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建設性的輿論監督

姜德鋒

(黑龍江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哈爾濱 150080)

新聞傳播學研究

論建設性的輿論監督

姜德鋒

(黑龍江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哈爾濱 150080)

新聞媒體不僅是社會的“傳聲筒”，而且還應發揮“瞭望哨”功能。輿論監督對社會具有危機預警、維護規范的重要價值，堪稱媒體的天職。輿論監督的原理在于大眾傳媒的“公開性”。中國的新聞輿論監督應多取其建設性，努力避免“扒糞揭丑式”的監督取向，這是由我國的社會體制和媒介體制決定的。建設性的輿論監督可以使媒體的功能得到充分釋放，也有助于養成記者的社會責任意識。發揮建設性，要求新聞媒體圍繞各級政府中心工作和社會普遍關注的公共事務開展輿論監督。同時，監督報道還應恪守新聞采訪過程的“程序正義”。

輿論監督;價值取向;建設性;選題標準;程序正義

開展輿論監督，不論是發揮新聞媒體的職能，還是維護社會公眾利益，乃至促進政府依法行政和推動國家進步，都具有無可辯駁的正當性。然而，當下我國輿論監督的發展狀況并不理想，不僅監督對象反感、抵制，而且各種行政壓制和地方保護力量更使輿論監督阻力重重。中國共產黨和歷屆領導人都提倡和鼓勵媒體監督，但實踐中媒體負責人往往瞻前顧后，顧慮重重。新聞輿論監督面臨著“一放就亂，一管就死”的困境。充分解放新聞媒介的生產力，發揮輿論監督功能，一方面需要各級政府理解、鼓勵和善用輿論工具，另一方面，媒體及從業人員也要提高輿論監督水平，規范監督程序，始終堅持建設性監督的價值取向，切實發揮輿論監督守望社會、維護規范的正能量。

一、建設性輿論監督:我國媒體的必然選擇

早在1948年，美國傳播學者拉斯韋爾在論述大眾傳播的功能時，首先提出的就是大眾傳播的“環境監視功能”［1］101。大眾傳媒應及時發現和報告社會運行中遇到的問題，公開向社會和政府發出預警，提醒公眾和政府關注變化并及早采取措施，以應對目前的危機和挑戰，從而確保社會這艘巨輪避開險灘暗礁，順利航行。同拉斯韋爾一樣躋身“傳播學四大奠基人”的美國學者拉扎斯菲爾德，同樣注意到了大眾傳媒的“公開性”中蘊涵的“正能量”，認為大眾傳播具有“社會規范強制功能”，新聞報道將“偏離社會規范和公共道德的行為公之于世，能夠喚起普遍的社會譴責，將違反者置于強大的社會壓力之下，從而起到強制遵守社會規范的作用”［1］103?；谝陨侠碚?，我國新聞學者陳力丹進一步指出，就像教師的職責是教書育人、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一樣，新聞媒體和記者的基本社會職責是“監測社會環境”［2］。守望社會、危機預警堪稱是新聞媒體和記者的“天職”。

其實，不論是前述的社會預警還是強制人們遵守社會規范功能，體現的都是大眾傳媒行業內在的建設性價值，即對國家和社會共同體的積極建設性功能。由于監測環境和維護規范主要體現為新聞輿論監督，所以大眾傳媒的建設性主要體現為新聞輿論監督的建設性。通過新聞輿論監督活動，充分實現新聞媒體的建設性，增進人類和社會的福祉，是大眾傳媒的“天職”。我國的新聞媒體，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有機組成部分。一方面，媒體應積極有效地發揮“傳聲筒”職責，服務政府管理和百姓日常生活，保證社會信息渠道暢通;另一方面，媒體應肩負起“瞭望哨”的職責，以建設性為價值取向，以政府中心工作為參照，積極開展新聞輿論監督，及時發現前進中的危機與問題，預警社會，造福社會。

以建設性為價值取向的輿論監督，其出發點和落腳點，都應是幫助解決問題、改善現狀。具體地說，像許多事物一樣，輿論監督也具有雙刃劍的性質，曝光問題能引發關注，促其解決，但也往往帶有一定的對抗性，監督對象不歡迎，抵制甚至公開抗拒，易引發一定程度震蕩乃至破壞。建設性的輿論監督則要揚長避短，發揮輿論監督的積極效應，同時注意控制其破壞性。這里面體現的是一種辯證思維，由“破”而“立”，最終追求的是“立”，即建設性。建設性輿論監督的選題標準是所聚焦的問題要能夠解決，至少是能得到報道對象及相關管理者的重視。它要求媒體不僅曝光問題，還要能指出正確的方向，幫助解決問題，促進發展，取得良好的社會效果。對于看準的、急需解決的社會問題，媒體應該克服阻力和困難，不懈地調查和監督，發揮媒體的輿論優勢，找準時機，形成合力，堅持到底，不達目的不收兵。而對于那些存在爭論，或者一時沒有明確有效解決方案的現象、問題，媒體監督應審慎而行，爭取在觀察、分析和研判的基礎上，以先進的理念觀照問題、引導輿論、尋求突破。不能一味地拋出問題，而不顧解決的可能性和社會公眾的承受力。

輿論監督必須提倡建設性，這是我國的社會體制和媒介體制共同決定的。我國的新聞媒體是社會主義事業的組成部分，是服務于人民群眾的。媒體作為重要的社會輿論機關，要發揮“瞭望哨”功能，善盡“言責”，守望社會，即敏銳地發現新情況、新問題，本著與人為善的態度，及時地開展調查和報道，利用輿論力量和傳播的聲勢，喚起關注和凝聚共識，促進問題的解決和困難的克服。建設性的輿論監督同準確監督、科學監督和依法監督一起，構成我國媒體輿論監督的“四項基本原則”［3］。準確、科學和依法，是輿論監督實現其建設性的前提、方法和保障，而建設性則是我國媒體輿論監督的價值取向原則，［4］也是媒體在我國開展輿論監督的必然選擇，是新聞媒體履職盡責的重要途徑。

二、輿論監督應避免一味揭丑曝光

強調新聞輿論監督的建設性原則，其必要性還在于要避免實踐中存在的一味揭丑和曝光的負面傾向，將新聞輿論監督和負面報道真正區分開來。拉扎斯菲爾德在揭示大眾傳播的“社會規范強制功能”時，著眼點是傳媒的“公開性”，認為媒體將違背社會公德規范的行為公開出去，就能使當事方感受到輿論壓力，從而回到遵守行為規范的軌道上來。在社會實踐中，公開傳播確實有助于推動問題解決和規范執行，所謂“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但也并非所有公開問題的行為都是為了促進問題解決。有時公開化甚至會導致問題的復雜化。這方面一個生動的例子來自前蘇聯，戈爾巴喬夫在20世紀80年代后期力主新聞“公開性”改革，鼓勵報刊揭露社會現實問題，大量公開蘇聯歷史上的各種真相秘聞。但“公開性”不僅沒有推動當時社會各種弊病的解決，反而造成了更大的價值混亂和輿論失控，最終削弱了蘇共的領導能力，加劇了蘇聯解體的進程。所以，公開地曝光問題進行輿論監督要注意價值取向問題，即到底是為了幫助正視解決問題發揮建設性，還是想要破壞性地揭短出丑博取看點。

即使是在認同“守望社會”新聞文化的美國，新聞輿論監督往往也會偏離“公眾利益看門狗”的自我期許，淪為“扒糞揭丑性監督”。20世紀初，美國報刊曾在全社會范圍內掀起“揭丑運動”，新聞報道批判少數資本財團大搞行業壟斷、阻礙市場競爭，揭露官員腐敗和觸目驚心的貧富分化，這些批判大多出自維護公共利益的立場，符合美國資產階級統治的根本利益，并因此為美國社會的改良和當時的“進步運動”作出了貢獻，甚至有人說是傳媒的監督“挽救了資本主義制度”［5］。然而，美國的輿論監督后來出現了“異化”現象，即越來越成為黨派斗爭的一種形式，媒體專門曝光執政黨及其領袖的丑聞，目的是使其難堪直至倒臺，所揭之丑，越來越遠離公眾利益和公眾關心。20世紀90年代，美國媒體大肆報道的“拉鏈門”事件就是揭丑性監督的體現。媒體揭發克林頓和萊溫斯基的私情，表面上新聞監督至高無上，事實上更多的是共和黨人對民主黨總統的發難，并不是代言公眾利益，這也正是此后克林頓的支持率不降反升的原因。此番炒作也使媒體形象受損，對媒體倫理的批評一時成為廣受關注的公共話題。［6］此外，美國的新聞輿論監督存在黨派之間“政治要挾”的現象，新聞媒體輿論監督也成為媒體或者個人“經濟要挾”的手段。所以在發揮輿論監督建設性功能的同時，還應該警惕和反對這類“要挾性輿論監督”，以確保新聞輿論監督始終朝著建設性方向發展。

新聞輿論監督只有秉持建設性原則，立足維護公共利益和促進社會進步，才能夠突顯媒體的“正能量”，進而發揮“社會規范強制功能”，贏得人民的接受和支持。在我國，新聞輿論監督必須堅持建設性的價值取向，媒體公開曝光一些領域中存在的問題，其目的是提醒注意，并幫助解決問題。

三、建設性輿論監督的發展空間

對當下的中國媒體而言，堅持建設性取向，不僅可以為輿論監督爭取到更大的發展空間，使我國媒體的職能得以全面展現，而且還可以養成媒體和記者的責任意識，推進媒體的可持續性發展。

第一，通過建設性的監督，媒體可以擴大舞臺，更好地發揮自身功能。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經濟和政治體制改革的深入，我國媒體的輿論監督活動越來越普遍，并且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但與此同時，許多地方、部門對輿論監督的抵觸、反感也與日俱增，防火、防盜、防記者成為普遍心理，輿論監督的采訪、報道和播出都面臨著諸多困難。因此，在各界普遍意識到輿論監督效力的情況下，媒體只有堅持秉承建設性的原則，堅持與人為善，立足于幫助化解矛盾、改善現狀，才能使各類監督對象認識到媒體的立場和善意，認識到雙方一致的利益和宗旨，這樣才能理解、配合和支持輿論監督，從而為媒體贏得一個寬松有利的生態環境。

應該看到，各級各類地方和部門已經認識到了媒體輿論監督的優勢，并在自覺地探索和利用媒體監督來引導輿論開展工作。比如，中央電視臺每年的“3·15晚會”，正是國家工商管理機構主動利用媒體優勢，以暗訪和偷拍等方式開展打假、維護市場秩序的成功實踐。黑龍江人民廣播電臺的“行風熱線”，也是紀委和監察部門主辦的、利用媒體監督和受眾互動方式開展工作的實踐。近年來該欄目又有了“電視版”，影響在不斷擴大。而武漢、長沙等城市探索推出的“電視問政”，也可視為政府利用媒體建設性監督開展工作的有益嘗試。可見，媒體如果能充分有效地開展建設性監督，其積極效應就會充分顯現，就能夠與政府部門營造輿論、推進工作的需要產生更多交集或接點，媒體的監督功能也就會得到更多的發揮空間，媒體的社會舞臺也會越來越寬闊。反之，追逐轟動效應、一味曝光問題和缺點，而不在乎問題解決與否的揭丑式監督，勢必會引發社會上更多的擔心和抵制，從而擠壓乃至惡化媒體的社會生態。

第二，強調輿論監督的建設性，也可以增強記者隊伍的社會責任意識，提升媒體專業水準，有利于媒體可持續健康發展。近20年來，我國媒體的輿論監督取得了長足發展，在市場經濟秩序建立和社會民主建設中都發揮了重要作用。但也出現了一些不良傾向，如實踐中熱衷于炒作負面新聞、不顧能否解決問題一味曝光等，在認識上則只強調媒體的客觀報道，而不顧社會效果，認為記者的職責只是披露和報道，而政府必須為所有被披露的矛盾、問題和不足“埋單”等。但事實上，媒體的社會責任，不僅僅在于傳播信息、披露真相，還必須能夠引導社會、組織社會，即擔負更多的社會責任，而且是要自覺地擔負起輿論機關的社會責任。強調輿論監督要立足于建設性，其出發點是要幫助解決問題，并以理性和前瞻性引導社會，這樣的實踐恰恰可以養成記者的社會責任意識，促進其從有益于社會的角度選擇題目開展監督報道，這樣就有利于打造一支負責任的新聞從業人員隊伍，全面提升我國媒體的專業化水平。

四、建設性輿論監督的選題標準和報道重點

1.圍繞政府中心工作開展輿論監督

為了更好地發揮輿論監督的建設性功能，當然要求媒體密切關注各級政府的重大決策和發展規劃，注意工作落實中出現的問題或錯誤傾向，并在調研基礎上及時指出不足，向政府部門發出預警，督促其及早糾正，從而履行新聞媒體應盡的社會義務，有效配合政府推進和完成各項中心工作。2013年10月11日，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播出了“北漂小伙為辦護照返鄉6次多跑3000公里”的監督報道，曝光了“北漂”青年小周家鄉的縣城公安機關“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的事實。節目播出當晚，河北省公安廳立即連夜開會，布置調查工作，并很快對刁難小周的當事工作人員進行了嚴肅處理。當年11月初，公安部一位副部長在全國治安管理工作座談會上強調，必須把解決辦戶口難、辦證難問題作為改進作風的突破口，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用機制、責任、監督來保證落實，形成常態長效。凡是被舉報在辦理戶口業務過程中刁難群眾、經調查屬實的，一律停止執行職務，追究其責任。中央電視臺這一監督報道之所以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促使公安部門下決心改變群眾辦證難辦戶口難的問題，正是因為配合了黨的十八大以后中央反對“四風”、轉變工作作風等中心工作，及時發現和曝光了個別地方存在的問題，推動了中央轉變政府工作作風要求的落實，切實地發揮了新聞輿論的建設性功能。

2.圍繞群眾關心的問題展開監督

從公眾利益出發，監督政府及社會其他機構工作中存在的問題，這是媒體的天職。公眾利益也就是廣大人民群眾即大多數人的利益。我國政府是代表廣大群眾利益的，其根本使命和宗旨是維護、鞏固和發展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從總體上看，政府目標和群眾利益是一致的。但在各部門實現目標的具體工作中，又難免會經常出現問題，如方法不當、追求個人政績、執政者麻痹大意乃至失職瀆職和以權謀私等現象。這就需要媒體從維護群眾利益出發，對政府及其執行人員進行監督，及時發現并揭露問題，確保政府工作不跑題，不偏離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在這方面，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的輿論監督實踐值得借鑒，該欄目在20世紀90年代提出的選題標準“政府重視、群眾關心、普遍存在”，正是在政府和群眾利益的結合點、聚焦點上切入?！敖裹c訪談”之所以能成為家喻戶曉的品牌，促進社會民主進程，并帶動全國新聞界輿論監督活動的開展，是與這一選題標準密切相關的，其成功也是建設性輿論監督大有可為的證明。

五、建設性輿論監督應恪守“程序正義”

大眾傳播具有“社會規范強制”功能，社會規范是維系社會正常運轉的規則或準則，包括法律規范、紀律規范和道德規范等。規范的執行，既要求內容適用恰當，又要求在過程和形式上公平公正。在法律規范的運用上，一方面要堅持“實體正義”，另一方面又要遵循“程序正義”。就是說，既要求正確適用具體的法律法規，又要求適用過程公正、公平、公開。因為新聞輿論監督是以輿論的力量來強制性地維系道德和法律規范，所以新聞輿論監督要確保自身的“程序正義”。就是說，新聞媒體的批評必須切中要害，無懈可擊，同時采訪過程、報道文本也要平衡、中立，用事實說話，讓相關各方都口服心服。一句話，建設性的輿論監督，不僅要在實體內容上做到準確、科學和依法，還要在采訪過程和報道文本等方面，追求“程序正義”。

事實上，因為是面向公眾公開傳播的媒介，所以新聞報道從來就有講求程序和形式，堅守中立和客觀的傳統。比如面對采訪對象不應仰視或俯視，而應以平等的方式交流，在報道文本中注意交代信息源和注意使用直接引語、注意用事實說話等等。但在輿論監督報道中，無視“程序正義”的現象還比較突出，如電視記者當面教訓、欺騙采訪對象，甚至為揭露違紀違法行為而不考慮自身行為的合法性等。所以要確保輿論監督的建設性，確保媒體功能的發揮，必須使輿論監督過程合乎“程序正義”原則。在當下，輿論監督報道特別要在以下兩方面斟酌行動，確保監督的程序正當。

1.記者不宜帶領或跟隨投訴人一同采訪

2014年6月，江蘇電視臺記者隨同幾名考生家長，來到南京航空航天管理干部學院招生處，暗訪家長們反映的該校違規招生問題。采訪過程中對方懷疑是記者偷拍，因此出現了肢體沖突，電視臺記者隨后公開了身份，但對方依然怒不可遏，撕扯中記者的設備受損，衣服被撕破，場面十分尷尬。在這場新聞采訪沖突中，該校招生部門員工目無法紀，損壞設備、圍毆記者，自然存在過錯，但記者并非完全無辜，其行為選擇也存在明顯的不當，是導致采訪沖突的重要原因?？陀^中立是新聞報道的原則，用事實說話是監督報道的關鍵，這不僅應表現在報道的文本中，還應體現在采訪的過程中。就是說，采訪須是記者獨立的調查活動，一旦記者帶領或跟隨投訴人去采訪，被投訴人本能上就會認為記者是幫忙出氣的，進而可能產生抵制情緒，甚至失去冷靜，接下來被投訴人有可能順勢攪渾水，或者挑起采訪沖突，最終導致采訪受阻。在新聞實踐中，電視記者往往希望呈現矛盾雙方質證的現場，讓新聞報道更加真實生動，但實踐證明，追逐沖突性現場，往往也是導致采訪沖突的直接原因，是監督報道需要三思的采訪方法。電視報道具有直陳性，記者的采訪過程會直接呈現在觀眾面前，所以更應謹慎行事，確保程序正當。

2.監督報道應仔細區分，慎重使用暗訪和偷拍

暗訪和偷拍等非常規的采訪方式，多被用于監督報道中，堪稱是新聞輿論監督中最具倫理爭議的問題之一，比如其中涉及的欺騙和侵犯隱私等問題。［7］暗訪與偷拍直接關涉到監督報道的效力，影響著輿論監督的建設性，必須慎重對待，斟酌使用。我國著名新聞學者陳力丹一直認為媒體使用暗訪、偷拍過于隨便，應自覺控制，盡量采用正常的采訪手段獲取新聞，因為媒體監督實踐中許多自以為是的暗訪和偷拍，“都可以通過公開采訪、用迂回的方式，憑借記者的采訪技巧而獲得需要的素材”［8］314。

實踐中，暗訪和偷拍有其不可替代的價值，在監督報道中要完全杜絕也不現實。更為現實的方法是區別對待不同的暗訪類型，謹慎使用，并注意將暗訪與明察相結合，強調相互印證，以確保暗訪素材的準確性和典型性。暗訪可分為觀察式暗訪、體驗式暗訪和釣魚式暗訪。［8］41觀察式暗訪指記者只是在旁邊觀察記錄，不參與、不導演事實，幾乎不存在倫理爭議，比如中央電視臺“北漂小伙為辦護照返鄉6次多跑3000公里”的報道，采用的就是這種暗訪方式;體驗式暗訪是記者假扮某種身份的人介入到新聞事件中去，比如近年來記者臥底富士康后發表的報道和幾年前中央電視臺對南京冠生園月餅的報道，采用的都是這種方法，此類采訪雖不是導演事件，但記者假扮某一身份，已經帶有欺騙的成分，存在倫理爭議，應控制使用;釣魚式采訪是記者誘導采訪對象做出違法違紀的行為，然后報案報警并對此進行報道，這是最具爭議的暗訪形式，現在許多媒體單位都明確反對使用這種采訪方法。

此外，在借助暗訪、偷拍等非常規采訪開展監督報道時，為達到準確性，實現建設性，記者應自覺將采訪前準備、常規采訪、暗訪結合起來，彼此印證，以確保暗訪材料的準確和典型。暗訪到的材料雖然是原生態的，但也可能并非真實情況的反映，或者并非當事人的理性表達，這些可能的情況，在制作發表報道時，都必須充分考慮。比如2013年那條聳人聽聞的假新聞“村里一半都是我的娃”，就是《南風窗》雜志的記者因輕信村支書“私底下吹牛的話”導致的。［9］這樣的教訓多么深刻，特別是暗訪和偷拍的監督報道，所得素材必須反復印證后才能使用。這就像司法實踐一樣，只有程序的公正才能確保實體的公正。

［1］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

［2］陳力丹.新聞理論十講［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243.

［3］《新聞學概論》編寫組.新聞學概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167.

［4］楊保軍.新聞理論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306.

［5］資中筠.二十世紀的美國［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7:3.

［6］［美］邁克爾·舒德森.新聞社會學［M］.徐桂權，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10:22.

［7］［美］羅恩·史密斯.新聞道德評價［M］.李青黎，譯.北京:新華出版社，2001:292.

［8］徐迅.暗訪與偷拍［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3.

［9］年度虛假新聞研究課題組.2013年虛假新聞研究報告［J］.新聞記者，2014，(1):3－20.

〔責任編輯:曹金鐘 王 巍〕

G210

A

1000－8284(2015)01－0203－05

2014－09－30

黑龍江省教育廳基金項目“新聞采訪活動倫理規范研究”(12512244);黑龍江省社科基金項目“新聞輿論監督與黨和政府中心工作的關系研究”(14B058)

姜德鋒(1967－)，男，黑龍江富錦人，副教授，碩士，從事新聞傳播理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