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潔
看似按部就班的平凡生活,卻如同大風攜沙,一層一層地積淀著我們生命的厚重。你以真心待生活,生活便會掀開他最表層的皮毛,展露出最深刻的風景。
讀書的時候有個朋友。畢業后,家境不錯的她干脆放棄了求職的奔波,開始了四處云游,以身踐行“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口號。于是,常常能夠看到她所曬出的風景照片,以及照片下朋友們一片艷羨的聲音。
說起旅游,誰沒個“一簫一劍走江湖”的情懷呢?曾經的我也有過這樣的天真愿望,找不到工作就一邊打工一邊環游唄。既然無法改變世界,但起碼可以過過眼癮,也不枉在這花花世界走一遭。因此,學生時代的每個假期,我都早早攢好了旅費,至少選擇一個地方體驗下異域風情。再往前追溯,很多人從童年時期,便對眼目之游期盼頗深。那時,最受孩子們歡迎的旅游地是首都北京,班級里哪個同學能到天安門前照張像,總能成為班級的焦點和同學們艷羨的對象。而我的父母,則堅持孩子小了出去旅游根本沒印象、不如長大后自己去體驗的原則。所以,直到高中畢業,我才來到了翹首以盼的首都。
如今,我成為了早九晚五的公司小職員,一個極其平凡的小人物,沒有充足的時間和資金,環游世界、過過眼癮的沖動也漸漸弱化。每每與環游中的朋友交流起來,總能感覺到她對這種現實生活的不屑。這不由得讓我想起前陣火遍網絡的一段話:“當你正在辦公室里埋頭苦寫PPT的時候,阿拉斯加的鱘魚正躍出水面;當你正在與客戶絞盡腦汁談判的時候,橫斷山脈的霧凇正在山尖飄繞;當你正在早高峰地鐵前胸貼后背時,青藏高原的蒼鷹正穿梭云端俯視蒼生;當你正在會議室頭腦風暴時,尼泊爾的費瓦湖正蕩起陣陣漣漪。有一些穿高跟鞋永遠走不到的路;有一些噴著香水也聞不到的青草氣息;還有一些在寫字樓永遠無法遇見的人。”
按部就班的生活,的確也是我曾經所鄙視的。然而,這就是生活的常態。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強大的經濟后盾,可以像我的朋友一樣慢慢地揮霍。更多的人都在埋頭苦寫pPT、與客戶絞盡腦汁談判、早晚高峰擠地鐵……他們也渴望一覽迷人的風景,也渴望自在地享受人生,然而他們更加清楚,生存才是生活的第一步。值得欣慰的是,生活總會讓人不斷折服于它厚積薄發的魅力。如今,我越發理解了父母當年的心意,旅游遠不是有錢、有閑、有眼去看而已,更需要一顆有內容的心。忙忙碌碌的生活并不是阻擋你體驗美景的障礙,卻能讓你更豐富地讀懂風景。
上個月,北京迎來初雪,故宮覆雪之景,裹挾著厚重的歷史感撲面而來。翻開高中畢業時北京之行的相冊,卻盡都是一張張毫無關感、冷冰冰的風景畫,可以看出年少的我初見首都時的悸動,恨不得把眼睛所看之地盡收相機。然而美則美矣,毫無靈魂。那時,我的心讀不懂北京,北京給予我的也許只是一份“到此一游”的虛榮。
從美學角度講,審美的過程就是一個移情的過程。主體凝視參照對象,在不知不覺中,將主體的情感移入對象,使自我變成了對象,對象變成了自我。這樣一種“主客默契,物我同一”的境界,便就是審美的境界。同樣是觀水,楊慎感慨“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李煜悲嘆“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同樣是賞花,崔護有著“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的物是人非之感;黃巢展露“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的野心。
看似按部就班的平凡生活,卻如同大風攜沙,一層一層地積淀著我們生命的厚重。你以真心待生活,生活便會掀開他最表層的皮毛,展露出最深刻的風景。如今,再來到一個城市,我不僅會用眼睛去看他的外表,更愿意以我對生活的理解傾聽他的內心。他的風土、他的文化、他的脈絡、他的情感、他與我的生活相似相交又相對的部分。這些都是年少的我不曾領略的美。如果沒有生活的打磨,人心怎會具備足夠的感知?如果沒有人心的呼應,旅游的意義便索然無味了。
所以,年輕人,先別急著出發。在背包里多裝一些經歷、再裝一些厚重,不然,風景以亙古未變之美來待你,你用什么讀風景?