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祥
“法治”還是“人治”?這是非常重要又比較敏感的問題,此問題不解決,“依法治國”就是一句空話。從理論上說,“法治”優于“人治”,法比權大,但理論與現實往往有一定距離,現實中有法大于權的,也有權大于法的。
1780年,云貴總督李侍堯因貪贓索賄,情節惡劣,為云南儲糧道海寧參劾,大學士九卿會議“依法”定為斬決。但乾隆皇帝認為李侍堯在督撫中最為出色,遂“百計回護”,命“重議”。當“重議”結果為“請照初議”時,乾隆對支持九卿之議者“大加斥責”,以“罪疑惟輕”為由,下詔將李侍堯定為斬監候。不久,即降特旨,賜其三品頂戴花翎,起用為陜甘總督。此后,李侍堯貪瀆如故,而“上終憐其才,為之曲赦”。
李侍堯的“幸運”并非個例,皇帝的話是全國的“根本大法”,總督的話是省里的“根本大法”,縣令的話是縣里的“根本大法”,這是帝制社會的主要特色之一。在帝制皇權社會向民主與法制社會過渡的歷史進程中,時常會出現“法與權”的博弈,有時法大,有時權大,當權力踐踏法律時,那就是“人治”,社會便向后倒退;當法律最終戰勝權力時,那就是“法治”,社會便向前發展。
在發達國家和地區,法是老大,任何人都要守法,總統違法一樣追究法律責任。總統若利用公權力為親朋好友謀私利,媒體可以曝光。總統要是指責媒體“不保持一致”“污蔑領導”,勒令其停刊,媒體可上訴法院,法院會依法判決媒體勝訴,“總統打不過總編”是發達國家一景。無數事實證明,究竟法大還是權大,國家的治理是“法治”還是“人治”,是衡量國家性質和體制的“試金石”。
我國是發展中國家,我們的民主與法制還不大健全,2000多年的封建社會殘留著許多痕跡,在一些地方,權大于法的情況仍然存在,有的權力為所欲為,相互庇護,前面一個權力打腫你的臉,后面一個權力給你一貼止痛膏。有的掌權者的思維邏輯是,“老子就是法律”“掌權者嘴巴最大”。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法律管不著、不敢管、沒法管的“法律之外的權力”,法律就會成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婢,潛規則會取代明規則,社會交易成本大增,尋租機會無處不在,腐敗日益猖獗。
建設法治國家,以民主反對專制,以“法治”否定“人治”,切實做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要依法治權。倘若有一個特殊人物“無法無天”,視法律為兒戲,就會有十個人、一百個人、一千個人、一萬個人、一千萬個人違法亂紀。近年我們常說:“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這是對的,更準確地講,應當是——把權力關進法律的籠子里。
亞里士多德說得好:“法律是最優良的統治者。”他認為法律是“沒有感情的智慧”,是衡量事物是否合乎正義的尺度,具有“人治”無法做到的“公正性質”。反之,若實行“人治”,就會使政治“帶上獸性的成分”,因為他的欲望有時會支配他,他的情感會影響他,即使是最賢達的人也在所難免,只有法律“能免除一切情欲的影響”。
古今中外無數事實證明,“個人的道德品質靠不住”,只有“法律的統治”才是最公平最公正也最有生命力的。“法治”應成為公共生活的新常態。
“法治”關系國家的興衰存亡。如果“法治”不能實現現代化,其他領域的現代化都將是空話。
(作者系軍旅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