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范緒箕教授非常懷念在美國加州理工學院留學與錢學森共租生活五年
范緒箕教授2015年11月21日在上海市逝世,享年102歲。目前在悼念范老的日子里,一種合適的悼念方式似是重溫他于2008年11月19日接受上海交通大學錢學森圖書館張現民采訪時回憶與錢學森在美國加州理工學院留學的五年共租生活。感謝張現民主編(2015年10月錢學森年譜上、下冊第一版由中央文獻出版社出版,總策劃鄭成良,主編張現民)準許我用采訪記錄(張現民采訪,呂成冬、徐娜整理)。
摘錄,除了刪節,對于原采訪紀錄很少改動。摘錄內容如下:
我父親叫范其光,曾在京師同文館讀書,后被清政府選派到俄國留學,進入圣彼得堡鐵道工程學院學習鐵道工程。父親那時才13歲。父親在俄國留學將近18年,直到1909年才回國服務。回國后,父親和母親李國奎在上海結婚,先后養育了四個子女:大哥范緒筠、大姐范緒箴、我、妹妹范緒錢。
我是1914年出生在北京,后來父親到哈爾濱中東鐵路任職,家人也遷居哈爾濱。1935年快要大學畢業之際,我收到大哥范緒筠從美國寄來的信件。當時,他正在麻省理工學院留學,并且獲得麻省理工學院獎學金;大哥在信中說,他愿意用這筆獎學金資助我去美國留學,還為我聯系普波大學機械系。然而當我即將出國時,想改學航空工程了,因為那時中國受到日本侵略,并把這個想法告訴大哥。當我抵達舊金山時,大哥就打電話建議我可以先去洛杉磯的加州理工學院,因為航空科學權威馮·卡門剛到加州理工學院任教。結果,我到加州理工學院后,發現這里的航空系非常厲害。這促使我決定留在這里,改學航空工程。那時入學報道程序非常簡單,只要大學雙方承認學分和成績即可,于是在注冊處老師幫助下,很快就完成入學注冊工作,開始了在加州理工學院的留學生活。
馮·卡門是匈牙利猶太人,因為德國納粹對猶太人的迫害而來到美國,我是他指導的第一個中國留學生。
1936年下半年,錢學森來到加州理工學院,成為馮·卡門的博士生。就在此時,我結識了錢學森。現在回想起來,我們第一次見面也很平常,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他也很普通,講話比較少,有些沉默寡言,看上去像在思考問題。當時,美國對華人還是非常岐視的,尤其是當地美國人不愿意將房子租給中國人,更不愿意和中國人一起合租,所以租房就成了一件非常頭疼的事情。我好不容易租了一套公寓,正好同學王錫衡來美留學,就讓他過來一起住;王錫衡父親做過張學良秘書,經濟條件比較好,我們一起分擔昂貴的房租。
錢學森來加州理工學院時,最初住在教師活動中心,但房費高,就問可否和我們合租,我們欣然答應。于是,我、王錫衡、錢學森三人就住在一棟公寓里。在合租的日子里,我們經常一起做飯、吃飯。我們三個人就輪流做飯。錢學森也經常下廚,他的做法也很簡單,就是白水煮菜,然后放點鹽和油就可以了。1940年我回國后,結束了一起合租的生活。這樣的合租生活大概持續五年左右的時間,是非常令人懷念的。
1930年代的加州理工學院規模很小,整體規模在2400多人,其中本科生、研究生和教師各占800人左右。所以學校一到放假,就顯得特別安靜。在加州理工學院留學的還有袁家騮、談家楨、殷宏章、馮元楨、傅承義、袁紹文、朱正元、盧嘉錫等,袁家騮經濟條件比較好,有一輛小汽車,經常開車帶出去游玩。
我讀博后,導師馮·卡門安排的博士論文是關于“大擾動結構理論”。錢學森那時已經留校,并且協助馮·卡門開展這方面的研究。所以,我在撰寫博士論文期間,就經常向錢學森請教問題,他也非常樂意提供意見和建議。
我們當時在加州理工學院除了讀書之外,課外生活也非常豐富。當時,在加州理工學院有一個電影院,但是比較小;袁家騮又特別喜歡看電影,就到處找電影院,還去過好萊塢電影廠。錢學森倒是不太喜歡看電影,我們去看電影時,他就留在家里看書、寫論文;但他特別喜歡攝影,出去旅游,都是他負責拍照和沖洗;他在出國前就會攝影和沖洗照片,有時候我會當幫手;我在美國的很多照片,就是他拍的。我和錢學森都喜歡音樂,兩人就經常一起去聽好萊塢露天音樂會。
錢學森來美國留學前不久,母親不幸因病過世;留學期間,他非常掛念父親。他父親患有慢性腸胃病,經常買一些治療腸胃病的西藥,以及西洋參、魚肝油等營養品寄給父親。他是一個非常孝順的人,博士畢業后就曾想回國服務,同時他也能照顧父親。當時,他和馮·卡門完成多篇具有影響力的學術論文,在國際學術界的反響很大。實際上,無論是錢學森,還是他的父親錢均夫,都是希望錢學森回國的。但是馮·卡門希望錢學森留在加州理工學院,協助他工作;錢學森經過再三考慮,聽從了馮·卡門的建議。
1940年,我回國后曾經在上海看望過錢均夫老先生。回國后,我就經錢學森向其老師王助的推薦,到航空委員會所屬的航空研究院工作過一段時間,此后就受聘清華大學和浙江大學任教,并且在1945年籌建浙江大學航空系。
胡沛泉
2015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