公報》、《新中國農業60年統計資料》、《中國國土資源公報》等統計資料,詳細數據如表1所示。

表1 1997~2012中國城鎮化及糧食生產數據
基于本文構建的多維中介變量模型,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H1:城鎮化率的提高會使得耕地面積、農業勞動力、農業用水量、種植業在大農業中的比重減少。
H2:耕地面積、農業勞動力、農業用水量、種植業在大農業中的比重會對糧食產量造成影響。
H3:耕地面積、農業勞動力、農業用水量、種植業在大農業中的比重對城鎮化率與糧食產量之間的關系起到中介作用。
2.4.1 描述性統計
表2中列示了主要變量的均值、標準差及相關系數。結果表明城鎮化率與糧食產量顯著相關(B=0.663),第一產業就業人數、耕地面積、種植結構與城鎮化率顯著相關,而在定性分析中可能會對糧食產量形成影響的四項因素中僅有第一產業就業人數與糧食產量顯著相關(B=-0.898)。

表2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及相關性
2.4.2 多重中介變量模型檢驗
在PASW軟件中運行indirect.sps腳本,以對圖2中構建的多維中介變量模型進行檢驗。總效應、直接效應的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總效應、直接效應檢驗結果
結果顯示:
(1)總效應和直接效應的檢驗結果滿足中介效應模型的基本條件,模型總體顯著,擬合優度R2達到0.9385。
(2)快速城鎮化進程使得耕地面積、第一產業就業人數、種植業比重顯著下降,但對農業用水的影響在95%的置信水平下未通過顯著性檢驗。
(3)從中介變量對因變量的直接效應來看,第一產業就業人數是影響糧食產量的最重要因素,其余三個變量均未通過顯著性檢驗。
(4)快速城鎮化進程主要通過對農業勞動力的影響進一步影響到糧食產出,農業勞動力是影響糧食產出的顯著中介變量。
借助多維中介變量模型進行的定量分析結果并未完全驗證之前的定性分析,非常可能的原因是文中考慮的耕地面積、農業用水與農業結構并不是對農業產出帶來直接影響的顯著因素。譬如農業播種面積相比較耕地面積會更加顯著的影響糧食產出,而隨著農業科技的進步、節水農業的發展,水資源的利用效率得以改善。在本文作者的另一篇文章中也曾發現(陳欣,吳佩林,2013),近階段山東省糧食產量連續十年增長的主導因素是農業生產條件的持續改善,主要包括農機總動力、有效灌溉面積、化肥使用折純量、農村用電量及支農支出的有效保障。而化肥使用量增速過快、復種指數偏低等制約因素,會在一定程度上降低糧食持續增產的可能性。
(1)避免城鎮化的“冒進式”發展。
從國外發達國家的發展經驗來看,城鎮化的發展有其自身的規律,城鎮化需要工業化的帶動,同時需要有穩定的農業予以支撐。沒有農業和農村的穩定和發展,難以實現城鎮的穩定和繁榮。追求城鎮擴張擴容,甚至將設定的城鎮化率作為既定的發展目標,盲目地追求城鎮化發展速度不僅不利于產業結構的綜合調整,由此帶來的空間失衡,對耕地的恣意占用更會給我國的糧食安全帶來巨大隱患。
(2)努力增加農業勞動力的供給。
農業勞動力是農業生產中人的因素,也是影響農業生產的最重要因素。而在當前環境下要想方設法增加農業勞動力的供給,一方面要重視城鄉的均衡發展,努力減少城鄉差距,讓大量的農村青壯年勞動力回流農村,讓他們有機會在自己的家鄉有田可種、樂于種田。另一方面也可以考慮適度放松農村的生育政策。
(3)保障耕地面積,提高復種指數。
耕地面積是糧食生產的基本保障,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優質耕地流失較快。應盡可能保障現有耕地面積,挖掘潛在耕地并保證耕地質量。在耕地面積得以保障的前提下,想方設法提高農民種田的積極性,讓農村留住人才,讓種田者看到實實在在的效益,通過間作、套作,或結合本地氣候條件與市場需求,合理安排茬口銜接,盡可能提高土地復種指數,加強土地的充分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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