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希尼·凱德羅夫斯基(Krzysztof Kiedrowski)
溫 權 譯
(南京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南京 210023)
中東歐思想文化研究
·波蘭新馬克思主義專題(三)·
萊澤克·諾瓦克對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范疇式解讀
[波蘭]希尼·凱德羅夫斯基(Krzysztof Kiedrowski)
溫 權 譯
(南京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南京 210023)
諾瓦克在其著作《馬克思主義哲學講稿》和《馬克思辯證法的基礎》中系統地闡釋了他的辯證法思想,而他在《面向一種范疇式的解讀》等書中對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范疇式解讀可視為一種科學認知的哲學式建構的嘗試,主要方法是理想化與具體化,主要內容涉及客觀性和主觀性、主體論和認識論。
辯證法;新馬克思主義;范疇式解讀;萊澤克·諾瓦克;本體論;認識論
本文旨在概述萊澤克·諾瓦克(Leszek Nowak)的辯證法思想,它在《馬克思主義哲學講稿》[1-2]和《馬克思辯證法的基礎》(FoundationsofMarianDialectics)中被系統闡釋?!睹嫦蛞环N范疇式的解讀》[3]亦構成本文的基礎。從類型學角度看,對辯證法的范疇式解讀(categorial interpretation)似應納入時下經典的新馬克思主義,也就是說,它既涉及馬克思與恩格斯,又關乎馬列主義[4]。
辯證法范疇式解讀的主要來源可歸結為兩個方面:以恩格斯為主要代表的經典馬克思主義的一般性解讀;本體論本質主義的相關假設。在諾瓦克看來,辯證法的一般路徑依托兩種假設:一是將辯證運動等同于這個詞通常意義上所指的運動,即事物變化的質、量、度;二則意指辯證運動法則的普適性,一般被理解為合理性,即它應涉及這些法則的有效性范圍。對諾瓦克來說,這些假設無益于修正,且導致對辯證法的庸俗理解。通過考察馬克思與恩格斯哲學的內在深層意蘊,“運動”和“普適性”概念應重新解讀。辯證法的范疇式解讀之第一個假設表明,運動無關乎事物,而是指向其本質及制約它們的規律[3]10。在第二個假設中,諾瓦克預設:“所有針對辯證法的高水準解讀必須遵循兩條一元性規則:其一是自然與社會的統一,其二則是存在與思維的統一?!盵3]10舉例來說,第一個假設意味著用以描述自然現象之本質運動的多樣性規律同樣適用于社會現象領域。鑒于此,“普適性”被理解為,對自然與社會領域的轉換均適用且通過外部現實的運動法則得以描述[3]8-11。
本體論的本質主義理論發軔于諾瓦克對方法論的反思。他從60歲開始研究理想化與具體化方法,而對它們的最初使用,他則歸結為馬克思[5-6]。該方法只有在現實的本質被多元化且本質與現象(規律)間的關系具有可變性時,才有使用的必要。因此,辯證法的范疇式解讀可視為一種科學認知的哲學式(辯證的)建構的嘗試,其主要方法是理想化與具體化的方法。[7]
下一個議題在辯證法之本體論類型的范疇式解讀的基礎上與可接受性密切相關。諾瓦克采用了以下類型的本體論觀點:(1)還原主義的本體論(reductionistical substantialism)。其作為哲學的基礎,將諸事物當作唯一的本體論類型。該論點的例證是科塔賓斯基所提出的具體主義(reism)[8]。(2)普遍主義的本體論(universalist substantialism)。這里能夠標識出至少兩種基本的本體論形式,其一就是諸事物。(3)還原主義的反本體論(reductionistical antisubstantialism)。只有一種本體論形式至關重要,但并非諸事物(譬如羅素的事件主義[eventism][9])。(4)普遍主義的反本體論(universalist antisubstantialism)。至少承認兩種本體論形式,事物從它們當中衍生出來。
這表明諾瓦克的本體論是立足于辯證法范疇式解讀之上的集合論的本體論(一種普遍主義本體論的變種),該觀點認為所有的本體論形式,特別是諸要素(量[magnitudes])、事實(情境)、關系以及性質,都能被還原為特殊的項和相應的集合。諾瓦克認為,該論斷對集合論之本體論的接納實則是通過接受當代標準的經驗科學而實現的[3]19-31。
正是以上假設才使得諾瓦克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結構作出特有的解讀。從這個角度看,最普遍的理論莫過于在一般意義上作為現實的結構及其運動法則的辯證法。因此,它構成標識外部現實之規律的辯證本體論與描述思想現實之運動的辯證認識論的雙重核心。鑒于此,當后兩者基于現實的適當領域組成辯證思想(主觀性與客觀性)的具象化結果時,即憑借外部現實與思想現實間彼此統一的假設,它們分別獲得了各自的特定性,故而辯證法比本體論和認識論更具普適性。一旦以這種方式進行解讀,主觀與客觀的辯證法,或簡稱為辯證法,便構成主觀性與客觀性范疇之結構與變化的理論。
倘若外部現實包含自然現實與社會現實,辯證本體論就構成自然科學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的基礎。如此一來,遵循社會現實與自然現實彼此統一的假設,我們不得不囿于一種確定、普遍且被標識的唯物主義框架。一方面,基于自然現實或社會現實,它涉及對客觀辯證法理論的解讀;而另一方面,它還是對本體論的“非辯證”理論(自然本體論與社會本體論)的適當詮釋。因此,上述提及的法則捕捉到了客觀的自然與社會范疇之共同結構與動態。由給定現實的特定性所探尋的領域的補充則是系統闡述自然科學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的相關理論[3]37-40。
按照類比方法為諾瓦克所發展的學科層次構成辯證的認識論。它的具象化最終形成自然科學的方法論和人文科學的方法論。對于這些學科而言,它們都揭示了與經驗性學科(自然科學認識論,社會認識論)共有的核心(自然知識的辯證法,社會知識的辯證法)。只有辯證法的范疇式解讀具有合法性,對辯證認識論的研究在諾瓦克看來才是對恩格斯的馬克思主義哲學體系的必要完善[3]40-41。
(一)客觀性范疇的結構
除客體概念(一種個體性客體,事物)之外,對于客觀辯證法的基本概念而言,它隸屬于要素與作用的概念。從集合論的本體論出發,要素(量)意味著從被確定關系所決定的在某種程度上相似的一系列客體中抽象出的類(類的共同體)。[1]48-49一旦假定要素概念,現象就能通過一種給定的屬性而被描述為諸多屬于量變范圍之子集的關于客體的值(程度)。另一方面,作用(本質性)的概念被直觀地界定為“倘若要素A的變化導致了要素B的變化,那么要素A無疑對要素B發生作用”[3]52,該作用通常與已被描述的要素之范圍相關聯。給定要素的范圍是所有以確定程度擁有該要素的客體之集合,并且,在確定范圍內,關于給定要素的諸本質性要素范圍,是在給定要素的范圍中具有作用(本質性)的諸要素之集合。與此同時,基于作用的強度,本質性要素的場域也被組織起來。如此一來,對給定的要素而言,就形成了具有不同作用強度的要素層次,該層次在確定的范圍中被視為關于給定要素的一種本質性結構。具有同等本質的諸要素之特定層次,乃是本質的層次。從中可以區分出只包含對給定事物而言最為本質性的要素(關鍵要素)的內在層次和容納所有在本質層次中的第二性要素(次關鍵要素)的表觀層次[3]52-55。因此,現象的本質就是所有關鍵要素的集合,后者以給定的屬性,憑借該屬性范圍內的客體,產生一定程度的作用??偠灾?,一定范圍內給定要素的本質性結構,可視為對彼此等價的本質關系進行抽象的類的集合。例如,在范圍Z中要素F的本質性結構(一系列要素之本質的層級化對于范圍Z中的屬性F是本質性的)如下[3]55:
(k-1) H1, …, Hn, pk
……………………………
(1) H1, …, Hn, pk, …, p2
(0) H1, …, Hn, pk, …, p2, p1
此處(k)是本質性的內在層次,(0)是表觀層次,Hn是關鍵要素,pk是第二性要素。
存在可資選擇的不同的本質性結構:(a)等價——要素的集合與其本質性次序相同;(b)基本相似——內在本質(關鍵要素的集合)相同;(c)基本不同——作用于其上的關鍵要素不同。
彰顯了符合相應現象之要素層級的本質性結構,是客觀性范疇的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則是規則性結構所揭示的在諸要素與該現象的程度性特質之間出現的附屬區域,以下是其確定序列[3]71-74;[1]56-58:
(fk) F(x) = fk(H(x)),
(fk-1) fk-1(H(x), pk(x)) = gk-1[fk(H(x)), hk-1(pk(x))],
………………………………………….
(f0) f0(H(x), pk(x),…, p1(x)) = g0[f1(H(x), pk(x), …, p1(x)), h0(p0(x))]
如果x∈Z(程度F的范圍),那么上述提及的要素F的本質性結構就被假定了(對事物關鍵性要素之集合界限的簡化)。當(f0)被視為表觀的附屬區域時,附屬區域(fk)作為一種內在的附屬區域,等價于范圍Z中的程度F的規律,并且它僅代表一種在給定范圍中關于確定屬性之關鍵要素的作用。至于之后的附屬區域,則揭示了該規律以何種方式通過次關鍵要素的作用得以調節。因此,僅次于關鍵要素H的次關鍵要素pk,在作為規律(fk)的首要表現形式的公式(fk-1)中得以考量。與之相反,新要素的作用通過兩種函數被揭示:校正性函數(hk-1)揭示了有關程度F的次關鍵要素pk的作用,方向性函數(gk-1)則表明關于程度F的次關鍵要素的作用以何種方式調節規律。進而可得出,取決于表觀附屬區域(f0)的附屬區域,具有相應的類比性結構。在確定范圍內,對給定程度具有決定作用的上述附屬區域的序列于該范圍中形成了對這一程度的規則性結構。
上述觀點賦予辯證法的傳統概念以重要的特征,即什么是個體性,什么是特殊性與一般性,以及什么是與個別客體等價的個體性存在。此外,就什么是特殊性而言,一種解釋將屬F(genera-F),即在程度F范圍內的諸客體之集合,視為被決定的某一本質性結構[1]60;與此同時,對于什么是一般性來說,種F(species-F)是“在程度F范圍內所有客體的集合,它以同等的關鍵性要素,相對于各種本質性結構的種類”[1]60。綜上可知,如果從屬于相同種F的不同屬F具有不同的次關鍵要素之集合,那么對程度F產生作用的不同種F,其關鍵性要素的集合也不盡相同。
與客體的某一種類以及與之相應的規則性結構相對,本質性結構組成確定現象的客觀性范疇。它揭示了何為關鍵與第二性要素,以及它們以何種方式作用于客體的某一種類,而后者無疑呈現為一種給定屬性的恰當值。因此,對現象之完備知識的訴求意味著在標示出這些客體要素的決定性層次的同時還要揭示這些要素針對給定現象的作用方式(規則性結構)。
(二)客觀性范疇的運動
通過對上述關于現象之客觀性范疇概念的采納,可以認為區分辯證法與形而上學的關節點首先被現象之客觀性范疇的變化所承認。鑒于此,變化除涉及純粹的現象之外,還指向決定它們的規律。形而上學預設規律結構的恒常性,如此一來,規則的非歷史性鐵律就鉗制了世界(現象)的變化性[3]103-109。
變化性觀點使處于恰當的本質層次之現象、本質性結構及附屬區域暫時相對化。于是,從現在起,對變化性問題的探討,能夠指明隸屬于給定存在的暫時性環節。
在時間段t~t+1中,能標識出兩種關于給定程度的變化[1]77-80。(1)活動。鑒于現象的本質性與規則性結構在t或t+1時刻相等同,變化就只與程度F相關聯。(2)本質性變化。程度F的變化與現象之本質性結構的變化相關聯。①量變。立足于次關鍵要素范圍內的本質性結構的轉變,即它們的集合不是擴大就是縮小,或其與次關鍵要素的作用強度的變化相關聯。②質變。與關鍵性要素范圍內的變化相關聯。a)質變形式一,至少一種在時間t中關于程度F的關鍵性要素在時間t+1中成為次關鍵要素;b)質變形式二,時間t中任何一種關于程度F的關鍵性要素都不是時間t+1中的關鍵或次關鍵要素。
根據上述研究,由于辯證法的主體是本質性變化,形而上學的主體就是諸運動的事件。
從理解變化概念的方式來看,現象的客觀性范疇要經過兩種樣態的形變:發展和改變??陀^性范疇的發展構成次關鍵要素之集合的變化,即除內在層次外,至少有一種本質性層次發生變化。于是,該本質與這一給定范疇的規律在t瞬間與t+1瞬間彼此等價;然而,在t~t+1時段的變化之下至少有一種形式的規律表現樣態。利用此前的術語,在t瞬間與t+1瞬間符合給定現象的本質性結構基本相似??梢姡陀^性范疇的發展構成一種量變的等價物[3]111-125。
可以區分出下列關于范疇發展的形式:擴張(t瞬間的本質性結構通過一種附加的次關鍵要素在t+1瞬間得以豐富,后者比t瞬間的結構具有較少的本質性),縮略(通過t瞬間本質性結構之本質的最低層次,t+1瞬間的本質性結構愈發貧乏),以及絕對的轉變(t+1瞬間本質性結構的次關鍵要素之集合或序列處于變化狀態)。對范疇外延的恰當組合,是傾向于擴張抑或縮略的改變[3]119-122。
作為客觀性范疇運動的次重要形式,改變構成一種給定現象的本質的變化。在瞬間t至t+1中的范疇的本質性結構也因此而大相徑庭。我們區分出兩種形式的改變:改變形式一,在t瞬間,它至少存在于一種關于范圍Z內的程度F的本質性要素之中,且t+1瞬間仍然具有該程度的本質性(由于t瞬間與t+1瞬間的本質性結構的內在層次不同);改變形式二,t瞬間與t+1瞬間的范疇之本質性結構完全不同,即它們不具備共同的要素[3]125-132。
客觀性范疇的運動被理解為發展或改變。發展被視為一種弱轉變,這是由于現象的核心在變化的過程中保持恒定,且決定它們的規律也是如此。而強轉變則使其成為本質性結構之內在層次的其他內容,和與之相應的其他規律。在這些改變中,人們能夠進一步區分出具有歷史性特質的變化,其中不斷變化的范疇之各種本質性結構擁有一種共同的元素(要素),而非歷史性特質的變化在這里也與一種給定現象的要素之本質性集合的所有交換相等同。
對每一個范疇的轉變,人們能冠之以不同的類別(發展或改變)。t瞬間原初范疇的分裂(質的分離)被我們稱作諸范疇的類別并出現在t+1瞬間,它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是原初范疇的轉變。在t+1瞬間的一種范疇集合具有一元性的情況下,我們討論退化的分裂。與退化的分裂相對立的范疇的分裂意味著在時間段t~t+1中某一范疇之本質性結構及其規則性結構的變化[1]95-96。
客觀性范疇之運動的一般性歷史是同一原初條件下的所有范疇之轉變序列的集合,而范疇轉變的個體性序列則被視為一般性歷史中給定的局部性歷史。對一般性歷史而言,直到所有分離的部分都嚴格對立,它都是有規律可循的;其反例則是無規律的歷史。倘若一般性歷史的所有部分趨于退化,其臨界個案是普適性歷史。這種歷史(退化的)只包含一種局部性歷史,其中現象的本質性與規則性結構不發生任何變化[1]97-99。在這種情況下,形而上學與辯證法的區別顯而易見。按諾瓦克的說法,形而上學宣稱所有的一般性歷史都是退化的,而辯證法則認為至少有一些一般性的歷史是真實且非退化的。
客觀性辯證法為任何要素的普適性歷史提供了運動的法則。鑒于此,一些一般性的歷史不具可能性,換言之,它們與對辯證法基本法則的范疇式解讀相違背。客觀性范疇運動的法則有兩種形式,不是對客觀性范疇之運動的描述(從量變到質變的客觀法則,否定之否定的客觀法則),就是揭示該運動的作用機理(普遍運動的法則,矛盾的普遍性法則)。(1)對量變到質變的辯證規律之范疇性解讀,表明一種范疇的變化在時間上先于一系列范疇的發展。如果我們把客觀性范疇量的變化(范疇的發展)稱為范疇的進化式轉變,而把質的變化(范疇的轉變)稱作革命式轉變,那么從量變到質變的客觀規律則證明范疇的進化式轉變實際上導致了范疇的革命式轉變。舉例來說,作為一種結果,它只排除了構成發展(進化式轉變)或轉變(革命式轉變)的所有一般性歷史。當以這種方式解讀量變到質變的規律時,在作為轉變的原初范疇的第一種改變中,它通常無法以一般性的歷史形式存在[1]105-106。一般性歷史運動的下一條法則是否定之否定的客觀法則。出現在所有一般性歷史之每一局部歷史中的適當轉變,是該轉變的第一種形式。因此,范疇的非歷史性改變是沒有可能性的,所有客觀性范疇實際上都是先于范疇的本質性要素的變化。上述規則決定了所有一般性范疇的基本歷史圖景:它們構成一系列最終是轉變的第一種形式的原初范疇之發展,后者隨后又成為一系列范疇的發展以及第一種形式的轉變,如此等等[1]106-107。(2)另一方面,普遍運動的法則表明矛盾是范疇改變的基礎。這里,我們區分出內在矛盾與外部矛盾。當現象被彼此對立的關鍵性要素決定時,它就是內在矛盾。一種要素的作用越強勁,另一種的作用就越被削弱。一旦經過一個確定的臨界點,次關鍵的要素就轉變為一種從屬性的存在。外部矛盾指的是通過彼此對立的從屬性要素對給定現象產生的作用。與之相反,決定性因素的可變性導致在從屬性要素范圍內本質性結構的變化。由此可見,內在矛盾引發質的變化(一種給定的客觀性范疇之轉變),而外部矛盾則導致量的變化(給定客觀性范疇的發展)。普遍運動的法則連同矛盾的普遍性法則引出如下結論:所有客觀的歷史都包含一種矛盾性的范疇,因此,它必然處在運動當中。鑒于此,歷史才是真實的歷史[1]108。
(一)思想性范疇的結構
辯證法的第二部分涉及認識主體(探究者)的認知能動性,后者旨在對現象進行解釋。而任何解釋只有通過語言的使用才具有可能性,它被理解為符號與規則的系統。以本體論集合的假設為基礎,我們認為事物、關系以及要素(情境)在語言層面足以構成個體性表達、謂詞乃至語句。這表明,一種特定種類的語言表達(例如個體性表達)只能代表一種特定的本體論形式(比如事物)。伴隨著對恰當句法(以及本體論的)形式的選擇,主體完成了對世界的結構化,這是源于人們進行基本反思的諸重要形式中的象征(在范疇辯證法的基礎上它們是事物和集合)。因此,對語言(句法形式)的選擇是決定被描述世界的本質與內容的首要且基本的哲學方案[1]110-113。
認識主體著手進行的下一環節,就是將表征集合與事物的程度區分為不同的層次,并建構本質分化的規則,從而指出哪種形式的程度能夠對其他形式的程度產生作用。該方案為本質分化的秩序性規則所補充,后者在程度的一種確定形式中,按諸要素對隸屬于程度之其他形式中的要素之作用(本質性)的強度使其層次化。因此,對于程度的某一確定層次,分化規則能夠建立要素的層次性與本質性秩序的體系[1]113-114。該體系的相關方面是本體論關系的積極與消極性法則,它描述了要素間關系的可能與不可能形式,而后者則處于被研究體系與程度的不同層次當中。本質分化的法則與本體論關系的法則共同構成被認識主體所采納的本體論觀點[1]115-116。
針對認識主體,就給定客體范圍內與人們興趣點相關的本質性程度之區間而言,本體論觀點構成起決定性作用的恰當領域。對它們的考察則通過本質性分層假設的構想得以實現,后者在某一確定范圍及其經驗限度內是給定要素對所研究對象的作用。只有當認識主體所提出的范圍未被準確確定或對作用進行了錯誤闡釋,分層假說才會失效。在一定范圍內,對人們所指認的、關于被研究的程度而言具有本質性的所有要素的建構,將產生出一種關于特定范圍內被研究程度的本質性程度區間的假設性范圍圖景[1]117-118。本質性程度區間的圖景能夠存在于有關本質性要素自身區間的各種關系之中[1]118:(1)這些集合具有共同的排他性,分層假說所提出的要素都不是本質性要素之區間的元素;(2)這些集合彼此等價;(3)關于區間的圖景是符合該區間自身的一個子集;(4)本質性范疇的區間構成其圖景固有的子集,本質性要素之后往往是非本質性的要素。
在下文中,基于假定性要素之給定層次的作用強度,本質性程度區間的圖景經過了層次化。鑒于此,認識主體草擬出受制于經驗限制的秩序性本質的假說。經過審度的秩序性假說產生出一種關于形式之確定范圍中被研究程度的本質性結構圖景[1]118-119:
(n) B
(n-1) B, qn
……………………
(1) B, qn, …, q2
(0) B, qn, …, q2, q1
在個體性語言構成的該結構之本質性層次中,(n)是內在層次而(0)是表觀層次。
本質性結構的圖景與該結構自身的關系可以歸結為[1]119-120:(1)彼此等價,這必須具備假定性范圍與真實范圍相等同、本質性要素區間的圖景與該區間自身相等同、圖景的本質性秩序與該區間相同這三個條件;(2)基本相似,本質性結構的內在層次(關鍵要素的集合)等價于其圖景的內在層次;(3)基本不同,本質性結構與其圖景具有不同的內在層次。
需要補充的是,被認識主體采納的本體論觀點決定了整個本質性結構之圖景的類型,也即本質性分化圖景的給定層次與本質性假設的層次彼此相應。既然本體論觀點是哲學反思的結果(一種先驗特質),那么本質性結構之圖景就在認識主體的本質性假設所設定的經驗性體驗的基礎上被產生出來。
本體論觀點對哲學界限的正確設定,不只是為了構想出能夠建立本質性結構之圖景的本質性假設,更在于提出有關存在于本質性之特定層次的要素之間關系的假設。這一理想化論斷采取了一種條件性形式[1]122-123:(t) U(x) ∧ q1(x) = 0∧…∧qn(x) = 0 → F(x) = knB(x)。其中,U(x) 作為一種現實性條件表征本質性結構圖景的范圍,而qi(x) =0則是理想化假設。理想化假設只涉及次關鍵要素,并且在本質的一定層次還預示了給定要素的作用被加以懸置。這些假設具有反事實性的特征,這是因為在現實(本質性結構的表觀層次)當中,所有要素都對被研究的屬性起作用[1]122-123。
含有之前理想化假設的理想性觀點,被近似值,即不同本質性層次中的各種次關鍵要素的作用在技術上(在科學發展的給定階段)的合理還原所檢驗。當認識主體建構出不甚準確的關系(kn)或提出有誤的本質性結構圖景時,理想性觀點就無法通過經驗考量?,F在,能夠降低之前所有次關鍵要素的作用且具有經驗確證性的理想化理論,當其之前的關系(kn)被認識主體視作規律時,它就被稱為科學的法則。如果被該理論界定的關于程度之本質性結構圖景與程度自身的本質性結構基本相似,則可以說理想化觀點本身就代表規律,即關于法則的構想。當被研究要素的本質性結構及其圖景彼此等價,就能將該理論稱為法則。因此,每一個法則都是關于法則的構想,而非其他。作為科學的法則,被我們稱作在一定時期內為認識主體所掌握的法則[1]123-127。
法則或其較無說服力的認識論形式涉及本質性結構圖景的內在層次。逐次考慮本質性連續(低級)層次中次關鍵要素的作用,并且說明這些要素以何種方式在更高級的本質性層次對要素的作用進行調整,叫做具體化運作。作為對觀點(t)具體化應用的結果,以下是對觀點(t)的第一次具體化[1]128:
(t) U(x) ∧q1(x) = 0∧…∧qn-1(x) = 0∧qn≠ 0 →
→ F(x) = kn-1(B(x), qn(x)) = g(kn(B(x)), h(qn(x)))
h(qn(x))是一個校正性函數,它界定關于被研究程度之次關鍵要素的作用,而g(...)則是基于附屬性要素之作用而展示法則變化的方向性函數。至少恢復了關于被研究程度之本質性要素作用的最終具體化(最后的具體化),建構出不以任何理想性假設為前提的事實性理論。
一系列科學理論為認識主體所公認,其中第一位的是科學性法則,最后一位的是事實性觀點。如果第一種觀點作為法則的措辭,那么我們就在談論一種理論性方案;而當第一種觀點作為法則,并且它全部的具體化分別代表不同的表現形式,我們就在應對一種理論。科學理論連同本體論假設的觀點構成一種理論性定位,而被我們稱為一系列科學理論的科學性指向則預設了相同的本體論觀點[1]129-132。
總之,以辯證法的范疇式解讀為基礎的認知過程生成于兩個階段:在第一階段(理想性階段),認識主體嘗試建構一種本質性結構圖景,后者立足于分類性與秩序性的本質性假說之上。其次,通過建構科學性法則并對其進行具體化,人們構想出科學性理論(具體化階段)。如果提出的理論無法解釋被考察的現象,那么它將作出相應的修正。它按照所作修正的重要指向進行,也就是說,它始于不會對所有科學理論的核心造成影響的變化。因此,如果它是必要的,該修正經過下列環節:校正性函數,科學性法則,次關鍵要素,關鍵要素,以及本體論觀點的預設。所有修正都意指一種新的科學性理論,而后者在對以上種種進行描述的方式中,則作為經驗確證性的主體[1]132-136。
客觀性概念與主觀辯證法之間具有一致性,客觀辯證法之本質性程度的區間、本質性結構、規律、規律的表現形式、規則性結構諸概念分別對應主觀辯證法之本質性程度的區間之圖景、本質性結構的圖景、科學性法則、具體化、科學理論諸概念。[3]224這里并未考量借助本質性與規則性結構而界定的客觀性范疇的概念。而被稱為本質性結構與科學性理論之圖景的思想性范疇則認為,通過認識主體,它被一系列客體(范圍的圖景)的假設所限定。這種理解思想性范疇的方式不僅反映出認知過程的結構,而且還指出該過程的兩種基本指向:對本質性結構與被考察現象之規則性結構的重建[3]224-225。
為了說明客觀性范疇與思想性范疇之間的關系,諾瓦克指出相對真理與絕對真理的區別。代表規律或其(除了表觀層面的)諸表現形式的陳述叫做相對真理,絕對真理則是代表表觀的表現形式的陳述。以上界定伴隨著相對真理的多元性和絕對真理的唯一性。絕對真理指出關鍵要素及其對被考察現象的作用方式,然而,通過具體化,它們必然被次關鍵要素及后者的作用所補充。相對真理則是法則或對法則的構想,它是與絕對法則相對立的事實性理論,即法則最終完全的具體化[3]226-228。
對思想性范疇而言,當且僅當本質性結構圖景與該結構自身相等同、范圍與其圖景相等同,并且所有關于科學性理論的觀點表征一種對規則性結構的適當依賴時,它才是對客觀性范疇的一種觀念性忠實反映。以上關系將導致如下結果:該理論的出發點是以相同形態出現在具體化關系與表現關系之間的法則,該法則是相對真理,而事實性的觀點則是絕對真理。但是,觀念性忠實反映的關系只構成思想性范疇與客觀性范疇的理想性關系。關于忠實反映的關系則更具有真實性,其中,本質性結構圖景只與結構自身,以及科學性法則和給定規則結構的規律基本相同。在這種情況下,科學性法則是關于法則的構想(而不必然成為法則),而事實性理論也不必然成為絕對真理,如此等等[3]228-230。
一旦預設了觀念性忠實反映的關系,思想性范疇的結構與客觀性范疇的結構就彼此等價。鑒于此,如果人們假定知識主體是能夠完全建構思想性范疇的獨立的認識主體,那么其所建構的理論,就能復寫出現實自身的結構。從這個意義上講,現實性能夠對理論的內容與結構產生影響。而該情況,則是真實認知過程的中立且理想性的模型。
(二)思想性范疇的運動
對思想性范疇之運動的考察涉及時間(理論表述的階段性),后者是對前一階段的抽象。由于與之前理論的事實性觀點相左,對素材的積累將引發相應的修正。在之前的時間T、之后的時間T’兩種理論之間存在兩種形式的關系,即根本的一致性關系和派生的一致性關系[3]231-234。在根本的一致性關系中,后一種理論立足于一系列相同的關鍵要素及其相應的法則,而次關鍵要素和以其為基礎的法則的具體化則是變化的主體,關于被考察現象之本質的觀點及支配它們的規律得以維持,因此本質性結構圖景在根本上相類似。至于兩種理論的區別,則是認識主體憑借理想性觀點所發現的規律展現形式。當T和T’理論所假定的本質性結構圖景從根本上不同,它們就停留在派生的一致性關系中,也就是說,在后一種理論里,被考察程度之關鍵要素的集合處在變化當中。這里,T’理論以一種不同的方式構想出被考察現象的本質以及規律,但在涉及的本質性要素里至少有一種應當在之前理論的本質性結構圖景的框架中予以考量。憑借辯證一致性的概念,能夠理解根本一致性與派生一致性之間的關系。
就之后有關思想性范疇之概念的理論之間所具有的上述關系而言,人們能夠指出變化的兩種形式——發展和轉變[3]234-241。對于思想性范疇K的發展而言,我們把由范圍的后一種思想性范疇圖景所假定的思想性范疇K’稱作之前范疇之范圍圖景的一個子集,與此同時,構成思想性范疇K’的科學性理論從根本上與前一階段的科學性理論保持一致。而思想性范疇K能夠以兩種方式轉變為K’,轉變形式一以前后理論間派生的一致性關系為基礎,轉變形式二則不以前后理論的辯證一致性為基礎,二者的不同首先應歸結為前后思想性范疇的本質性結構圖景在根本上是有所不同還是完全不同。因此,在被考察程度之本質性要素的范圍中,基于一種連續性,轉變形式一具有歷史性特征;一旦后一種思想性范疇與之前的思想性范疇趨于完全分離的狀態,轉變形式二則被視為一種非歷史性的改變。
理解了思想性范疇之改變(變化)的發展或轉變的內涵,我們就能說思想性范疇的運動構成其轉化為他者的基礎。處于占主導地位的認識主體之認知過程中的該運動,最終為各種客觀性范疇所激發。對于真正的認識主體(歷史性主體)而言,客觀性范疇的運動不單是對思想性范疇的轉變起作用的要素,縱然它是其中的關鍵所在[3]239-241。值得一提的是,對于給定的思想性范疇而言,其轉變的屬性具有一種完整的層次。這些轉變能夠同時被客觀性范疇自身的運動以及認知理性所激發,譬如作為嘗試對之前思想性范疇進行修正的結果。我們將之后觀念性范疇的分層稱為思想性范疇的分裂,它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是思想性范疇的轉化。當一種思想性范疇只轉化為一種其他范疇時,稱為退化的分裂[3]242-245。
對于一種共同的原初范疇而言,我們把思想性范疇轉變的所有序列稱為有關程度F(思想性歷史F)的思想性范疇之運動的一般歷史,而轉變的個別形式則是給定的一般歷史之局部的歷史。思想性歷史的任何更為深刻的區別都與之類似,而后者則被視為客觀的歷史。故當一般歷史不包括任何退化的分裂時,它便有規律可循;否則我們就是在討論一種無規律的歷史。無規律歷史的一個特例,是一種包含局部歷史的思想性范疇的普遍歷史(退化的)。真正的歷史則涵蓋非退化的局部歷史。
在理想的認知環境中,思想史的結構與主觀性歷史的結構具有相同的形式。也就是說,占主導地位的主體對思想性范疇的轉變以客觀性范疇的適當轉變為前提。如此嚴格的適當性以明顯的排他性的形式存在于認知過程之最為理想的形式中,并且它還符合客觀辯證法之法則的類比性(量變到質變的主觀性法則,否定之否定的主觀性法則)。因此,在人類認識的發展過程中,人們只能接受以下形式的觀念性歷史,其中,思想性范疇的任何轉變都以與之相應的一系列發展為先導,此外,唯一能被接受的轉變,都是第一種形式的轉變。鑒于此,每一種思想性歷史都具有歷史性特質,這就意味著所有理論之間都具有彼此一致的(根本的或派生的)辯證關系[3]250-253。如此一來,就不單是思想性范疇的結構與客觀性范疇的結構相等同,而且是這些范疇的發展也彼此同構。其有力佐證,是關于思想性范疇、客觀性范疇以及客觀與主觀辯證法的法則之運動的類比性概念。這樣,對存在與思維相統一理論的范疇式解讀就能被理解了,我們可以從以下經典馬克思主義的構想中找到答案:“在自然界里,正是那些在歷史上支配著似乎是偶然事變的辯證運動規律,也在無數錯綜復雜的變化中發生作用;這些規律也同樣地貫串于人類思維的發展史中,它們逐漸被思維著的人所意識到”[10]*參見《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49頁?!g者注。
對辯證法的建構是眾多理想性條件的要求。它們使本體論與認識論的本質,即客觀辯證法與主觀辯證法得以區分。對存在論與認識論特性的考察,與理想性條件的持續消解及構成辯證法范疇式解讀之適當部分的較具體類型相關聯。
(一)辯證本體論
諾瓦克指出三種有效的理想性條件,從而本體論的第一種類型被建構出來(客觀辯證法):(Z1)物質性客體只經歷本質逐漸分化的過程,也就是說,從屬于一定種的客體,將來還會隸屬于一種或多種屬;(Z2)就其本質而言,物質性客體是簡單的事物,這表明它們自身及其成分是關于要素之相同層次的作用的主體(它們從屬于相同的屬);(Z3)如果一種要素是另一種要素的本質,那么后一種要素對前者就不具有本質性[2]9-10。這些條件的陸續消解將導致本體論的第二至第五種類型被建構出來。
Z1條件的消解引發對范疇集合趨于統一的思考。在第一種類型中,范疇只作為分離——在特殊性況下它將是一種退化的分離——的主體。在第二種類型中,與轉化相反的統一通常允許本質性同一。如此一來,客觀性范疇的運動就構成分離或統一,并且包含統一性的一般歷史,就是一種具有統一性的歷史。關于本體論之第二種類型的基本理論,是關于運動之不平衡性的理論,其中,“為物質性客體所界定的各種要素,它們的客觀性歷史完全不同,此外,與之相關的時間也不盡相同?!盵2]23歷史的完全分化意味著歷史的最后階段比最初階段涵蓋更多的范疇,而對于時間性歷史的非均質性而言,范疇的轉變則以不同的節奏出現。因此,物質性現實的任何轉變,主要構成以不同節奏出現的本質性分化。上述有關運動的非均質性觀點,只有當Z1條件對Z2與Z3條件的消解持續有效時才能被給出[2]11-24。
本體論的第三種類型對Z2條件的消解使得關注以下事實的觀點得以構建:客體的復雜性對本質的相關問題來說意義非凡。對于這種情況而言,相同客體的不同部分以不同的本質性結構為特征。由此,在該類型中,部分、整體及其之間關系的概念構成分析的主題,客體復雜性的問題依據其之后層次的關系被解讀為決定性因素。因此,第三種類型的核心概念就成為結構及歷史性結構的概念,而該類型的一個主要論斷為:隨著客體復雜性程度的提升,其本質性與法則性特征也就愈發變動不居[2]25-51。
在本體論的第四種類型中,條件Z3也經歷了消解。與此同時,通過簡化該類型,條件Z2得以重構。第四種類型構成對總體關系之辯證觀點的范疇式解讀。范疇間的相互作用,使該類型的基本概念成為有關體系的概念。而這是客觀性范疇的范圍及本質性結構互相交叉的結果。我們在此區分了封閉的體系(諸要素不產生單向的作用)和開放的體系(至少有一種要素產生單向的作用),積極的體系(至少有一種要素從單方面決定不屬于該體系的要素)和消極的體系(沒有要素單方面作用于體系之外的要素)。第四種類型的主要觀點為,現實(普遍的樣態)是兼具封閉與消極特征的體系[2]52-68。
本體論的第五種類型為自然與社會現實提供了正式的起點。所有上述提及的理想性條件在其中均被消解了,這就是呈現于此的現實性圖景同時考慮范疇運動的多元化、與客體復雜性相關聯的結構的發展、在本質間相互作用基礎上的體系性基礎這三種觀點的原因所在。該類型的核心概念是世界性的歷史,它囊括了各種層面的物質運動,其中體系的發展及物質運動的形式是體系性轉變的結果。我們稱這一具體的總體性為世界性歷史的積極且真實的片段[2]69-82。
(二)辯證認識論
作為辯證認識論基礎的理想性條件有本體論條件和具體的認識論條件兩種形式,前者即上述Z1-Z3。這些條件的共性源自為所有認識論所假定的確定的世界觀。因此,隨著現實圖景(第二到第五種類型的本體論)趨于復雜化,認識論的客體通常也愈加繁復(認識論的第二到第五種派生類型)。辯證認識論的第一種類型顯然是上文所述的主觀辯證法。一旦唯獨與認知過程相符合的條件具有合法性,該類型通常就會被重新建構。諾瓦克列出四種條件,它們的消解能夠使認識論的第六到第九種類型被概念化:(Z4)認識主體為自身確立的目標是只解釋一種要素;(Z5)認識主體具有關于其所指認的次關鍵要素是如何作用于被考察程度的某種信念;(Z6)認識主體的終極目標是形成對現象的解釋;(Z7)認識主體占主導地位[2]84。
消解條件Z1所產生的結果是,對思想性范疇之轉變概念的理解方式處于不斷的擴展中。在認識論的第二種類型里,思想性范疇的統一性通??梢苑从持饔^范疇之本質同一性過程。在該過程中,思想性范疇運動的歷史之統一的范圍通常得以擴大,此外,認知運動的結構與被認知現實的運動結構彼此等同。與運動的非均質性理論相等同的真理的具體性法則表明,就時間性而言,所有思想性歷史都完全不同且彼此不同步。也就是說,有關任何時間中的所有客體的普遍性理論是不可能成立的。對經驗之不同領域的認知為不同的理論所描述,它們的變化以客觀性范疇的變化為基礎[2]86-93。
以消解Z2條件為前提的第三種類型的辯證認識論沒有產生重大的認識論結果。基于客體結構的派生性,物質性范疇也彼此區分,于是思想性范疇的第一法則適用于客體的第一層次。因此,通過逐漸被認知的結構復雜性趨于相對化,思想性結構的歷史得以充實。而對條件Z3的拒絕(同時重建條件Z2)將促使對涉及現實的第四種類型認識論的建構,其中要素間的相互作用得以顯現。該情況為一種共軛理論所闡釋,后者關注對他者來說具有本質性的要素。根據要素具有關鍵性或次關鍵性,我們能夠探討理論的強耦合性(所有要素都是關鍵性要素)、弱耦合性(所有要素都是次關鍵要素),或一種理論與另一種理論的強關聯性、弱關聯性。我們稱理論性體系為理論的集合,其中每兩種都互相關聯。建構理論體系的方法不外乎分析(對非矛盾性理論集合的建構)與綜合(對獨立要素的拒絕和對理論的修正),它們構成具體方法的等價物,并在建構個體性要素時使用。總體關系的本體論法則通常以真理體系法則的形式在認識論層面具有其等價物,即,除非關于其他所有要素的真理得以確立,否則針對給定要素的絕對真理無法成立。故,真理只能在體系(理論性)的框架內才能實現。在認識論的第五種形式中,先前與世界歷史相關聯的被消解的本體論條件Z1-Z3由物質運動的相關形式(基于時間與結構)組成。物質運動形式之概念的認識論等價物是關于合理秩序之基本科學的概念:“一種表征合理秩序之物質運動形式的理論體系,該體系中的任何一種理論都包含一種關于運動形式中被描述要素的絕對真理,與此同時,通過該體系中的諸理論,運動形式中的任何一種要素都得以描述”[2]101。
現在,關于世界歷史知識的概念構成世界歷史概念的等價物。世界歷史知識由一系列基礎科學所構建,其主體則是物質運動之后的形式。如此一來,科學的分類就不是一種任意性過程,而是根植于本體論基礎之上。這是(辯證的)認識論假定辯證本體論的又一佐證[2]93-102。
辯證認識論的更深層結構構成對認識的理想性條件理論(Z4-Z7)之合理性的持續消解,而作為對類型的簡化,條件Z1-Z3被重新構建。因此,認識論的第六種類型構成第一種類型的具體化。
對Z4條件的拒斥通過一種內在的理論性知識完善了認識主體的認知情況。僅次于本體論觀點與體驗,它構成相應的理論基礎,認識主體試圖從中提煉出被考察要素的理論。如果現有的知識無法以演繹的形式提煉出其中被考察的理論,那它只能以第一種類型中的形式來建構該理論。因此,為第六種類型所建構的理論結構不僅通過具體化的關系,而且還依托與結果的關聯被描述,故而以該類型為基礎,我們討論的是理想性的復合理論。其發展的額外途徑是通過塑造其他領域中的相應理論而建構一種簡單的理想性理論。認識主體的最終目的(以第六種類型為基礎)是提出在確定層面被考察要素之層次的理想性復合理論(不證自明的體系),并且整理出其抽象的層次。而第一種類型中簡單的思想性范疇概念通常要經歷具體化過程。要素層次的理想性復合理論包括一種被考察集合中要素的本質性結構圖景的層次,而要素的理想性復合層次則源于被預設范圍的集合。需要強調的是,在此類型中,復合的思想性范疇將不再與主觀性范疇同構。但在被反思的類型中,思想性范疇運動的圖景無法被修正;盡管復合的思想性范疇是變化的主體,但描述它們的規律保持其在第一種類型中的形態[2]103-119。
認識論的第七種類型以對Z5條件的消解為基礎,它導致認識主體無法在有限的具體化中構想事實性觀點的結果。其中,人們運用了能夠構想出事實性論斷的近似值運算,而后者為額外的變量即近似值的標準及其閾值所決定。與認識主體知識的欠缺相關,對作為理論之核心步驟的近似值的運用,是調節確定的次關鍵要素的方式。我們將簡單的近似性理想理論視為理想性觀點的等價物,它首先是一種法則,而后是其自身的具體化,最后是理想性觀點之前的近似值。在被反思的類型中,主體認知狀態的改變使人們嘗試使用不同種類的近似值運算,也就是說,在人們處于本質的更高層次并作為修正理論的主體之前,他們賦予近似值的標準和閾值以不同的價值[2]120-128。
對Z6條件的消解,涉及理論科學(基礎科學)之外的事實,其最終目的是解釋相應的現象。實踐科學致力于展現事物的理想狀態,它通常認為所有充分發展的基礎科學都具有與其規則相對應的應用性。理論科學與實踐科學之間的基本區別應歸結為前者是關于經驗標準(對被經驗事實的解釋)的意識,而后者是有效性標準——“它們試圖解釋給定社會的價值如何在最高程度被現實化”[2]129。事實的精確性構成基礎科學的基本標準,而對實踐科學,該標準需符合為社會所決定(需要)的價值[2]129-140。
與Z7條件的消解相關,第九種類型中存在一種在知識發展問題范圍內意義非凡的修正。發軔于辯證認識論第一種類型的條件,其必然結果是關于思想與客觀性范疇運動之間一致性理論。對現實性的預設表明“在所有相互矛盾的理論指向中,認識主體對何為次關鍵要素中的確定性保持清醒的認識”[2]147,與思想性范疇的集合相一致的個別客觀性范疇的運動包括以復合的近似性理想觀點為基礎的理論指向。可將馬克思主義視為一種科學性過程,即相對真理向更為充分的真理的轉化,而后者生發于社會實踐。因此,實踐的有效性將成為對被考察現象之本質進行準確認識的實踐理論之基礎的直接佐證。在科學中,理想性條件的消解通常導致認識主體之認知積極性的共同結果以邏輯矛盾的形式出現。進而,通過介入具有經驗合理性且與真理更加接近但彼此矛盾的理想性理論,它構成科學中過程的基本要素。同時,第九種類型還展現了為第一種類型所采納的存在與思維相統一的法則,縱然其對現實的觀念性忠實反映不具有可能性,但它仍存在合理性。值得一提的是,以該類型為基礎可知,不僅科學理論的結構,甚至其運動的法則都不是人們任意行為的結果,它們是對現實之本體論結構的反映[2]141-156。
辯證法范疇式解讀的各個方面都構成被批判的主體。在其他人那里,諾瓦克受到以下質疑:經典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并不符合對辯證法的這種解讀[11];對辯證法的“一般性”解讀的批判毫無根據[12];就馬克思主義的本體論形式而言,該方案的可接受性有待商榷[13];對辯證法的承認意味著實踐不是馬克思主義的核心[14];在分析運動的概念時,從中抽象出心理時間[15]。諾瓦克針對所提出的體系,以及他認為的對范疇辯證法來說是致命問題的共同內在類型的缺乏(主觀辯證法與客觀辯證法的分裂),都作了相應的修正與完善。這些批判成為諾瓦克最終的體系性概念的來源之一,即消極的一元形而上學[16-18]。以上述形而上學為前提的一元論與屬性論似乎是把握范疇辯證法基本內容的正確領域,并且該概念自身又是關于辯證法范疇式解讀之恰當的哲學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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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余明全〕
2015-09-15
希尼·凱德羅夫斯基(Krzysztof Kiedrowski,1985-),男,波蘭人,哲學博士,波茲南密茨凱維奇大學教師,從事辯證法及古典和現代形而上學研究。
[譯者簡介]溫權(1987-),男,山西太原人,助理研究員、講師,博士,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后流動站研究人員,從事東歐新馬克思主義研究。
B513;B023.2
A
1000-8284(2015)10-001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