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劇名翻譯改寫背后的操控因素探析

■ 權循蓮　葉小寶

影視劇名翻譯改寫背后的操控因素探析

■ 權循蓮葉小寶

長期以來，人們對于影視劇譯名的評價存在著悖論：一方面，影視劇翻譯中涌現出許多膾炙人口的佳譯，為影視劇在另一文化環境中的接受和傳播起到了推動作用；另一方面，由于不忠實原名的“改寫”及“一名多譯”，相當多的譯名廣受詬病。①本文擬以勒菲弗爾的翻譯改寫理論對此進行闡釋，以求為跨文化視角下影視劇名的翻譯和評價提供有益借鑒。

一、改寫理論和影視劇名的翻譯改寫

勒菲弗爾的翻譯改寫理論植根于翻譯文化研究學派中的操縱理論。根據改寫理論，譯者不可能在“真空”中翻譯，不可能不受到外部因素的影響。因此，翻譯實際上就是譯者為了實現特定翻譯目的，在多種文化因素影響下對原文進行的“改寫”。控制譯者改寫過程的文化因素主要來自兩個方面：譯入語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和主導詩學②。

改寫理論為影視劇名翻譯中的“不忠實”現象提供了合理性辯解。作為一種特殊文體，影視劇名具有信息功能、審美功能以及激發觀眾觀影興趣的召喚功能。由于英漢兩種語言及中西文化的差異，直譯的影視劇名往往不符合譯入語意識形態和詩學形態，因而難以為譯入語讀者所接受，其功能也就不能在譯入語環境中得以實現。為了達到影視劇名翻譯的目的，使譯入語觀眾接受，并激起他們的觀看欲望，譯者不得不依據原影視劇的主題和內容，運用多種翻譯方法，對原劇名中與譯入語主流意識形態和詩學形態不兼容的因素進行改寫，這就造成譯名與原名的偏離。下面將從意識形態和詩學兩個方面闡釋影視劇名翻譯中的改寫現象。

二、意識形態操控下影視劇名翻譯的改寫

在影視劇名翻譯過程中，意識形態如同“一只看不見的手”，左右著譯者對于翻譯策略的選擇。意識形態對譯者的制約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1.對影視劇名中倫理道德因素的改寫

在倫理道德因素改寫方面，1982年的美國影片Midsummer Night’s Sex Comedy的片名翻譯就是典型例證。該影片是一部輕喜劇，講述了三對情侶之間錯雜的兩性關系。其英文片名忠實地反映了影片內容，直譯成漢語應為“仲夏夜性喜劇”。該影片引入中國后，為了照顧到中國觀眾對“性”的避諱心理，片名被改譯為《仲夏夜綺夢》。改寫的譯名不僅更加含蓄優美，而且使人聯想到莎士比亞的著名喜劇《仲夏夜之夢》，從而在漢語語境中實現了片名的信息功能、審美功能以及召喚功能。意識形態在影視劇名翻譯過程中的制約作用，由此可見一斑。

此外，由于大陸和港臺的社會環境不同，為凈化文化環境，大陸地區盡量摒棄含有暴力、色情及迷信色彩的譯名，避免對社會倫理產生沖擊。如美國影片The Devil Wears Prada被譯為《穿普拉達的女王》。原片名中的“魔鬼”（Devil）被改寫成“女王”。而港臺地區不忌諱用一些直露刺激甚至是恐怖的譯名來吸引觀眾，“奪命”“驚魂”“神鬼”“魔鬼”等詞匯屢見不鮮。比如施瓦辛格主演的電影Terminator，大陸的譯名為《終結者》，而在臺灣譯作《魔鬼終結者》；Pirates of the Caribbean，大陸直譯為《加勒比海盜》，而臺灣則譯為《神鬼奇航》；Unlawful Entry大陸譯名為《危險第三情》，香港譯名為《暴劫驚魂》。觀察大陸和港臺地區對同一英文片名的不同翻譯，可以清晰地發現不同社會環境下意識形態對影視劇名翻譯改寫的操控。

2.對影視劇名中宗教因素的改寫

西方具有源遠流長的基督教傳統，宗教文化意識形態也經常成為譯者不得不對原影視劇名進行改寫的因素。英文影片Friday the 13th的翻譯屬于此類改寫。熟悉基督教的人都清楚，“星期五”和數字“13”都代表著壞運氣，因為星期五是耶穌被迫害的日子，背叛耶穌的傳道者猶大是最后的晚餐中的第13個客人。原片名將這“星期五”和“13”結合在一起，隱含了影片主題，意在表明“超級不幸的一天”。如果將該片名直接譯成“13號星期五”，就會讓對西方宗教知之甚少的大多數中國觀眾莫名其妙，原片名所具有的導視功能無法在譯文中得以實現。改寫的片名《黑色星期五》過濾了原片名中中國觀眾不了解的宗教知識，通過添加“黑色”一詞，形象地傳達出原片名隱含的悲劇、恐怖含義。

而將中文影視劇名翻譯成英文時，譯者也會對原影視劇名進行改寫，以迎合西方觀眾的宗教文化心理。例如，為了消除西方觀眾對于數字“13”的負面聯想，譯者將電視劇《俠女十三妹》譯為Lucky 13（幸運13），將電影《金陵十三釵》譯為The Flowers of War（戰爭之花）。

三、詩學制約下影視劇名翻譯的改寫

影視劇名中詩學形態的改寫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對影視劇命名方式的改寫

東西方不同的思維方式使得英漢影視劇的命名方式呈現出不同特點。由于受到西方“重分析、重局部”的分析性思維方式影響，英語中經常采用一些影響影視劇劇情發展的要素（如人、物、事、地點等）作為名稱，如Ghost、Waterloo Bridge、The Piano、Titanic、In the Bedroom等。而由于受到“重整體、輕個體”的傳統哲學思想影響，漢語中更多采用那些能夠概括整個劇情、有利于觀眾整體把握全劇內容的影視劇名，如《城南舊事》《一個都不能少》《秋菊打官司》《失戀33天》等。

譯者在將英語片名翻譯成漢語的過程中，為迎合漢語片名的詩學特點，經常將分析性片名改寫成綜合性片名，如片名The Wedding Planner，直譯是“婚禮策劃者”，改寫后卻成了《愛上新郎》；片名 In the Bedroom，直譯是“在臥室”，改寫后是《不倫之戀》；片名The Net，直譯是“網絡”，改寫后是《網絡情緣》；片名JFK，直譯是“肯尼迪”，但改譯成《刺殺肯尼迪》，如此等等。

而把漢語片名翻譯成英語時，則更多地將綜合性片名改譯為分析性片名，如電影《唐伯虎點秋香》《滿城盡帶黃金甲》《十面埋伏》《山楂樹之戀》的英語譯名分別是Flirting Scholar（調情的書生）、Curse of the Golden Flower（菊花的詛咒）、House of Flying Daggers（飛刀門之家）、Under the Hawthorn Tree（在山楂樹下）；而電視劇《步步驚心》《離婚了，就別來找我》則分別被譯成Thirty Nine Steps（39級臺階）、After Divorce（離婚之后）。

2.用漢語“四字格”改寫英文影視劇名

四字格是漢語表達的一大特色。四字詞語具有言簡意賅、音律諧和、平衡美的特點，因而也成為漢語影視劇最為青睞的命名方式。據筆者統計，大約50%的中國影視劇名運用了四字格結構。在翻譯英語影視劇名時，運用漢語四字格詩學形式進行改寫，能夠順應中國觀眾的審美心理，從而贏得他們的喜愛。例如，若將片名The Fugitive直譯為《逃犯》，對于中國觀眾來說平淡無奇，而將其改譯為《亡命天涯》，不僅朗朗上口，且形象地再現了影片主題，自然能夠有效地吸引觀眾注意力。電影Blood and Sand直譯為《血與沙》，也是索然寡味，而譯為《碧血黃沙》能立刻產生震撼人心的視覺效果。此類譯名很多，而且不少屬于佳譯。比如把Speed（速度）、The Visitor（來訪者）分別改寫為《生死時速》《不速之客》。

3.對影視劇名文化內涵的改寫

在對某些具有文化內涵的影視劇名處理上，譯者也可有意識地運用詩學改寫手段。中國影視劇名經常取自中國古典詩詞，顯示出濃郁的中國風情和東方美學神韻。如《一江春水向東流》《巴山夜雨》《十面埋伏》《一剪梅》《長恨歌》等。在英譯漢時，譯者往往會套用一些獨具中國古典韻味的語句或詩句，創造出唯美意境。如奧斯卡獲獎影片My Fair Lady講述賣花女伊莉莎如何成長為高貴淑女的故事。如果按照原片名直譯，就是《美麗女人》，雖然譯名也算中規中矩，但就片名而言，語言太過平庸，并不能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遑論美感。其改譯名《窈窕淑女》通過援引《詩經》名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將電影主題和中國古典文學內涵完美結合，較原片名更富有詩意和美感，該譯名因此獲得了中國觀眾的廣泛認可。

同樣，在將漢語影視劇名譯成英語時，譯者也應努力將之譯成具有英語文化特色的名稱，以符合西方影視劇名的主流詩學形態。如將《大話西游之月光寶盒》譯成A Chinese Odyssey Part One：Pandora's Box，就出于這種考慮。用西方觀眾耳熟能詳的喜劇Odyssey（《奧德賽》）來改譯與之有著相似劇情的《大話西游》，用英語習語Pandora's Box（潘多拉的盒子）來改譯“月光寶盒”，表明了譯者為實現翻譯目的，將中國文化進行國際化表達的努力。這種努力對于中國影片順利進入國際市場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總之，在翻譯過程中，譯者不僅要注重語言的對應轉換，更要透過語言，看到文本以外的文化力量對于翻譯策略選擇的制約。只有這樣，影視劇譯名才能真正成為溝通中國和世界文化的有效“名片”。而觀眾、翻譯批評家以及研究者們也應結合翻譯目的，從更廣闊的社會文化視角客觀地審視影視劇名的翻譯，以便更加科學、公正地評價影視劇的譯名和譯者工作。

（本文系國家級特色專業項目“英語特色專業建設”〔項目編號：TS12154〕、安徽省高校省級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重點項目“敘事學視域下的文學翻譯者主體性研究”〔項目編號：SK2014A294〕研究成果。）

注釋：

① 王述文：《影視片名的翻譯及其審美意義——從〈美國麗人〉說起》，《四川外語學院學報》，2005年第4期。

② Andre Lefevere.Translation，Rewriting and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p.41.

（作者權循蓮系安慶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副教授；葉小寶系淮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潘可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